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壹
“求大君恩准。”
一直以为她温柔知礼，却没想过，她倔起来，竟也是个拉不回来的！
“他究竟给你下了甚么蛊？你就如此相信他，寡人说的话，你竟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忍不住捏着她的肩膀，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只是眼眶里太沉重，蓦然抬起，只会不堪负载而决堤。
一瞬间，姬兆离也有些慌了神，手腕微微颤抖。
只听她轻声道：“他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我不忍，只是不忍……”
“那从善为了他，连是非也不辨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妾求您，让妾去暗访，妾绝不会做有损王室颜面之事，妾会很小心！只要查明真相，不论结果如何，妾都听凭大君处置……”她抓着他的衣袖，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自称小童时，是君妇在向国君请命。而自称妾时，是妻子在向丈夫乞求。
姬兆离陷入了沉默。
她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泪流满面，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究竟还要自我安慰到几时，还要他如何信任她，她才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是否只要宿长林一直在、只要宿长林一出事，她永远都会这般奋不顾身地偏向他？
如是想着，他的神情越来越冷。
“是否……寡人只会惹你哭？”缓缓地，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抹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痕，“但你的泪，却从不是为我而流。”
她怔怔地盯着他，“我对他，并非男女之情！大君知晓的！”
面对他这样失落中夹杂着失望的神情，她竟开始怕他误会。她自以为一直将她与宿长林的分寸把握得很好，从不逾矩，也从不在宿长林的事上为他说半句话，避嫌二字，她懂得。可如今，宿长林岌岌可危，她唯恐他辛苦经营半生的清誉毁于一旦，这让她如何袖手旁观？
只是，她与姬兆离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
垂首时的这一颗泪，是为他流的，是害怕会失去他，才流的。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在踌躇中拉过他的大掌，“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是么？”姬兆离木讷地歪了歪头，“你此时这样说，不是为了哄寡人开心、为了救他么？”
她蓦然抬首，望着他，难以置信，五味杂陈。
原来，不被信任，是一件这样恐怖的事情。
然而更恐怖的是，他所说的话，虽无因果关系，但却非虚言。
“大君……偏要如此想么？”
姬兆离缄默。
“那大君，应是不应？”她硬着头皮问他。
他沉吟片刻，继而冷漠地望着她。
“牝鸡无晨。”
此四字一出，她心中再难忍下愠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手也松开了，“大君既无意听小童进言，又何必特意前来告知？”
他眄视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缓缓攥拳收回了手，“好，寡人不会再说了。”
言罢，他看都未看她一眼，便起身离去了。
雪芒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却是无颜再将他喊住。
直到姬兆离彻底离去，她才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子络一直在门口守着，原是等着他们事后召见，好为他们清理一番，然而等来的……却是姬兆离的拂袖而去。
她忙开门进去，只见雪芒跪坐在食案旁抽泣着，正用自己的衣袖擦着泪珠。
“怎么了这是？大君那样紧张你……竟也不愿遣散后宫？”她用手轻抚着雪芒的后背安慰着，只是雪芒连连摇头。
“那不若退一步？遣散后宫便算了，只是少妃曼想要离开，放她一人离去便是。”
雪芒还是摇头，“不，并非此事。是……是先生……出事了。”
子络旋即变了脸色，“先生出了何事？”
“他被查到出入淫乱之所……原也并非大事，可如今天下推崇婚义七礼，王公卿士首当其冲，若此事为真，他官途必定难保！”
她心中止不住地后怕，抓子络的手一紧再紧，“雪上歌呢？大君不是派人去找她了？可有找到？现在能救先生的，或许只有她了……我大抵……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子络沉思片刻，忽而抓住她的手，“事态并非不可挽回，不是……还有个谋主在？”
雪芒愣愣地看着子络，思绪有些恍惚，“隗玉衡？”这名字……“会是吗？”
子络静静地望着她，不置是否。
“祁上士在何处？快宣他来！”雪芒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似乎重新有了主意，“此人，是个关键的人物。”
马上就要开春了，河冰渐薄，只是余寒尚未褪去。
姬兆离望着杯面平静的茶盏，缓缓失了神……
“大君这诏令……当真要下？”
祁方贺捏着已经写好的蚕丝卷，满面忧容。
良久，姬兆离都未曾答话。
“大君？”
“下。”
祁方贺抿了抿唇，执手应答：“臣遵君令。”
他本要转身离去，然犹豫之间，又渐渐回了身。
姬兆离抬眸，“还有何事？”
祁方贺又行一礼，“少君多次召见臣，想来……是为此事。”
姬兆离眸若死水，又沉默下来。
“恕臣多嘴。即便庄上士此罪应得，但若少君不知真相，只怕心结难解。”
他顿了顿，抬首悄悄观察着姬兆离的面色。
依旧未有回音。
“臣告退。”
‘大君，从善还有两个同伴，望大君准许从善带他们一道回上阳。’
‘肆师……是掌管王室祀礼的？’
‘从善明白大君行事自有道理。如此安排已是最好的结果，大君肯相助至此，想必庄先生已然是万分感激，定不会辜负大君所期。’
‘妾与先生，有一份友情，亦算一份恩情。’
‘妾明白，先生之苦并非大君之过，然先生致仕…却是大君相助。’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飘荡着她说过的话，他合了合眼，祁方贺这区区十余步，在他眼中，却仿佛走了一个年岁般漫长。
“慢着！”
祁方贺闻声停住，转身。
只见姬兆离漠然地提起两根手指，用指尖敲了敲桌案。
祁方贺领略，立即走上前去。
“少君既召你，去便是。”
