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
“妾……不懂少君思量，但却也知少君为大君着想之心。只不过……妾十五岁便嫁予大君为妾，彼时，大君还只是公子，一心扑在政务上，不近女色。后而，又被逆臣篡夺君位，大君在外整整四年未归，妾无依无靠，还险些被逆臣强占……幸得太夫人庇佑，才捡回一命。大君得胜而归，封妾等为少妃，可亦听闻，大君心有所属，将求娶申国女子做少君，自此便更是不入后宫，直到……少君您嫁进来。”
雪芒不禁动容，第一次得知她这半生，也过得这样坎坷。
少妃曼缓缓吸了口气，神色有些哀伤，“妾跟随大君这样久，却连见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恐怕大君，连妾的名讳、样貌，都是对不上的……女子年华易逝，妾已蹉跎数年，实在不愿赔上一生。”
雪芒垂了垂眸，“予明白了。予定会尽快向大君进言，如若能不动声色，也请你们离宫之后，莫要张扬宫闱之事。”
少妃曼的眼眸亮了亮，“那是自然！妾，多谢少君体念。”
少妃曼走后，子络上前来侍奉，“少君真要在此时提及此事？”
“子络以为呢？”
她浅然笑笑，“大君与少君还未行敦伦之礼，臣以为……少君可在礼成之后提及，想必大君无有不依。”
雪芒僵了一瞬，继而又松了口气，“即便是此时提及……我也做好了行礼的准备。”
子络是有些诧异的，但她能这样想，她也是喜闻乐见，“既如此，那臣去为少君准备。”
雪芒疑惑，“准备甚么？”
子络掩唇笑了笑，“准备……安排今晚守夜的宫人只准在殿外，不准入内！”
子络满口调笑之意，她倒不免难为情地沉下首来，指尖不断地抠磨着。
姬兆离一直忙到夜幕初临才至濯鸾宫。
雪芒还守着食案一直等着他。
“拜见大君。”
一室宫人跪拜。
姬兆离随手挥了挥示意免礼，口中却一言未发。
雪芒抬眸望了望，只当他是太累了，便上前扶了一把。
餐间，姬兆离用食甚少。
“大君…今日可是太累了？”
他放下竹梜，“是进得不香。不过有你陪着寡人，便足了。”他拉过她的手在掌心里攥了攥，看她埋首浅笑的模样，眸中却忧思更甚。
雪芒遥遥与子络递了眼神，子络点了点头，接着便招手让一室宫人寺人都退下了。
屋内只剩了他二人。
若在往日，姬兆离早迫不及待地将她拥在怀里了。只是此时，她心里也揣着事儿，倒是忽略了他的一反常态。
“今日……妾见过少妃曼了。”
“嗯。”
“大君可还记得是何时纳她为妾的？”
姬兆离抬眸看她，并未答话。
“她说她十五岁便嫁了大君，还是在大君尚为公子之时，如今想来，已快六年了……”
雪芒努力观察着他的脸色，渴望从中看到自己想要的情绪。
奈何……他始终平静如斯。
“六年前的事，寡人早已不能改变。”
就像她遇到宿长林的时刻，与他或早或晚，他亦不能改变。
“不过往后的日子，不止六年，是岁岁年年，寡人都要和从善一起过，也只想和从善一起过。”
雪芒有些看呆了，这最后一句，正是她想要的！
“从善以为呢？”他又问道。
雪芒即刻点了点头，“妾亦然。”她顿了顿，准备要引出正题了：“那……”
“从善，寡人有一事要同你说。”
姬兆离如此正色，她竟此时才反应过来，仿佛他要说的……才是正题了。
“大君请讲。”
姬兆离抿了抿唇，似乎终于做好了准备，缓缓叙道：“近日司市巡查肆宅时，查封了一处淫乱之所。如今天下推崇婚义七礼，男女胡乱媾和乃是大忌，况还有不法敛财之举，寡人必将严加处置。”他语气稍顿，缓缓看向她，“你可知……这其中有谁？”
雪芒呆在原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她张了张口想要回答，然却喉间堵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姬兆离面无表情，却不再看她的眼睛，“庄-叙-人。”
她的身形晃了晃。
“或者也应当说……宿长林。”
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怎会……怎会？”
他不想看她为旁人落泪，便始终不曾看她，“证据确凿。只是此事尚未闹大，不曾为外人所知，寡人便尚未下令处置。”
