叁拾柒
祁方贺闻言立刻紧张了起来，“大君身旁岂可无人护卫！”
姬兆离漠然地眄视着，接着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从善的下颌，将她低垂的脑袋轻轻抬了起来。
他知道祁方贺的顾虑，只是从善……并无理由做伤害他的事情。
他静默地望着她的眼睛，那眼神中坦坦荡荡，有的，只是那一览无遗的担忧……以及那一闪而过的敬畏。
“你就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祁方贺抿了抿唇，只得闭嘴，“臣领命。”
姬兆离踏进去，环视一周，并未见到人影。
雪芒绕到他面前行了一礼，“大君，此人，您认得。”
姬兆离不自主地锁了眉，有种不祥之感。
话音落下，宿长林便缓缓从以麻布隔绝的“内室”走了出来。
姬兆离闻声望去，那挺拔的身形、肃穆的神情，是熟悉的。他虽着一身陈旧的帛制衣衫，但外表看上去依然干干净净，干净到将他骨子里温润的气质显露无遗。
姬兆离的眼睑忍不住颤了颤，“宿、长、林？”
“长林拜见晋侯。”他执手，深深地躬下身去，行了君臣之礼。
姬兆离垂眸扫了他一眼，“你竟还活着？”
“托大君福祉，长林有幸得君妇救助，捡了一命。”
闻言，姬兆离缓缓将目光移到了雪芒脸上，“竟有如此巧合？”
雪芒本想说‘是’，可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压下来，令她心里慌慌的，她忙着揣摩他的意图，一时竟忘了回应。
子络见情形僵持，忍不住冒死进言道：“启禀大君，君妇一心想要与大君早日相见，见到京畿传下的迁都告示才料想大君会出兵勤王，于是便一路追随大君行迹而去。”
“哦？是为了寡人？”
他望她的目光中忽然多了一丝热切，这令她霎时回过神来，便顺势应道：“是！从善不知晋国之内是何情形，故不敢贸然前往。想在晋国以外之处与大君偶遇，倘若大君不愿与从善相认，那……从善便会就此消失，再也不入晋国。”
姬兆离神色一抖，迅时拉起了她的手腕，有些不安，“你这话……竟说得如此轻松？”
她只是不想自讨没趣罢了，若是他心里没有她，她又何必将自己埋在深宫之中日日怨怼烦闷？
但这话却也不能照实说，否则便会让他觉得她心里没有他。
人总是奢求被爱更多一些，不论她在他心里占多少份量，他一定都希望，她的满心满眼都是他。尤其一个君主，又岂能允许自己的女人心中没有他？
“从善……只是不想惹大君厌烦。不论大君作何选择，从善都心甘无怨。”
姬兆离的心脏有些抽动，话已至此，说了这样多，她仍然只字未提宿长林遇险一事，也不曾对他的‘护送不力’而产生丝毫的质问……
宿长林还活着，使他不必在面对她时再怀有那样大的愧疚，他是有些松了口气的。但宿长林……是被她所救，且还救到他眼前来了！
他却也没能感到太多轻松。
“不知宿先生，今后做何打算？”姬兆离问。
这称呼……
雪芒蓦然抬首，有些错愕地望着姬兆离棱角分明的侧颜。他唤他宿先生，而非大司徒……
宿长林也皱紧了眉头，“敢问晋侯，如今京畿是何情形？”
“地官之内已经划去了你的户版，阖宫上下……皆已默下你已离世之事。”
“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此草率便定下了一人生死？”雪芒有些激动，忍不住攥在姬兆离的袖子辩驳道。
他垂眸瞟了一眼雪芒的手指，但未展神色，又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宿长林的脸上，“如今两王并立，政权分散，能影响朝局的才是大事，宿先生应当也明白，一人之生死，渺若浮尘。”
宿长林无言以对，眉目间有些隐忍。
倒是子络忍不住跟雪芒耳语：“宿先生不是已经承袭了大司徒之位？身为地官之首，又是如此经世之才，他的生死……竟也渺若浮尘？”
