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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孽啊真的是作孽。”妙手医仙下巴是长长的白胡子,因为他的动作过于剧烈导致其一抖一抖,上面的黑色残渣扑簌簌落在地上,他背着手,不断地摇着头,一边还盯着坐在一边脊背挺得笔直的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陆风你这也太莽撞了,你看看人家好好的王爷一张俊脸全让你给弄毁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完他便嫌弃的撇撇嘴,似乎是对陆风的所作所为十分的不认可。

  陆风自知行为不对,若不是当时妙手医仙帮忙将人扶起来,只怕是自己只能看着沈修安额头流血过多昏厥而死,他的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位置,有些紧张的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眸中深深的愧疚,陆风有些飘逸的长发自然的吹落在两颊,遮挡住颧骨位置有些显眼的伤口,看着他这副模样,妙手医仙有再多的责备话语,此时此刻也是不忍心说出口的了。

  躺在床上的人不曾睁开眼睛,但嘴巴确实一刻不停,一直喊着年岁岁的名字,嘟嘟囔囔说着以前的事情,无非就是二人初遇,在皇宫之中的大火和一路上与沈临他们斗智斗勇的故事,只是最后无论过程多么艰险,沈修安只会剩下一句“岁岁我对不起你”,然后默默的流泪,他的眼角此时正往外不断地渗出眼泪,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如果一个人在睡梦之中还喊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流泪的话,那该是多么难受,多么难以忘怀呢?

  妙手医仙见了他这个摸样,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年岁岁……这名字也是有些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他挠了挠头,恍然大悟,”那个回春堂好像就是她搞得把,专门给穷苦百姓治病,人还是不错的,只可惜居然那么早就……“

  陆风声音忽然尖利起来,带着一丝莫名的悲怆, ”没有,她没死,王妃他不会死的,王爷说过,王妃不会……“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似乎是自己也没有了底气一样,最后也只是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自己扣着自己的手指甲,眼神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十分可怜。

  妙手医仙呵呵干笑了两声,随后转身抓了一个人参,直接塞到了沈修安的口中。堵住了他一直不停说话的嘴巴,沈修安的两颊鼓鼓囊囊,似乎是因为人参过分大只而他的口腔容量太小,所以看起来才格外的鼓,躺在床上的人渐渐的安静下来,似乎是因为陷入了睡梦之中,口角的涎水被旁边的陆风贴心的擦去,半张脸都湿了,枕头上面铺着的白色枕巾,也开始变得湿润了。

  妙手医仙瞧着这两人一坐一躺的架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索性将陆风给喊了出去,然后让人帮着切割药材。陆风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面前摆着的七零八落的药材,局促地供着手,“我,我不会。”

  妙手医仙眼睛一斜,“不会?谁天生下来就会啊。你家主子吃了我那么多药材,你以为光使用银钱能买到的?刚刚给他塞得那根人参,可是千年的道行,如果是命悬一线的人,完全可以靠着那个人参延续好几个月的命了。你家主子年纪轻轻身子骨就这样弱,也不知道当初是做了什么。“他不自觉的唠叨了起来,”我还以为你现在完全知道了局势,现在你们这一帮子人课就指望着我,让你给我整理整理药材怎么了?难不成是觉得我这个糟老头子不配让你这个带刀侍卫做这个?“

  陆风腰间的佩刀被他指着,而刀的主人则低头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意思,从善如流地将腰间的刀摘下,然后献给了对面的人,并且说道:“抱歉,都是我不好,不应该佩刀与您交谈的,您需要我做什么?“他蹲下来,默默捡起来一些药材,将看起来类似的摞在了一起。对于普通人来说,看到对方配着刀和自己说话,那定然是十分地不自在的,可那妙手医仙竟然如此的温和,直到现在才委婉的提醒自己,陆风想着自己做的确实不对,于是做事情的时候也不曾说话。

  妙手医仙见这人如此的有眼力见,也逐渐熄了捉弄对方的心思,顺手给陆风甩了个黑色的围裙,“穿着这个才便不会弄脏你一身的华服,看起来蛮不错的干嘛要弄得那么狼狈呢。”嘴硬心软,说好了不再管对方的任何事情,可还是没忍住。妙手医仙也跟着蹲下来开始整理。

