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登阶
果然。
米粒儿对此并不意外，反倒是秦舅爷的怒色完全出乎意料。
他们两人知根知底，秦舅爷完全没必要在这儿演绎虚假的感情。
所以这事儿还真触怒他了？
“大郎再不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外甥，我又没儿子，难道还能看他死在阴险小人手里不成？”
秦舅爷似骂似怒的怼来一句，又说：“再说了，他们插进来之前，郦家的钱至少有我一半，我都舍不得竭泽而渔，他们倒好，直接想着杀鸡取卵！”
对嘛，这才是老小子复杂的真实感情嘛。
米粒儿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又问：“那为什么是王鹏？我以为桐烟或者孙氏……”
“她们做不了！”
秦舅爷直接摇头。
“那孙舒窈北上前已珠胎暗结三个多月了，被她哥哥知道后就有了害死大郎，用那野种夺取家业的算计。孙舒窈根本不敢碰那凶器，孙正曦就让王鹏在太原动手。谁知大郎找不到孙舒窈，立刻往孙家祖宅去找人，正遇上孙季白，这才没能得逞。”
听到这儿米粒儿才后知后觉郦卓这一路凶险。
王鹏和孙正曦一定是尾随队伍北上的，如果郦卓在跟丢孙氏后坚持在太原城外徘徊，他两个多半会买通盗匪杀了郦家所有人。
正因为郦卓太老实，在孙家祖宅遇到了同样不清楚孙正曦算计的孙季白，孙正曦的计划才流产。
因为孙季白跟郦卓关系不错，孙正曦不能确定郦卓遇害后，孙季白会不会起疑或者到处乱说。
他最初算计弟弟北上，是为了把自己摘出来。
没想到傻弟弟直接成了阻碍和知情者，这才对他起了灭口之心。
如果不是孙家老夫人的亲信撞破了郦卓已经返京的事实，孙正曦解决唯一知情人孙季白后，还是会杀了郦卓，好让孙氏用肚子里的野种来郦家争产。
简而言之，孙正曦这玩意儿早已人性泯灭了。
“难道孙家就不能换条路数来钱？”
米粒儿忍不住打听孙家真实的财务状况，换来秦舅爷一声轻蔑冷笑：
“你不是都说了吗？孙家男丁除了孙老头、孙老大和孙正曦，都混在家里享乐，全家开支京城第一。却是暴发户，家底薄如纸，光靠老头门生那点孝敬和孙老大贪腐那点子收益根本杯水车薪，其实啊，早就欠下一屁股债了。”
宰相俸禄+派系收益+主动贪腐都不够孙家老小花用？
即便米粒儿清楚孙家缺钱，也忍不住咋舌。
见她这样，秦舅爷更来劲儿，吐出口酒气笑道：“你不信？那容我算算。”
说着秦舅爷掰着指头一笔一笔算下来，米粒儿听着听着就懂其中与郦家的不同。
当年郦天明撵走郦家近亲，乍看是受了秦氏撺掇，如今看来却是找个借口削减百年将门的开支。
不然像孙家这样，一个封建大家庭住在一起，自疯狂开枝散叶下，光相府都快住不下了。
“这种情况早该分家，可孙老头年轻时带着老婆孩吃了不少苦头，他于心有愧，三个儿子无论多不成器都舍不得撵回乡下去种田。现在的孙家跟猪圈有什么区别？为了哄老头儿、老太太开心一窝窝的生崽子，却不好好养，只教些哈巴狗的本事，赖在大树下长膘。若哪天孙老头一觉归西，这窝蠢猪……”
秦舅爷没把话说完，米粒儿也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到时候就算秦舅爷不动手，看孙家不顺眼的其他世家也会来杀年猪分肉。
郦卓之余孙家分明是根救命稻草。
“既然如此，当时舅老爷怎不提点大伯一二？若他北上真有个好歹……”
米粒儿没说下去，只看着橘色暖光中秦舅爷明暗各半的脸，品出何为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郦卓没死，他向郦卓揭露真相，自然能继续享用郦家资源。
若郦卓身死，他向痛失爱子的姐姐点破天机，让发疯的秦氏和震怒的军方跟孙家拼个你死我活。