莫说子络，雪芒也是颇感不忿，她压下急促的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敢问大君，地官之首被歹人暗害，京畿之内，便无一人能为他查出真相否？”
姬兆离冷眼望着她为宿长林出头，心绪有些翻涌。
“不用查，有目击者已经将歹人指证了出来。从善莫忧，西王已在暗中……为宿先生报仇了。”
雪芒怔了一怔，在他压迫性的目光之下，不敢再多言半字，否则，想必只会弄巧成拙。
“这便是……西王之选择否？”
宿长林的神情有些呆滞，脑海中的思绪却逐渐清明，“漆若原……是东王一党，我既被他所迫害，西王便可借我之死，指摘东王薄情寡义，从而为自己拉拢民心。而舍弟，也会因我之死选择站在西王这边，其母家势力，也会助他于朝内稳住大司徒之位。如今京畿……再不会需要宿长林了。”
对其所言，姬兆离未曾评断，只好奇反问：“宿先生与令弟…还算亲厚？”
“是。虽然同父异母，但舍弟，一直视我如亲兄长，我待其亦然。”
姬兆离扯了扯嘴角，“可令弟是因何能承袭大司徒之位，宿先生又是因何遇害……”
宿长林明白他的意思，只淡淡道：“他母亲所做之事，与他无关。”
“其实也早就不止一次了。”宿长林忽而苦涩地笑了，“是啊。刀剑相向之事早已稀松平常。长林尚能苟延残喘，便已是不幸之万幸了。”
他们这一来一往，如叙旧一般，倒是叫雪芒心焦不已，“那如今，便是尘埃落定，再也回不了京畿了？”
他究竟能否帮宿长林官复原职？她只问这一次。
如今她与姬兆离尚不亲近，虽说并非求情的最佳时机，可却是宿长林能回到京畿的最早时机。倘若此时姬兆离不愿相帮，那往后，她就更不必再问了……不论他是否听她的，都是为时已晚。
“不仅是回不了京畿。”姬兆离回过头来望了眼雪芒，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宿长林的脸上，“而是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宿昴宿长林。”
宿长林抬眸，与姬兆离的目光对上。
毕竟地官之内已经划去了他的户版，在场之人对这结果都并不惊讶，只是依旧难以置信……
“凭大君之力也保不下他？”
她语气急切，他听得出来。
姬兆离默默地望了她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寡人离开京畿时，大司徒之位空悬以待，小司徒之位则正式交由曹子寅承袭，如今正是东西二王争权的关键时刻。京畿之内，有第一个漆若原，也难保不会有第二个。若宿先生还要身陷其中，不知……还有几条命可以丢？况且……你与令弟，势必难以共存。”
姬兆离所言在理，她是认同的。
宿长林正直不屈，不屑于那些阴谋诡计，无心，亦无法。即便是回到了京畿，怕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宿先生，大君所言有理，你不妨先随我们回晋国，再做考量。”
听闻雪芒终于站在了他这头，姬兆离面露霁容，且，她对晋国……用了“回”字。
不错，晋国是他的家，更是他们的家。
姬兆离心下畅快，便忍不住乘胜追击：“如今世间已无宿长林此人，等回到晋国，寡人可予你一全新身份，也可于晋国许你一官半职。只要宿先生愿为晋国用心效力，寡人便保你一生安稳无虞。”
雪芒颇感惊讶地望向了姬兆离，没想到他竟会帮他至此……宿长林此生唯一执念便是他的仕途，他有才华，也有骄傲，他不允许自己以狼狈惨淡的模样跌下“神坛”。
而姬兆离此举，无疑是在帮他重塑地基。
“宿先生……”
雪芒的一声呼唤召回了他的思绪。
宿长林蓦然抬首，只见其热切地望着他，盼他快些答应下来。而姬兆离，则早已偏了首，灼灼目光都锁在从善身上，似乎宿长林的答案并不要紧，他关心的只是从善的反应。她开心了，他便会松一口气，可与此同时的，也会有一份忧愁和醋意藏在眉头化不开。
“长林惭愧。能得大君如此厚待，是长林之幸。”
闻言，姬兆离收回思绪，淡淡回望宿长林，“先回晋国，这一路上，祁上士会将你安排妥当的。”
