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捉弄
青河恨恨的声音响起，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越说越觉得他们几人被人兴致勃勃地耍了一道。
偏偏还不能责怪，毕竟那位“姑娘”穿的烟青色没错，头戴白花没错，无力走路没错，身边有人辖制也都对上了。
只是他说的那哪是姑娘？分明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妇！
不久前她儿子出了祸事，伤心之极走路自然颤颤巍巍的。
搀扶着她的那个是妇人的丈夫，另一边隔得远些的则是她亲弟！
青萝埋头帮陆知予简单清理了一番伤口，等到处理的差不多了，才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看向青河问道。
“我看着那人衣服系的匆忙，还扣错了两个地方。你怎的和小姐说他衣衫松垮？”
说到这个，青河亦想再多做些解释：“判别他是不是刚刚起身，要看的不是外袍，而在里衣。
“外袍可褪，里衣却是穿在身上的，他的内衫料子是棉，材质易皱，更像是本就没有睡下，听见声音忙不迭跑出来凑热闹的。
“还有咱们回去后在门上看见的那张字条，写着——
“没想到公子口味竟如此独特，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胸中千言万语只剩一句，祝你，马到功成。”
留下三人在风中一阵凌乱，被点到的公子，也就是禾辛的扮演者青萝，甚至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反应过来后直接冲着“周襄”就是一顿抱怨，把袖袍向两边一甩，鼓鼓带风，像是要将无处发作的怒气都撒出去。
“早早便让周大人向人表明身份，一开始就将承天府的名头搬出来盘问还会有这样糟心的事发生？
“周大人，我请你来是为了找人，可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
“周襄”对这他这问罪般的语气敬谢不敏，但瞥见字条，他的心底还是忍不住冒出了几分歉意，向“禾辛”好声好气的解释：
“明心姑娘失踪的时间不足二十四个时辰，按理来说报不了案，不过，等明日承天府上了衙，投案人坚持的情形下亦是可以特殊受理的。
“禾公子不愿等，我也不想看见明心姑娘出任何意外，这才答应陪着禾公子来一户户找人。
“既然为私，自是不能打着承天府的由头向人问询，否则便是滥用职权。”
“禾辛”见他解释的有理有据，不知如何才能辩驳，转头看向自己的幕僚。
“那你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他腮帮发紧，咬牙切齿：“不行，不将人捞出来揍得他求饶，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待会问下他需要多少银子肯闭上嘴巴挨一顿，多少都给他！”
“禾雨”叹了口气，看眼月色，觉得实在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开口劝道。
“公子，还是尽快找到明心姑娘要紧，和他置气也无济于事，又或者……”
他欲言又止，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把那句憋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
“公子要是实在焦心，不若还是用一回老爷留给您的人，总比在这当无头苍蝇的好。”
“周襄”睨了眼“禾辛”，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堂堂禾三，锦衣华服，穿金戴银的手下没个可供驱使的人。
只能拖着一个瘦瘦弱弱的幕僚陪着，噢，还扯上了自己，三个人在这三更半夜的寻人。
他们每访一家都会给些银钱答谢，那些被吵醒的人开始都多有微词，但在收了银子后倒也没那么气恼了。
“禾雨”的话好似踩中了“禾辛”尾巴，圣都里记性好些的人都知道，禾大禾二都是惊才绝艳般的人物，颇得禾老爷欢心。
只一幺子禾三成天不务正业，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心性不定，不爱读书，最爱调戏府中婢女。
大抵是心宽体胖的缘故，禾三从小就是个胖墩，脸上的肉将眼睛都快挤不见了，这模样让他父母见了都发愁。
只因看着优秀如禾大禾二，再瞥见轻浮多动的禾三，任谁都要长吁短叹一番，好在禾三看起来并不在意。