“请大君下令，重新调查此事！”
万未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
姬兆离缓缓抬眸，“你在质疑寡人。”
“妾只是难以相信……他绝非谋主！”
“寡人说了，证据确凿。你当寡人的朝臣是凭何来呈报？一句戏言否？”
“可上次小宗伯还不是凭一句空口白话便诬告到了大君面前？倘若在殿内先遇上先生的是妾而非子络，那妾是否有理都说不清了？是否连先生也无从自辩？”
“你说不说得清寡人都会信你！”
姬兆离一时也忍不住声量大了些。但很快，还是耐下性子来跟她讲道理，“他这事你以为寡人不曾细想过？只是无论他是否谋主，这事他只要做了，便是错了！且此次查到的还有几个京畿的卿士，一旦细究，他的身份、他的目的还如何瞒得住？”
雪芒怔了怔，“目的？”
他呼出一口浊气，“若寡人所料不错，他是想重新回到京畿，重新做回宿长林。”
她忽然抽了力气，不禁瘫坐下来，“为何……为何一定要如此……”她摇着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便是想要重回京畿，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知礼守礼这么多年，天下生财之法千千万，他何以偏偏要走如此道路？”
姬兆离歪了歪首，“你过于相信他了。”
此次，换成她不敢看他，“求大君允准，许小童暗访此事，在有定论之前，求大君莫要降罪于他。”
姬兆离愣住了，看着她跪在他面前，不禁嗤笑一声，“你？暗访？你以何身份暗访？你以何立场暗访！”
她抿了抿唇，依旧迎风而上：“或者，将此事交于子络也可。她为女官世妇，理应为大君分忧。”
“呵，替寡人分忧？”他近乎自嘲地摇着头，“从善呐，你这是信不过寡人的人，只信你自己的人，对否？”
她沉首，依旧不敢看他。
“求大君恩准。”
一直以为她温柔知礼，却没想过，她倔起来，竟也是个拉不回来的！
“他究竟给你下了甚么蛊？你就如此相信他，寡人说的话，你竟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忍不住捏着她的肩膀，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说：
雪芒不禁动容，第一次得知她这半生，也过得这样坎坷。
少妃曼缓缓吸了口气，神色有些哀伤，“妾跟随大君这样久，却连见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恐怕大君，连妾的名讳、样貌，都是对不上的……女子年华易逝，妾已蹉跎数年，实在不愿赔上一生。”
雪芒垂了垂眸，“予明白了。予定会尽快向大君进言，如若能不动声色，也请你们离宫之后，莫要张扬宫闱之事。”
少妃曼的眼眸亮了亮，“那是自然！妾，多谢少君体念。”
少妃曼走后，子络上前来侍奉，“少君真要在此时提及此事？”
“子络以为呢？”
她浅然笑笑，“大君与少君还未行敦伦之礼，臣以为……少君可在礼成之后提及，想必大君无有不依。”
雪芒僵了一瞬，继而又松了口气，“即便是此时提及……我也做好了行礼的准备。”
子络是有些诧异的，但她能这样想，她也是喜闻乐见，“既如此，那臣去为少君准备。”
雪芒疑惑，“准备甚么？”
子络掩唇笑了笑，“准备……安排今晚守夜的宫人只准在殿外，不准入内！”
子络满口调笑之意，她倒不免难为情地沉下首来，指尖不断地抠磨着。
姬兆离一直忙到夜幕初临才至濯鸾宫。
雪芒还守着食案一直等着他。
“拜见大君。”
一室宫人跪拜。
姬兆离随手挥了挥示意免礼，口中却一言未发。
雪芒抬眸望了望，只当他是太累了，便上前扶了一把。
餐间，姬兆离用食甚少。
“大君…今日可是太累了？”
他放下竹梜，“是进得不香。不过有你陪着寡人，便足了。”他拉过她的手在掌心里攥了攥，看她埋首浅笑的模样，眸中却忧思更甚。
雪芒遥遥与子络递了眼神，子络点了点头，接着便招手让一室宫人寺人都退下了。
屋内只剩了他二人。
若在往日，姬兆离早迫不及待地将她拥在怀里了。只是此时，她心里也揣着事儿，倒是忽略了他的一反常态。