作者有话说：
一直以为她温柔知礼，却没想过，她倔起来，竟也是个拉不回来的！
“他究竟给你下了甚么蛊？你就如此相信他，寡人说的话，你竟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忍不住捏着她的肩膀，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只是眼眶里太沉重，蓦然抬起，只会不堪负载而决堤。
一瞬间，姬兆离也有些慌了神，手腕微微颤抖。
只听她轻声道：“他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我不忍，只是不忍……”
“那从善为了他，连是非也不辨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妾求您，让妾去暗访，妾绝不会做有损王室颜面之事，妾会很小心！只要查明真相，不论结果如何，妾都听凭大君处置……”她抓着他的衣袖，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自称小童时，是君妇在向国君请命。而自称妾时，是妻子在向丈夫乞求。
姬兆离陷入了沉默。
她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泪流满面，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究竟还要自我安慰到几时，还要他如何信任她，她才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是否只要宿长林一直在、只要宿长林一出事，她永远都会这般奋不顾身地偏向他？
如是想着，他的神情越来越冷。
“是否……寡人只会惹你哭？”缓缓地，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抹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痕，“但你的泪，却从不是为我而流。”
她怔怔地盯着他，“我对他，并非男女之情！大君知晓的！”
面对他这样失落中夹杂着失望的神情，她竟开始怕他误会。她自以为一直将她与宿长林的分寸把握得很好，从不逾矩，也从不在宿长林的事上为他说半句话，避嫌二字，她懂得。可如今，宿长林岌岌可危，她唯恐他辛苦经营半生的清誉毁于一旦，这让她如何袖手旁观？
只是，她与姬兆离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
垂首时的这一颗泪，是为他流的，是害怕会失去他，才流的。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在踌躇中拉过他的大掌，“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是么？”姬兆离木讷地歪了歪头，“你此时这样说，不是为了哄寡人开心、为了救他么？”
她蓦然抬首，望着他，难以置信，五味杂陈。
原来，不被信任，是一件这样恐怖的事情。
然而更恐怖的是，他所说的话，虽无因果关系，但却非虚言。
“大君……偏要如此想么？”
姬兆离缄默。
“那大君，应是不应？”她硬着头皮问他。
他沉吟片刻，继而冷漠地望着她。
“牝鸡无晨。”
此四字一出，她心中再难忍下愠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手也松开了，“大君既无意听小童进言，又何必特意前来告知？”
他眄视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缓缓攥拳收回了手，“好，寡人不会再说了。”
言罢，他看都未看她一眼，便起身离去了。
雪芒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却是无颜再将他喊住。
直到姬兆离彻底离去，她才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子络一直在门口守着，原是等着他们事后召见，好为他们清理一番，然而等来的……却是姬兆离的拂袖而去。
她忙开门进去，只见雪芒跪坐在食案旁抽泣着，正用自己的衣袖擦着泪珠。
“怎么了这是？大君那样紧张你……竟也不愿遣散后宫？”她用手轻抚着雪芒的后背安慰着，只是雪芒连连摇头。
“那不若退一步？遣散后宫便算了，只是少妃曼想要离开，放她一人离去便是。”
雪芒还是摇头，“不，并非此事。是……是先生……出事了。”
子络旋即变了脸色，“先生出了何事？”
“他被查到出入淫乱之所……原也并非大事，可如今天下推崇婚义七礼，王公卿士首当其冲，若此事为真，他官途必定难保！”
她心中止不住地后怕，抓子络的手一紧再紧，“雪上歌呢？大君不是派人去找她了？可有找到？现在能救先生的，或许只有她了……我大抵……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子络沉思片刻，忽而抓住她的手，“事态并非不可挽回，不是……还有个谋主在？”
雪芒愣愣地看着子络，思绪有些恍惚，“隗玉衡？”这名字……“会是吗？”
子络静静地望着她，不置是否。
“祁上士在何处？快宣他来！”雪芒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似乎重新有了主意，“此人，是个关键的人物。”
马上就要开春了，河冰渐薄，只是余寒尚未褪去。
姬兆离望着杯面平静的茶盏，缓缓失了神……
“大君这诏令……当真要下？”
祁方贺捏着已经写好的蚕丝卷，满面忧容。
良久，姬兆离都未曾答话。
“大君？”
“下。”
祁方贺抿了抿唇，执手应答：“臣遵君令。”
他本要转身离去，然犹豫之间，又渐渐回了身。
姬兆离抬眸，“还有何事？”
祁方贺又行一礼，“少君多次召见臣，想来……是为此事。”
姬兆离眸若死水，又沉默下来。
“恕臣多嘴。即便庄上士此罪应得，但若少君不知真相，只怕心结难解。”
他顿了顿，抬首悄悄观察着姬兆离的面色。
依旧未有回音。
“臣告退。”
‘大君，从善还有两个同伴，望大君准许从善带他们一道回上阳。’
‘肆师……是掌管王室祀礼的？’
‘从善明白大君行事自有道理。如此安排已是最好的结果，大君肯相助至此，想必庄先生已然是万分感激，定不会辜负大君所期。’
‘妾与先生，有一份友情，亦算一份恩情。’
‘妾明白，先生之苦并非大君之过，然先生致仕…却是大君相助。’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飘荡着她说过的话，他合了合眼，祁方贺这区区十余步，在他眼中，却仿佛走了一个年岁般漫长。
“慢着！”
祁方贺闻声停住，转身。
只见姬兆离漠然地提起两根手指，用指尖敲了敲桌案。
祁方贺领略，立即走上前去。
“少君既召你，去便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