直到他们搬来圣都的第三年，在禾家决定举家搬迁的前一夜。
也不知他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发了狠决心云游拜师去，出走前一天他想听让他父亲母亲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说上一句：“孩儿啊，你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既然你已经有了洗心革面的心，不然，你就留下来吧！”
结果不出所料，他父带着一分惊讶两分鄙视七分嘲笑，回道：“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能闯出个什么名堂？
“就你那毫不坚定的心性和毫无原则的底线，能找到什么了不起的师傅？
“莫不是只能找个赌坊里摇骰子，又或者趴地上斗蛐蛐的师傅？
“回了洗洗睡去，拿井中凉水好好冲冲，今日你说的这些话我就当从没听过！”
这话将禾辛从头到脚冲了个透心凉，哪还用得着再洗冷水澡？
他胖乎乎的脸上多了几分别人看不懂的情绪，看着父母如出一辙的表情，嘴角噙着一抹笑。
“是吗？这么看来，我大概是要非走不可了。”
平日里拖拖踏踏，一件事恨不得分成百日来做的禾辛。
郑重其事地掀袍跪下，叩得一声地板闷响，声音猛然回荡在偌大的房里，惊得旁人变了脸色。
“儿子，叩别父亲母亲，来日若混出来些名堂，自是要回家来为您二老颐养效忠的。”
他说到这，又粲然一笑，嘲道：“要是没有，那便让大哥二哥替儿子行了这桩事罢。”
他说的那么轻巧，做的事又那么荒唐，走的时候连头都不回。
纵马疾驰，点了个曾夸赞他聪颖的禾家幕僚，行囊都来不及收拾就趁着城门下锁的当口出了圣都。
让后面奉命跟来把他抓回去的仆从都傻了眼，他父这才知晓，自己的幺儿是认真的。
抓心挠肺了半个月才拉下脸派了许多人出去寻这个不知道抽哪门子风的小儿子。
不过等找到的时候，禾辛也根本不用那些人，但任由他们跟着，除了那些不听话擅自劝谏他归家的人被遣送了回去。
其余的都当老弱病残似的，只勒令他们不可与家中传信，半点消息都不能泄露。
然后将他们放在自己住处养着，养得他们骨头都懒了，这群懒骨头看着自家公子一日日鼓捣。
悠闲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等到他们实实在在想起来身负着劝谏任务的时候，才瞠目结舌的发现小公子变了。
仔细回想，却想不出，到底是从哪天改变的，就是回神之时，已经天差地别了。
话说这边的“禾辛”被踩了尾巴，他眯着眼看了眼偏头避嫌，不欲打听别人家事的“周襄”，别开话头。
斥责“禾雨”：“多嘴什么？这处没人，再找下个地方不就得了？我说过，他的人，我不会用。
“再提一次，你也回去！”
无论是饰演禾辛的青萝，还是扮做周襄的青河，抑或是披着禾雨那身皮的金五。
他们皆演技超群的在圣都中演了一场戏，陆知予在客栈内编好了话本子，让演给暗中的人看。
不过禾辛出走那段却是事实，上一世因缘际会，这位看似大肚便便实则内有沟壑的禾三公子和陆知予成了好友。
她对他了解颇深，也知道这些年禾三根本不会回圣都，他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过着自己的悠哉日子。
起先禾老爷禾夫人千呼万呼的想让幺子回家去，都被他大刀阔斧的让人绝了这个心思。
再后来就演变成了，他们插手，他就换地方，躲得谁都找不着的地界去。
久而久之，家中就不再探听他的下落了，恰好让他落了个清闲。
那段出走之事，她没有让人展现出来，只在神情上稍泄了几分情绪。
这算是将禾三孤身一人不带扈从的缘由隐晦带了出来。
让旁人自猜。
将今夜城中发生的所有事一一听过后，陆知予不吝夸道：“嗯，你们做的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还好。”
青河听见这话，有些不敢领受，他舔了舔嘴唇，想要为另一人表功。
陆知予的眼神看过去，“说吧，在我这儿没什么话不能讲。”
于是青河的脸慢慢的涨红了，他抬头急道：“大小姐，其实金五在里面出了大力气。
“小的愚笨，不能完全体会大小姐安排中的层层深意，是金五细细推敲斟酌您的吩咐，并与我们商量后才能……
“就连受了那看热闹之人的捉弄，也是金五提出的，这是个在门前唱戏的好时机。
“但，眼下只有小的来您跟前复命表功，青河实在羞愧。”
陆知予浅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好，我记下了，不过。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人在看见一千两银票时的神情？”