“今日……妾见过少妃曼了。”
“嗯。”
“大君可还记得是何时纳她为妾的？”
姬兆离抬眸看她，并未答话。
“她说她十五岁便嫁了大君，还是在大君尚为公子之时，如今想来，已快六年了……”
雪芒努力观察着他的脸色，渴望从中看到自己想要的情绪。
奈何……他始终平静如斯。
“六年前的事，寡人早已不能改变。”
就像她遇到宿长林的时刻，与他或早或晚，他亦不能改变。
“不过往后的日子，不止六年，是岁岁年年，寡人都要和从善一起过，也只想和从善一起过。”
雪芒有些看呆了，这最后一句，正是她想要的！
“从善以为呢？”他又问道。
雪芒即刻点了点头，“妾亦然。”她顿了顿，准备要引出正题了：“那……”
“从善，寡人有一事要同你说。”
姬兆离如此正色，她竟此时才反应过来，仿佛他要说的……才是正题了。
“大君请讲。”
姬兆离抿了抿唇，似乎终于做好了准备，缓缓叙道：“近日司市巡查肆宅时，查封了一处淫乱之所。如今天下推崇婚义七礼，男女胡乱媾和乃是大忌，况还有不法敛财之举，寡人必将严加处置。”他语气稍顿，缓缓看向她，“你可知……这其中有谁？”
雪芒呆在原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她张了张口想要回答，然却喉间堵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姬兆离面无表情，却不再看她的眼睛，“庄-叙-人。”
她的身形晃了晃。
“或者也应当说……宿长林。”
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怎会……怎会？”
他不想看她为旁人落泪，便始终不曾看她，“证据确凿。只是此事尚未闹大，不曾为外人所知，寡人便尚未下令处置。”
“请大君下令，重新调查此事！”
万未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
姬兆离缓缓抬眸，“你在质疑寡人。”
“妾只是难以相信……他绝非谋主！”
“寡人说了，证据确凿。你当寡人的朝臣是凭何来呈报？一句戏言否？”
“可上次小宗伯还不是凭一句空口白话便诬告到了大君面前？倘若在殿内先遇上先生的是妾而非子络，那妾是否有理都说不清了？是否连先生也无从自辩？”
“你说不说得清寡人都会信你！”
姬兆离一时也忍不住声量大了些。但很快，还是耐下性子来跟她讲道理，“他这事你以为寡人不曾细想过？只是无论他是否谋主，这事他只要做了，便是错了！且此次查到的还有几个京畿的卿士，一旦细究，他的身份、他的目的还如何瞒得住？”
雪芒怔了怔，“目的？”
他呼出一口浊气，“若寡人所料不错，他是想重新回到京畿，重新做回宿长林。”
她忽然抽了力气，不禁瘫坐下来，“为何……为何一定要如此……”她摇着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便是想要重回京畿，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知礼守礼这么多年，天下生财之法千千万，他何以偏偏要走如此道路？”
姬兆离歪了歪首，“你过于相信他了。”
此次，换成她不敢看他，“求大君允准，许小童暗访此事，在有定论之前，求大君莫要降罪于他。”
姬兆离愣住了，看着她跪在他面前，不禁嗤笑一声，“你？暗访？你以何身份暗访？你以何立场暗访！”
她抿了抿唇，依旧迎风而上：“或者，将此事交于子络也可。她为女官世妇，理应为大君分忧。”
“呵，替寡人分忧？”他近乎自嘲地摇着头，“从善呐，你这是信不过寡人的人，只信你自己的人，对否？”
她沉首，依旧不敢看他。
“求大君恩准。”
一直以为她温柔知礼，却没想过，她倔起来，竟也是个拉不回来的！
“他究竟给你下了甚么蛊？你就如此相信他，寡人说的话，你竟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忍不住捏着她的肩膀，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