“多谢大君。”宿长林躬身揖礼道。
雪芒终于松了口气，回首与子络对视了一眼，“我是不舍与你分开的，你可愿意……随我回公宫、入内庭？”
公宫之内，子络便只能以宫人身份伴随在侧，这……多少有些委屈了她。
不过子络却并不这样想，“当然愿意啦！你可是国君夫人！伴你身侧，我岂不是得了最好的前程？”
“咳咳。”姬兆离忍不住打断，“入了公宫，这称呼就得变了，尊卑有序，君臣有别。”
“唯。”
子络应了下来，旋即行了一礼，又规矩地喊了一声：“少君。”
显然，她是有备而来，才情仪礼都一点不差。
姬兆离淡笑着拉过雪芒的手臂，使二人对视，“如此，可安心了？”
他这样一张放大的脸突然闯进视线，雪芒有些紧张，僵着身子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满意地笑了，一手拉着雪芒的手腕，另一手拽开了门，祁方贺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望了过来。
他上前低声吩咐道：“此人，妥善安排。”
随着姬兆离的示意，祁方贺的视线向后移了移。宿长林走出木门，肃净中带着一丝苍白的脸缓缓露了出来……
祁方贺惊得合不拢嘴巴，“宿……”
姬兆离一个眼神示意，他随即闭了口，转而颔首应道：“臣明白。”
待姬兆离牵着雪芒离开，子络紧随其后，祁方贺才得空与宿长林也“叙旧”一番，“大司徒受苦了……”
宿长林苍然笑笑，“祁上士说笑了，长林早已不是大司徒了……哦，也不再是宿长林了……”
祁方贺紧着眉头，不禁问道：“先生在那晚可是自己走出了营地？在下与手下兵士换防紧凑，巡视不断，竟无一人发现异样！”
“……是。”宿长林眸中无光，木然道：“本就是见不得人的。孤身往黑暗走去，也难怪会被黑暗吞噬……”
那晚，他急于向西王表明立场，巴不得掩人耳目，也便生生被人钻了空子……
“祁上士，我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说：
姬兆离漠然地眄视着，接着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从善的下颌，将她低垂的脑袋轻轻抬了起来。
他知道祁方贺的顾虑，只是从善……并无理由做伤害他的事情。
他静默地望着她的眼睛，那眼神中坦坦荡荡，有的，只是那一览无遗的担忧……以及那一闪而过的敬畏。
“你就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祁方贺抿了抿唇，只得闭嘴，“臣领命。”
姬兆离踏进去，环视一周，并未见到人影。
雪芒绕到他面前行了一礼，“大君，此人，您认得。”
姬兆离不自主地锁了眉，有种不祥之感。
话音落下，宿长林便缓缓从以麻布隔绝的“内室”走了出来。
姬兆离闻声望去，那挺拔的身形、肃穆的神情，是熟悉的。他虽着一身陈旧的帛制衣衫，但外表看上去依然干干净净，干净到将他骨子里温润的气质显露无遗。
姬兆离的眼睑忍不住颤了颤，“宿、长、林？”
“长林拜见晋侯。”他执手，深深地躬下身去，行了君臣之礼。
姬兆离垂眸扫了他一眼，“你竟还活着？”
“托大君福祉，长林有幸得君妇救助，捡了一命。”
闻言，姬兆离缓缓将目光移到了雪芒脸上，“竟有如此巧合？”
雪芒本想说‘是’，可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压下来，令她心里慌慌的，她忙着揣摩他的意图，一时竟忘了回应。
子络见情形僵持，忍不住冒死进言道：“启禀大君，君妇一心想要与大君早日相见，见到京畿传下的迁都告示才料想大君会出兵勤王，于是便一路追随大君行迹而去。”
“哦？是为了寡人？”
他望她的目光中忽然多了一丝热切，这令她霎时回过神来，便顺势应道：“是！从善不知晋国之内是何情形，故不敢贸然前往。想在晋国以外之处与大君偶遇，倘若大君不愿与从善相认，那……从善便会就此消失，再也不入晋国。”