作者有话说：
偏偏还不能责怪，毕竟那位“姑娘”穿的烟青色没错，头戴白花没错，无力走路没错，身边有人辖制也都对上了。
只是他说的那哪是姑娘？分明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妇！
不久前她儿子出了祸事，伤心之极走路自然颤颤巍巍的。
搀扶着她的那个是妇人的丈夫，另一边隔得远些的则是她亲弟！
青萝埋头帮陆知予简单清理了一番伤口，等到处理的差不多了，才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看向青河问道。
“我看着那人衣服系的匆忙，还扣错了两个地方。你怎的和小姐说他衣衫松垮？”
说到这个，青河亦想再多做些解释：“判别他是不是刚刚起身，要看的不是外袍，而在里衣。
“外袍可褪，里衣却是穿在身上的，他的内衫料子是棉，材质易皱，更像是本就没有睡下，听见声音忙不迭跑出来凑热闹的。
“还有咱们回去后在门上看见的那张字条，写着——
“没想到公子口味竟如此独特，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胸中千言万语只剩一句，祝你，马到功成。”
留下三人在风中一阵凌乱，被点到的公子，也就是禾辛的扮演者青萝，甚至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反应过来后直接冲着“周襄”就是一顿抱怨，把袖袍向两边一甩，鼓鼓带风，像是要将无处发作的怒气都撒出去。
“早早便让周大人向人表明身份，一开始就将承天府的名头搬出来盘问还会有这样糟心的事发生？
“周大人，我请你来是为了找人，可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
“周襄”对这他这问罪般的语气敬谢不敏，但瞥见字条，他的心底还是忍不住冒出了几分歉意，向“禾辛”好声好气的解释：
“明心姑娘失踪的时间不足二十四个时辰，按理来说报不了案，不过，等明日承天府上了衙，投案人坚持的情形下亦是可以特殊受理的。
“禾公子不愿等，我也不想看见明心姑娘出任何意外，这才答应陪着禾公子来一户户找人。
“既然为私，自是不能打着承天府的由头向人问询，否则便是滥用职权。”
“禾辛”见他解释的有理有据，不知如何才能辩驳，转头看向自己的幕僚。
“那你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他腮帮发紧，咬牙切齿：“不行，不将人捞出来揍得他求饶，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待会问下他需要多少银子肯闭上嘴巴挨一顿，多少都给他！”
“禾雨”叹了口气，看眼月色，觉得实在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开口劝道。
“公子，还是尽快找到明心姑娘要紧，和他置气也无济于事，又或者……”
他欲言又止，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把那句憋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
“公子要是实在焦心，不若还是用一回老爷留给您的人，总比在这当无头苍蝇的好。”
“周襄”睨了眼“禾辛”，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堂堂禾三，锦衣华服，穿金戴银的手下没个可供驱使的人。
只能拖着一个瘦瘦弱弱的幕僚陪着，噢，还扯上了自己，三个人在这三更半夜的寻人。
他们每访一家都会给些银钱答谢，那些被吵醒的人开始都多有微词，但在收了银子后倒也没那么气恼了。
“禾雨”的话好似踩中了“禾辛”尾巴，圣都里记性好些的人都知道，禾大禾二都是惊才绝艳般的人物，颇得禾老爷欢心。
只一幺子禾三成天不务正业，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心性不定，不爱读书，最爱调戏府中婢女。
大抵是心宽体胖的缘故，禾三从小就是个胖墩，脸上的肉将眼睛都快挤不见了，这模样让他父母见了都发愁。
只因看着优秀如禾大禾二，再瞥见轻浮多动的禾三，任谁都要长吁短叹一番，好在禾三看起来并不在意。
直到他们搬来圣都的第三年，在禾家决定举家搬迁的前一夜。
