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已经分不清耳畔的咆哮和惨叫是属于人族还是魔族，符箓耗尽、灵力枯竭，到最后我只是机械地抬起手中的长剑，再狠狠地劈下。

　　耳边逐渐安静了下来，我推开倒在我身上的魔族尸体，和众人一起抬起头。

　　凌锋秘境的天空一直是暗沉沉的，本该是没有太阳亦没有月亮的。

　　我擦拭被血迹糊住的双眼，那半空中确实存在着一个黑压压的轿子，像一个被吞噬了光芒的太阳。

　　“魔尊大人。”

　　战场上还能行动的魔族们纷纷朝着轿子所在的方向跪拜，我听到了同伴们惊恐的声音。

　　“那是什么？”

　　“那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们......要输了吗......”

　　是啊，此时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了，而魔族还有大能没有加入战场，难道又要结束了吗？

　　“正元真人。”来自天空的声音竟是意外地熟悉，他轻声呼唤着我的尊号，“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暗中吸收灵石的灵力恢复体力，无论魔尊的目的是什么，我想至少在濒死前也能有余地反击。

　　“你跟我离开，我会让魔族撤退。”

　　我眉头紧皱，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正元真人，魔族的话不可轻信！”一位失去了左臂的修士大声呵道，“不要被动摇，我等会护送你返回城池！”

　　我这才仔细观察身边的同伴，他们大多负伤，更有甚者和方才出声的修士一样缺胳膊断腿。当我的目光与他们一一对视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退缩的神情。

　　“人魔之战，虽死犹荣。”被鼓舞的我重新举起手中的长剑，用语言和行动证明了自己不会妥协。

　　随后我便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同时响起的还有脑海中的声音。

　　[真人她为什么不愿随我离开呢，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永无止境的战场？]

　　众修士在我的带领下重新鼓起士气，做好了再次作战的准备。

　　“算了，族人们，撤退吧。”

　　魔尊放弃地比我想象中轻易许多，或许是因为魔尊就是温锦然，或许是因为他所追求的目标与我是一致的。以他目前表现出来的这般影响力，或许人族与魔族确实有谈判的机会。

　　“稍等。”

　　我出声喊住温锦然，他漆黑的轿子停止了行动，却没有追问，似乎是在等我说明叫住他的原因。

　　“魔尊大人既然愿意在处于优势时仍然选择撤离，足以说明求和的决心，那么我也报以同等的信任，自愿随您离开。”

　　“正元真人不可！”

　　尽管身边的同伴都不能理解我的做法，我还是决定相信魔尊，或者说，决定尝试相信和我相处了短短七天的温锦然一回。

　　温锦然将一枚被黑气包裹的手镯扔到我的面前，“戴上。”

　　我伸手握住那枚玉制的镯子，一边安排同伴回城好好养伤，并叮嘱他们将此地的事传讯给广清仙尊，一边将镯子戴在手腕上。

　　手镯吸收着我体内刚恢复少许的灵力，将我的修为压制到了筑基期。我微微皱眉，温锦然未免太过谨慎。

　　随后，我坐在魔尊的轿内，看着温锦然挥手间拨开面前层层的黑色迷雾，带着我和魔族大军回到凌锋秘境的深处。

　　随着轿子缓缓前行，外界的声音逐渐传入耳中。我掀起竹帘向外探去，只看到无数魔族朝着这边跪拜，他们的身上没有战甲，修为也很低，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百姓。

　　我的视线越过这些魔族，落到他们身后的建筑上。这里看上去像是凡间的村落，阡陌交通、炊烟袅袅，处处都弥漫着在我的认知里不该出现在魔族身上的人族气息。

　　我的内心不禁生出一丝疑惑、一丝恐惧，脱下那堆战甲，魔族与人族的区别或许只剩下了伤口是否会散发黑气。我想到了与温锦然的初见，他的伤口并没有黑气。

　　那么，被魔族尊称为魔尊的温锦然，究竟是人族还是魔族？

　　我们守在胜邪城，并与之战斗了千百年之久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