  原本视线一片漆黑的陆风听见他这话慢慢的摘下了兜头落下的黑色围裙,盯着手中的围裙沉默良久,在挣扎着不穿弄脏衣服和穿显得娘里娘气之间最终决定了再努力一把,“这个,能不穿吗?看起来有点像女子穿的。”

  妙手医仙听出了他这句话中的潜台词,不就是觉得穿着围裙然后蹲下来分拣药材不是他这个大侍卫该做的吗?难不成自己就是活该做的?他不太高兴,脸色一变,“你不会是觉得这些东西都该是女子做的吧,围裙只是为了防止衣服变脏而已,哪里有什么性别之分,无非是你自己心中有偏见而已。"鼻孔中冷哼两声,显然是觉得陆风这种陈旧的观念十分的不合适宜。见状陆风也不好说些什么,穿了围裙之后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头也越埋越低,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无言地分拣药材,这场面实在是诡异,偌大的庭院里面两个大男人穿着围裙蹲在地上,房间里面躺着一个病号,妙手医仙轻轻咳嗽两声,打破了这样尴尬的氛围,“你刚刚怎么不会为自己解释?”他怎么会不清楚陆风的为人,一个能够在主子病重垂危的时候也不放弃的人,又怎么会是轻视女儿家之流呢?只不过是自己一时气急说错了话,有拉不下脸来道歉而已。本来计划这陆风一旦开口辩驳,自己顺着台阶往下走就好,可这人竟然直接不说话了,这可真是让妙手医仙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了。

  陆风不曾抬头,因此也没有感应到对方愧疚的目光,“是非功过自在人心,又怎么会是我自己解释便可以的了。如果妙手医仙你本身就认为我是那样的人,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只会觉得我是在狡辩而已。与其之光靠一张嘴巴说来解释,不如我用行动来说话,这样才是最有力的证明。“话音刚落他便将自己扎好的一捆药材径直送到了对方的眼前,有些讨好似的看着对方,然后开口询问怎么样。

  妙手医仙本来十分欣慰的瞧着药材,也不曾伸手,但陆风不懂药理,只不过是把颜色相近的药材捆在了一起,白芷和黄芪放在一起,也不知道到时候切出来混合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效果。他本想说些什么,但看见陆风一副要将功赎罪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心头滴血,最终千言万语也只能汇合成一句蛮好的收尾。可陆风听了这话更加的来劲,甚至提出了让妙手医仙自己坐着,他来完成一切就好的非分要求。听起来十分的贴心,可奈何他做的不行啊!若真是那样,自己的这个医馆铺子可以直接关门了。沈修安也会因为吃到乱配的药材而七窍流血而死。

  妙手医仙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后背开始发亮,最终讪笑着接过对方手中的药材,然后勉为其难地开口表示烧火的柴不够了,让陆风砍柴就好了。如果再让陆风分拣药材,只怕是自己迟早关门大吉,可偏偏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够心痛的把刚刚陆风包扎好的药材再一次解开,不可避免地有一些脆弱的药材直接碎掉,地上的残渣越来越多,妙手医仙看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在看金子一样。

  有这么好吗?陆风内心想着,自己扎好的药材竟然让妙手医仙这么重视,看来自己在这一方面还是蛮有天赋的,回头一定要让小桃好好的教教自己,没准到时候还能够帮上王爷呢。落下的斧头十分的锋利,木头桩子边缘全都豁开了口子,他舞动胳膊,砍柴砍的热情高涨,此起彼伏的柴火劈落的声音,清脆又响亮。这样听着,妙手医仙心中的伤感少了几分,多了几分还好陆风这人讲道理,不然的话自己这老房子估计要被拆伙的后怕。妙手医仙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最终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陆风砍柴,自己整理药材的各自安排。

  就在两人各司其职的时候,后院的小门忽然开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钻了进来,俏生生地立在只顾埋头干活的二人面前,静静地站了一会,见两人都不曾察觉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这才没忍住开口咳嗽了一声,“咳咳,我说,你们两个人也不看看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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