也不知他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发了狠决心云游拜师去，出走前一天他想听让他父亲母亲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说上一句：“孩儿啊，你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既然你已经有了洗心革面的心，不然，你就留下来吧！”
结果不出所料，他父带着一分惊讶两分鄙视七分嘲笑，回道：“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能闯出个什么名堂？
“就你那毫不坚定的心性和毫无原则的底线，能找到什么了不起的师傅？
“莫不是只能找个赌坊里摇骰子，又或者趴地上斗蛐蛐的师傅？
“回了洗洗睡去，拿井中凉水好好冲冲，今日你说的这些话我就当从没听过！”
这话将禾辛从头到脚冲了个透心凉，哪还用得着再洗冷水澡？
他胖乎乎的脸上多了几分别人看不懂的情绪，看着父母如出一辙的表情，嘴角噙着一抹笑。
“是吗？这么看来，我大概是要非走不可了。”
平日里拖拖踏踏，一件事恨不得分成百日来做的禾辛。
郑重其事地掀袍跪下，叩得一声地板闷响，声音猛然回荡在偌大的房里，惊得旁人变了脸色。
“儿子，叩别父亲母亲，来日若混出来些名堂，自是要回家来为您二老颐养效忠的。”
他说到这，又粲然一笑，嘲道：“要是没有，那便让大哥二哥替儿子行了这桩事罢。”
他说的那么轻巧，做的事又那么荒唐，走的时候连头都不回。
纵马疾驰，点了个曾夸赞他聪颖的禾家幕僚，行囊都来不及收拾就趁着城门下锁的当口出了圣都。
让后面奉命跟来把他抓回去的仆从都傻了眼，他父这才知晓，自己的幺儿是认真的。
抓心挠肺了半个月才拉下脸派了许多人出去寻这个不知道抽哪门子风的小儿子。
不过等找到的时候，禾辛也根本不用那些人，但任由他们跟着，除了那些不听话擅自劝谏他归家的人被遣送了回去。
其余的都当老弱病残似的，只勒令他们不可与家中传信，半点消息都不能泄露。
然后将他们放在自己住处养着，养得他们骨头都懒了，这群懒骨头看着自家公子一日日鼓捣。
悠闲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等到他们实实在在想起来身负着劝谏任务的时候，才瞠目结舌的发现小公子变了。
仔细回想，却想不出，到底是从哪天改变的，就是回神之时，已经天差地别了。
话说这边的“禾辛”被踩了尾巴，他眯着眼看了眼偏头避嫌，不欲打听别人家事的“周襄”，别开话头。
斥责“禾雨”：“多嘴什么？这处没人，再找下个地方不就得了？我说过，他的人，我不会用。
“再提一次，你也回去！”
无论是饰演禾辛的青萝，还是扮做周襄的青河，抑或是披着禾雨那身皮的金五。
他们皆演技超群的在圣都中演了一场戏，陆知予在客栈内编好了话本子，让演给暗中的人看。
不过禾辛出走那段却是事实，上一世因缘际会，这位看似大肚便便实则内有沟壑的禾三公子和陆知予成了好友。
她对他了解颇深，也知道这些年禾三根本不会回圣都，他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过着自己的悠哉日子。
起先禾老爷禾夫人千呼万呼的想让幺子回家去，都被他大刀阔斧的让人绝了这个心思。
再后来就演变成了，他们插手，他就换地方，躲得谁都找不着的地界去。
久而久之，家中就不再探听他的下落了，恰好让他落了个清闲。
那段出走之事，她没有让人展现出来，只在神情上稍泄了几分情绪。
这算是将禾三孤身一人不带扈从的缘由隐晦带了出来。
让旁人自猜。
将今夜城中发生的所有事一一听过后，陆知予不吝夸道：“嗯，你们做的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还好。”
青河听见这话，有些不敢领受，他舔了舔嘴唇，想要为另一人表功。
陆知予的眼神看过去，“说吧，在我这儿没什么话不能讲。”
于是青河的脸慢慢的涨红了，他抬头急道：“大小姐，其实金五在里面出了大力气。
“小的愚笨，不能完全体会大小姐安排中的层层深意，是金五细细推敲斟酌您的吩咐，并与我们商量后才能……
“就连受了那看热闹之人的捉弄，也是金五提出的，这是个在门前唱戏的好时机。
“但，眼下只有小的来您跟前复命表功，青河实在羞愧。”
陆知予浅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好，我记下了，不过。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人在看见一千两银票时的神情？”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