无论哪种结果，他都能有所收益。
做一个阴谋家其实并不需要一切尽在掌握中。
相反，对于他们而言，混乱是阶梯。
而此刻，米粒儿的内心无比想跟上秦舅爷的脚步向上攀登。
不仅是为了郦家和郦殊，也要为了自己。
松烟、翠翘、我。
秦氏、孙氏、我。
皇后、贵妃、我。
为什么，我总是和乱局中的弱者站在一起？
当郦殊、焦阳组成肩并肩同盟；陈太师靠一句“忆当年”跟无相搭上线；孙正曦靠孙宰相逃脱罪罚时……无论是米姑娘、米娘子、还是米夫人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
除了郦殊，谁不当我是个漂亮花瓶？
即使是郦殊，大概也……
秦舅爷此刻就像西方神话中引诱人堕入地狱的魔鬼，他一言不发，却仿佛说尽了千言万语。
在抖动的橘色光晕中静静地看过来，黑漆漆的眼珠儿一动不动。
等待着。
跟上他，攀登阴谋与权力的阶梯，一不留神就会滑到跌进地狱里。
可想想松烟，想想孙氏，想想陈皇后。
此间就是地狱，就算掉下来也比跟她们一样，羔羊似的出生再死亡强！
此时此刻，太后那些充满蛊惑的话语仿佛遥远的回声在她意识中回响。
米粒儿终于懂了那个疯女人的癫狂，也看明白了无相宏愿之下的一厢情愿。
是啊。
世道上还有秦舅爷、孙正曦，江湖上还有李大天王与各路豪强。
恢复到先帝治世时的局面未必绝无可能，但在那之前捞足好处，让屠刀不再敢指向自己。
这总是有机会的。
毕竟这世道，即便是百年郦家，一旦稍有松懈也会引来找秦氏、章典和孙正曦这样的苍蝇。
郦殊的弱点远比阿喀琉斯多。
我不要成为弱点，我要做獠牙利爪，我要做毒刺尾钩，我要做与他互利共生相互成就的毒蛇猛禽。
我要登上混乱的阶梯。
所以……
“舅老爷以为，我家大嫂有命活过今夜吗？”
米粒儿笑着在魔鬼契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米粒儿对此并不意外，反倒是秦舅爷的怒色完全出乎意料。
他们两人知根知底，秦舅爷完全没必要在这儿演绎虚假的感情。
所以这事儿还真触怒他了？
“大郎再不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外甥，我又没儿子，难道还能看他死在阴险小人手里不成？”
秦舅爷似骂似怒的怼来一句，又说：“再说了，他们插进来之前，郦家的钱至少有我一半，我都舍不得竭泽而渔，他们倒好，直接想着杀鸡取卵！”
对嘛，这才是老小子复杂的真实感情嘛。
米粒儿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又问：“那为什么是王鹏？我以为桐烟或者孙氏……”
“她们做不了！”
秦舅爷直接摇头。
“那孙舒窈北上前已珠胎暗结三个多月了，被她哥哥知道后就有了害死大郎，用那野种夺取家业的算计。孙舒窈根本不敢碰那凶器，孙正曦就让王鹏在太原动手。谁知大郎找不到孙舒窈，立刻往孙家祖宅去找人，正遇上孙季白，这才没能得逞。”
听到这儿米粒儿才后知后觉郦卓这一路凶险。
王鹏和孙正曦一定是尾随队伍北上的，如果郦卓在跟丢孙氏后坚持在太原城外徘徊，他两个多半会买通盗匪杀了郦家所有人。
正因为郦卓太老实，在孙家祖宅遇到了同样不清楚孙正曦算计的孙季白，孙正曦的计划才流产。
因为孙季白跟郦卓关系不错，孙正曦不能确定郦卓遇害后，孙季白会不会起疑或者到处乱说。
他最初算计弟弟北上，是为了把自己摘出来。
没想到傻弟弟直接成了阻碍和知情者，这才对他起了灭口之心。
如果不是孙家老夫人的亲信撞破了郦卓已经返京的事实，孙正曦解决唯一知情人孙季白后，还是会杀了郦卓，好让孙氏用肚子里的野种来郦家争产。
简而言之，孙正曦这玩意儿早已人性泯灭了。