姬兆离神色一抖，迅时拉起了她的手腕，有些不安，“你这话……竟说得如此轻松？”
她只是不想自讨没趣罢了，若是他心里没有她，她又何必将自己埋在深宫之中日日怨怼烦闷？
但这话却也不能照实说，否则便会让他觉得她心里没有他。
人总是奢求被爱更多一些，不论她在他心里占多少份量，他一定都希望，她的满心满眼都是他。尤其一个君主，又岂能允许自己的女人心中没有他？
“从善……只是不想惹大君厌烦。不论大君作何选择，从善都心甘无怨。”
姬兆离的心脏有些抽动，话已至此，说了这样多，她仍然只字未提宿长林遇险一事，也不曾对他的‘护送不力’而产生丝毫的质问……
宿长林还活着，使他不必在面对她时再怀有那样大的愧疚，他是有些松了口气的。但宿长林……是被她所救，且还救到他眼前来了！
他却也没能感到太多轻松。
“不知宿先生，今后做何打算？”姬兆离问。
这称呼……
雪芒蓦然抬首，有些错愕地望着姬兆离棱角分明的侧颜。他唤他宿先生，而非大司徒……
宿长林也皱紧了眉头，“敢问晋侯，如今京畿是何情形？”
“地官之内已经划去了你的户版，阖宫上下……皆已默下你已离世之事。”
“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此草率便定下了一人生死？”雪芒有些激动，忍不住攥在姬兆离的袖子辩驳道。
他垂眸瞟了一眼雪芒的手指，但未展神色，又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宿长林的脸上，“如今两王并立，政权分散，能影响朝局的才是大事，宿先生应当也明白，一人之生死，渺若浮尘。”
宿长林无言以对，眉目间有些隐忍。
倒是子络忍不住跟雪芒耳语：“宿先生不是已经承袭了大司徒之位？身为地官之首，又是如此经世之才，他的生死……竟也渺若浮尘？”
莫说子络，雪芒也是颇感不忿，她压下急促的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敢问大君，地官之首被歹人暗害，京畿之内，便无一人能为他查出真相否？”
姬兆离冷眼望着她为宿长林出头，心绪有些翻涌。
“不用查，有目击者已经将歹人指证了出来。从善莫忧，西王已在暗中……为宿先生报仇了。”
雪芒怔了一怔，在他压迫性的目光之下，不敢再多言半字，否则，想必只会弄巧成拙。
“这便是……西王之选择否？”
宿长林的神情有些呆滞，脑海中的思绪却逐渐清明，“漆若原……是东王一党，我既被他所迫害，西王便可借我之死，指摘东王薄情寡义，从而为自己拉拢民心。而舍弟，也会因我之死选择站在西王这边，其母家势力，也会助他于朝内稳住大司徒之位。如今京畿……再不会需要宿长林了。”
对其所言，姬兆离未曾评断，只好奇反问：“宿先生与令弟…还算亲厚？”
“是。虽然同父异母，但舍弟，一直视我如亲兄长，我待其亦然。”
姬兆离扯了扯嘴角，“可令弟是因何能承袭大司徒之位，宿先生又是因何遇害……”
宿长林明白他的意思，只淡淡道：“他母亲所做之事，与他无关。”
“其实也早就不止一次了。”宿长林忽而苦涩地笑了，“是啊。刀剑相向之事早已稀松平常。长林尚能苟延残喘，便已是不幸之万幸了。”
他们这一来一往，如叙旧一般，倒是叫雪芒心焦不已，“那如今，便是尘埃落定，再也回不了京畿了？”
他究竟能否帮宿长林官复原职？她只问这一次。
如今她与姬兆离尚不亲近，虽说并非求情的最佳时机，可却是宿长林能回到京畿的最早时机。倘若此时姬兆离不愿相帮，那往后，她就更不必再问了……不论他是否听她的，都是为时已晚。
“不仅是回不了京畿。”姬兆离回过头来望了眼雪芒，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宿长林的脸上，“而是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宿昴宿长林。”
宿长林抬眸，与姬兆离的目光对上。
