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壹
子络张了张口，还未出声，便听她自答道：“是了，必然对我的亏欠。她那般毫不犹豫，心中对我…从来都是有内疚的。”
“可是，她确然是亏欠了少君的啊。这一路以来少君如何辛苦，旁人不知，奴还能不知？”
雪芒满面愁容，摇了摇头，“她走得太急，我还未来得及好好问一问……她急着走，大君急着回国，而我急着要帮先生……那段日子总归是过得浑浑噩噩，好多话，都没问清楚。”
“问得清楚问不清楚，不是也都过去了？”子络缓缓挽上雪芒的手臂，稍作搀扶，“只要如今大君心里有少君，一切各归其位，不就是最好的归宿？”
“归宿？”
她轻轻仰首望天，视线往后瞟了瞟，见随侍跟得都颇有距离，近侍唯有子络一人，才放心地道了起来：“你方才没听到少妃曼所说？从前不是我，他也是爱的。虽然他们都说将我与她分的很清楚，可是，大君是何时分得清楚、又是如何分清楚的？而且……大君曾在我面前表现得颇为忌惮雪上歌的身份……他莫非是因为我不曾像雪一般能威胁到他，这才想将我留着身边？即便……他真在四年前心念于我，可在我之前，他亦阴差阳错地心念过她。而眼下，我既非曾经的我，也非如今的她，我又何故…将自己圈在宫闱之内？……如今先生已然入朝，我的心愿已了……”
“那待如何？”子络蹙眉疑惑，“你们二人，不是已经各归各位了？不论大君与雪上歌之间有何嫌隙，只如今大君满心满眼都是你，这还不足以让你留在公宫？”
雪芒缄默不语，心中似也在思索。
缓缓的，子络也能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一二的心思，“或许……你是心有芥蒂，怕大君将她当成你去宠爱之时，会真的对她生出情意？而后又不愿承认自己移情，才故意将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实则……连他也分辨不清，心中之人究竟是你、还是她？”
雪芒猝然抬眸。
显然，子络猜对了，且分毫不差。
雪芒咬了咬唇，温声说着：“若他心中无我，大可也放我离宫而去。只是……要多给我些钱财。”
子络闻言不禁笑了，一把拉过她的手掌，“日久见人心。到底你们两个是不同的人，倘若大君心中之人当真不是你，早晚，你会感觉出来的。自然，倘若他心中当真有你，你同样也是能感觉出来的。”
雪芒默默点点头，似乎是暂时认同了子络所言。
眼见着雪芒径直往濯鸾宫的方向走了，子络不禁拽住了她，“已经有两三日都不曾见面了，思政殿就在不远处，你不是要去看看大君？”
雪芒忽然想起那晚，她拒绝他，他还给了她有印信的空密令，想起那晚……他独立离开的背影。对此，她是有些动容，亦有些内疚的。
然她望着思政殿的方向，却还是只道：“罢了，他定然政务繁忙，分身乏术，我还是不去打搅了。”
“诶……”
子络张了张口，想再劝说甚么，可雪芒依旧转身折了方向。
淡淡愁云浮面，子络不禁叹了口气，立时也追了上去。
是夜，雪芒早早地歇下了。
子络将屋内薪火熄灭，安排好宫人守夜，也便要回自己的寝殿了。然才出正殿的门，便见姬兆离挺拔地立在那儿。
她怔了一瞬，继而立刻行礼，“奴拜见大君。”
“她入眠了？”
一种压迫感使子络无法抬起头来，只得就近点点头，“是。”
良久，她听他叹了口气，“三日了，寡人不曾找她，她也不主动见寡人。”
虽是失落，可语气中并无戾气，子络倒也忍不住迅速抬头望了一眼，继而答道：“启禀大君，少君是知晓大君政务繁忙，故而才不曾叨扰。”
姬兆离苍然笑笑，“……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是她心中无我罢……”