“难道孙家就不能换条路数来钱？”
米粒儿忍不住打听孙家真实的财务状况，换来秦舅爷一声轻蔑冷笑：
“你不是都说了吗？孙家男丁除了孙老头、孙老大和孙正曦，都混在家里享乐，全家开支京城第一。却是暴发户，家底薄如纸，光靠老头门生那点孝敬和孙老大贪腐那点子收益根本杯水车薪，其实啊，早就欠下一屁股债了。”
宰相俸禄+派系收益+主动贪腐都不够孙家老小花用？
即便米粒儿清楚孙家缺钱，也忍不住咋舌。
见她这样，秦舅爷更来劲儿，吐出口酒气笑道：“你不信？那容我算算。”
说着秦舅爷掰着指头一笔一笔算下来，米粒儿听着听着就懂其中与郦家的不同。
当年郦天明撵走郦家近亲，乍看是受了秦氏撺掇，如今看来却是找个借口削减百年将门的开支。
不然像孙家这样，一个封建大家庭住在一起，自疯狂开枝散叶下，光相府都快住不下了。
“这种情况早该分家，可孙老头年轻时带着老婆孩吃了不少苦头，他于心有愧，三个儿子无论多不成器都舍不得撵回乡下去种田。现在的孙家跟猪圈有什么区别？为了哄老头儿、老太太开心一窝窝的生崽子，却不好好养，只教些哈巴狗的本事，赖在大树下长膘。若哪天孙老头一觉归西，这窝蠢猪……”
秦舅爷没把话说完，米粒儿也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到时候就算秦舅爷不动手，看孙家不顺眼的其他世家也会来杀年猪分肉。
郦卓之余孙家分明是根救命稻草。
“既然如此，当时舅老爷怎不提点大伯一二？若他北上真有个好歹……”
米粒儿没说下去，只看着橘色暖光中秦舅爷明暗各半的脸，品出何为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郦卓没死，他向郦卓揭露真相，自然能继续享用郦家资源。
若郦卓身死，他向痛失爱子的姐姐点破天机，让发疯的秦氏和震怒的军方跟孙家拼个你死我活。
无论哪种结果，他都能有所收益。
做一个阴谋家其实并不需要一切尽在掌握中。
相反，对于他们而言，混乱是阶梯。
而此刻，米粒儿的内心无比想跟上秦舅爷的脚步向上攀登。
不仅是为了郦家和郦殊，也要为了自己。
松烟、翠翘、我。
秦氏、孙氏、我。
皇后、贵妃、我。
为什么，我总是和乱局中的弱者站在一起？
当郦殊、焦阳组成肩并肩同盟；陈太师靠一句“忆当年”跟无相搭上线；孙正曦靠孙宰相逃脱罪罚时……无论是米姑娘、米娘子、还是米夫人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
除了郦殊，谁不当我是个漂亮花瓶？
即使是郦殊，大概也……
秦舅爷此刻就像西方神话中引诱人堕入地狱的魔鬼，他一言不发，却仿佛说尽了千言万语。
在抖动的橘色光晕中静静地看过来，黑漆漆的眼珠儿一动不动。
等待着。
跟上他，攀登阴谋与权力的阶梯，一不留神就会滑到跌进地狱里。
可想想松烟，想想孙氏，想想陈皇后。
此间就是地狱，就算掉下来也比跟她们一样，羔羊似的出生再死亡强！
此时此刻，太后那些充满蛊惑的话语仿佛遥远的回声在她意识中回响。
米粒儿终于懂了那个疯女人的癫狂，也看明白了无相宏愿之下的一厢情愿。
是啊。
世道上还有秦舅爷、孙正曦，江湖上还有李大天王与各路豪强。
恢复到先帝治世时的局面未必绝无可能，但在那之前捞足好处，让屠刀不再敢指向自己。
这总是有机会的。
毕竟这世道，即便是百年郦家，一旦稍有松懈也会引来找秦氏、章典和孙正曦这样的苍蝇。
郦殊的弱点远比阿喀琉斯多。
我不要成为弱点，我要做獠牙利爪，我要做毒刺尾钩，我要做与他互利共生相互成就的毒蛇猛禽。
我要登上混乱的阶梯。
所以……
“舅老爷以为，我家大嫂有命活过今夜吗？”
米粒儿笑着在魔鬼契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