毕竟地官之内已经划去了他的户版，在场之人对这结果都并不惊讶，只是依旧难以置信……
“凭大君之力也保不下他？”
她语气急切，他听得出来。
姬兆离默默地望了她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寡人离开京畿时，大司徒之位空悬以待，小司徒之位则正式交由曹子寅承袭，如今正是东西二王争权的关键时刻。京畿之内，有第一个漆若原，也难保不会有第二个。若宿先生还要身陷其中，不知……还有几条命可以丢？况且……你与令弟，势必难以共存。”
姬兆离所言在理，她是认同的。
宿长林正直不屈，不屑于那些阴谋诡计，无心，亦无法。即便是回到了京畿，怕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宿先生，大君所言有理，你不妨先随我们回晋国，再做考量。”
听闻雪芒终于站在了他这头，姬兆离面露霁容，且，她对晋国……用了“回”字。
不错，晋国是他的家，更是他们的家。
姬兆离心下畅快，便忍不住乘胜追击：“如今世间已无宿长林此人，等回到晋国，寡人可予你一全新身份，也可于晋国许你一官半职。只要宿先生愿为晋国用心效力，寡人便保你一生安稳无虞。”
雪芒颇感惊讶地望向了姬兆离，没想到他竟会帮他至此……宿长林此生唯一执念便是他的仕途，他有才华，也有骄傲，他不允许自己以狼狈惨淡的模样跌下“神坛”。
而姬兆离此举，无疑是在帮他重塑地基。
“宿先生……”
雪芒的一声呼唤召回了他的思绪。
宿长林蓦然抬首，只见其热切地望着他，盼他快些答应下来。而姬兆离，则早已偏了首，灼灼目光都锁在从善身上，似乎宿长林的答案并不要紧，他关心的只是从善的反应。她开心了，他便会松一口气，可与此同时的，也会有一份忧愁和醋意藏在眉头化不开。
“长林惭愧。能得大君如此厚待，是长林之幸。”
闻言，姬兆离收回思绪，淡淡回望宿长林，“先回晋国，这一路上，祁上士会将你安排妥当的。”
“多谢大君。”宿长林躬身揖礼道。
雪芒终于松了口气，回首与子络对视了一眼，“我是不舍与你分开的，你可愿意……随我回公宫、入内庭？”
公宫之内，子络便只能以宫人身份伴随在侧，这……多少有些委屈了她。
不过子络却并不这样想，“当然愿意啦！你可是国君夫人！伴你身侧，我岂不是得了最好的前程？”
“咳咳。”姬兆离忍不住打断，“入了公宫，这称呼就得变了，尊卑有序，君臣有别。”
“唯。”
子络应了下来，旋即行了一礼，又规矩地喊了一声：“少君。”
显然，她是有备而来，才情仪礼都一点不差。
姬兆离淡笑着拉过雪芒的手臂，使二人对视，“如此，可安心了？”
他这样一张放大的脸突然闯进视线，雪芒有些紧张，僵着身子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满意地笑了，一手拉着雪芒的手腕，另一手拽开了门，祁方贺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望了过来。
他上前低声吩咐道：“此人，妥善安排。”
随着姬兆离的示意，祁方贺的视线向后移了移。宿长林走出木门，肃净中带着一丝苍白的脸缓缓露了出来……
祁方贺惊得合不拢嘴巴，“宿……”
姬兆离一个眼神示意，他随即闭了口，转而颔首应道：“臣明白。”
待姬兆离牵着雪芒离开，子络紧随其后，祁方贺才得空与宿长林也“叙旧”一番，“大司徒受苦了……”
宿长林苍然笑笑，“祁上士说笑了，长林早已不是大司徒了……哦，也不再是宿长林了……”
祁方贺紧着眉头，不禁问道：“先生在那晚可是自己走出了营地？在下与手下兵士换防紧凑，巡视不断，竟无一人发现异样！”
“……是。”宿长林眸中无光，木然道：“本就是见不得人的。孤身往黑暗走去，也难怪会被黑暗吞噬……”
那晚，他急于向西王表明立场，巴不得掩人耳目，也便生生被人钻了空子……
“祁上士，我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