子络闻言不禁错愕，就因为雪芒不曾主动看他，他竟伤情到如此地步？在她一个宫人面前，连自称换了还浑然不知？
这无论如何看，他都是顶顶在乎从善的啊！
“回禀大君，其实少君并非少情，今日自合绥宫出来，少君便想要去看望大君，但路途过半，又恐扰大君清净，于是改了方向，其实……少君心中是在意大君的。”
姬兆离垂眸睨了她一眼，“你与她亲近，全然知她的心思？”
“奴不敢。”
“她待你们这些同伴，一直很上心，是否？”
子络喉间一哽，这岂止是问从善对她，更是问从善对宿长林啊！
“少君有情有义，不过是念及奴的滴水恩惠，奴…不敢高攀。”
“你于她是有恩，那他呢？若对你是义，那对他，岂非是……”
“大君恕罪！”子络迅速跪倒在地，压住了他口中那最后一个字，“是奴笨口拙舌，言语有误，大君切莫误会了少君！少君心中，除您以外，再无其他任何男子！”
姬兆离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此一句，若是她亲口所说，寡人便信了。”
子络紧皱眉宇，脑海中似千军万马疾驰般忙乱，却不知是否……说多错多。
夜起风寒，吹得衣料猎猎作响，子络跪在地上，很快便觉全身骤冷。
良久，他的脚步终于动了。
“平身吧。”
扔下这一句，他便转身离开了。
子络茫然仰首，只瞧得他的背影。又望了望身后黑暗紧闭的殿门，紧着从地上起来，想多思个一时半刻，却被又一阵寒风吹得只能搓着胳膊离开了。
晌午，日头还算和暖，只是在风口久立，便难以沐得上阳恩泽了。
“见过庄上士。”
宿长林闻声，向寺人颔首回礼。
“依奴所见，大君与大宗伯议事一时恐完不了，庄上士不若先回？”
他皱了皱眉，“可大宗伯令庄某在此等候，说大君会传召庄某一道进去商议祭祖事宜。”
“呃……”
“庄上士！”寺人语塞之际，祁方贺从一旁走了过来，揖了一礼。
宿长林也执手，“祁上士。”
作者有话说：
“可是，她确然是亏欠了少君的啊。这一路以来少君如何辛苦，旁人不知，奴还能不知？”
雪芒满面愁容，摇了摇头，“她走得太急，我还未来得及好好问一问……她急着走，大君急着回国，而我急着要帮先生……那段日子总归是过得浑浑噩噩，好多话，都没问清楚。”
“问得清楚问不清楚，不是也都过去了？”子络缓缓挽上雪芒的手臂，稍作搀扶，“只要如今大君心里有少君，一切各归其位，不就是最好的归宿？”
“归宿？”
她轻轻仰首望天，视线往后瞟了瞟，见随侍跟得都颇有距离，近侍唯有子络一人，才放心地道了起来：“你方才没听到少妃曼所说？从前不是我，他也是爱的。虽然他们都说将我与她分的很清楚，可是，大君是何时分得清楚、又是如何分清楚的？而且……大君曾在我面前表现得颇为忌惮雪上歌的身份……他莫非是因为我不曾像雪一般能威胁到他，这才想将我留着身边？即便……他真在四年前心念于我，可在我之前，他亦阴差阳错地心念过她。而眼下，我既非曾经的我，也非如今的她，我又何故…将自己圈在宫闱之内？……如今先生已然入朝，我的心愿已了……”
“那待如何？”子络蹙眉疑惑，“你们二人，不是已经各归各位了？不论大君与雪上歌之间有何嫌隙，只如今大君满心满眼都是你，这还不足以让你留在公宫？”
雪芒缄默不语，心中似也在思索。
缓缓的，子络也能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一二的心思，“或许……你是心有芥蒂，怕大君将她当成你去宠爱之时，会真的对她生出情意？而后又不愿承认自己移情，才故意将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实则……连他也分辨不清，心中之人究竟是你、还是她？”
雪芒猝然抬眸。
显然，子络猜对了，且分毫不差。
雪芒咬了咬唇，温声说着：“若他心中无我，大可也放我离宫而去。只是……要多给我些钱财。”
子络闻言不禁笑了，一把拉过她的手掌，“日久见人心。到底你们两个是不同的人，倘若大君心中之人当真不是你，早晚，你会感觉出来的。自然，倘若他心中当真有你，你同样也是能感觉出来的。”
雪芒默默点点头，似乎是暂时认同了子络所言。
眼见着雪芒径直往濯鸾宫的方向走了，子络不禁拽住了她，“已经有两三日都不曾见面了，思政殿就在不远处，你不是要去看看大君？”
雪芒忽然想起那晚，她拒绝他，他还给了她有印信的空密令，想起那晚……他独立离开的背影。对此，她是有些动容，亦有些内疚的。
然她望着思政殿的方向，却还是只道：“罢了，他定然政务繁忙，分身乏术，我还是不去打搅了。”
“诶……”
子络张了张口，想再劝说甚么，可雪芒依旧转身折了方向。
淡淡愁云浮面，子络不禁叹了口气，立时也追了上去。
是夜，雪芒早早地歇下了。
子络将屋内薪火熄灭，安排好宫人守夜，也便要回自己的寝殿了。然才出正殿的门，便见姬兆离挺拔地立在那儿。
她怔了一瞬，继而立刻行礼，“奴拜见大君。”
“她入眠了？”
一种压迫感使子络无法抬起头来，只得就近点点头，“是。”
良久，她听他叹了口气，“三日了，寡人不曾找她，她也不主动见寡人。”
虽是失落，可语气中并无戾气，子络倒也忍不住迅速抬头望了一眼，继而答道：“启禀大君，少君是知晓大君政务繁忙，故而才不曾叨扰。”
姬兆离苍然笑笑，“……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是她心中无我罢……”
子络闻言不禁错愕，就因为雪芒不曾主动看他，他竟伤情到如此地步？在她一个宫人面前，连自称换了还浑然不知？
这无论如何看，他都是顶顶在乎从善的啊！
“回禀大君，其实少君并非少情，今日自合绥宫出来，少君便想要去看望大君，但路途过半，又恐扰大君清净，于是改了方向，其实……少君心中是在意大君的。”
姬兆离垂眸睨了她一眼，“你与她亲近，全然知她的心思？”
“奴不敢。”
“她待你们这些同伴，一直很上心，是否？”
子络喉间一哽，这岂止是问从善对她，更是问从善对宿长林啊！
“少君有情有义，不过是念及奴的滴水恩惠，奴…不敢高攀。”
“你于她是有恩，那他呢？若对你是义，那对他，岂非是……”
“大君恕罪！”子络迅速跪倒在地，压住了他口中那最后一个字，“是奴笨口拙舌，言语有误，大君切莫误会了少君！少君心中，除您以外，再无其他任何男子！”
姬兆离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此一句，若是她亲口所说，寡人便信了。”
子络紧皱眉宇，脑海中似千军万马疾驰般忙乱，却不知是否……说多错多。
夜起风寒，吹得衣料猎猎作响，子络跪在地上，很快便觉全身骤冷。
良久，他的脚步终于动了。
“平身吧。”
扔下这一句，他便转身离开了。
子络茫然仰首，只瞧得他的背影。又望了望身后黑暗紧闭的殿门，紧着从地上起来，想多思个一时半刻，却被又一阵寒风吹得只能搓着胳膊离开了。
晌午，日头还算和暖，只是在风口久立，便难以沐得上阳恩泽了。
“见过庄上士。”
宿长林闻声，向寺人颔首回礼。
“依奴所见，大君与大宗伯议事一时恐完不了，庄上士不若先回？”
他皱了皱眉，“可大宗伯令庄某在此等候，说大君会传召庄某一道进去商议祭祖事宜。”
“呃……”
“庄上士！”寺人语塞之际，祁方贺从一旁走了过来，揖了一礼。
宿长林也执手，“祁上士。”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