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问责
长指一下一下敲着玉质长桌，地下沉默站着一人，不是那端的一副热心肠帮忙指路收了银子，又留下一句调侃之语的人是谁？
他拱手而立，没有吩咐便不敢起身，身上微敞的衣衫已经尽数拢好，堪称严丝合缝。
他不敢斜睨坐在长桌后的公子，只能低头从深色的玉板上得窥几分上首之人的心思。
公子原是再好侍奉不过的人，唯有这次罕见的动了肝火，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格外阴蛰，他已经一刻钟不曾说话了。
谢汕秋安静地看着手中的银票，从制处、画押，到上面的褶皱，细细凝视上面的痕迹，而后松手放在茶托一边。
抬头发现谢言还候着不动，歉然一笑：“去坐着罢，一直这么躬着不累？”
谢言小心地揣摩着公子的脸色，见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怡然自持，暗中松了口气。
“公子，要继续给那边发信吗？事不过三，院公他也太……也太……”
他感觉话都到嘴边了，也终归不敢将那句“僭越”说出来。
毕竟院公这样做，为的还是那个人。
敲击声又响了起来，谢汕秋思量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动作，“吩咐下去，和那边的联系先断了罢。”
他那种淡眸卷过无数种情绪，瞬息间又隐于虚无，目光从银票上移开，轻飘飘地落在谢言身上：
“山上的情况查清了么？什么时候去的，怎么上去的，这些你们心里有数了吗？
“还是说，他们安逸的太久，久到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留在那里了？”
谢言听得犹自心惊，公子的语气很淡，淡到最后一句分明是句问话，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
而这个事实，他们谁都担不起。
他把头低了又低，脑袋和脖子都快折成断崖，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可公子分明在等着他的辩解，于是谢言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公子……恕罪。”
谢汕秋口中溢出一句轻如尘埃的叹息，“你们该说门上夹着的发丝没有挪动，屋内没有翻找的痕迹，唯一瞥见的那人还着我衣袍，
“与我同音，故而一时恍惚，才让人钻了漏洞，而后遵了我令通报那处，好在半路警醒，迷途知返试图弥补。
“虽有一同胞下落不明，你们都会竭力补救，否则……否则你让我如何护得了你们？！”
他嘴角斜勾，眼如深潭望向紫金鹿鼎中的袅袅清烟，意味不明地笑了：“不听人言，追责倒是一把好手，可我的人，也是他动得的么？”
谢言惊愕抬头，没想到那边匆匆送来的纸筏上竟是这样的心思。
他想起前一刻加急递来的密令，公子看后捏碎了一角，任由那个盖着赤丹色花押的纸就这样悠悠落在地上，谢言放目望去。
只见上面写着——此间惊变，险酿大祸，缘由尔处，泄密失职者，当诛！
谢言只觉无名火起，烧上他的眼睛，眸子红了一圈：“公子，您无需自揽责任，原就是他们的失职，和您没有半分干系。”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又添几分愤恨：“可恨院公太过刚愎自用，擅自扣下您的密信，竟还有脸来问责公子！？”
他双拳并握，梗着脖子想替他的主子高鸣不平，“根本不干公子的事情，您这么多年已经……”
“别说这些无用的东西，你只需记住，山中人亦是要入世的，他们在桃源待的太久。
“失了警惕，没了机警，再下山的时候，只会尸骨无存被裹挟着啃食殆尽。
“同样的错误，他们只能犯一次，而我也只护得了一次，谢言，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
“你下去吧，”
谢汕秋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可是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倘若放任山上之人继续闲淡适宜，就会变成一枚弃子。
今夜所有情绪起伏，缩略来看，只有一个词，那就是疑惑。
山中的布置没有改动的痕迹，闯进山中的人，像是奇门八卦的好手，却不尽然。
像是认路，又有些不像，走的不算完全正确，但也大差不差，迷阵高手不会留下那些痕迹，留下那些痕迹的人又不可能那么容易找到对的路径。
他揉了揉紧锁的眉，也没能让忧色稍减一些。
还有就是，来人对他实在太熟悉了，按照山中传来的消息，那背影、走姿，乃至于微末动作，都分明和我高度相似。
甚至，“他”穿的还是他最爱的靛青色，谢汕秋在人前只着浅衣，和他素雅居士的形象更加相配。
但回了山，他最爱的还是青衫，可衣柜中没有少半片衣角，这证明了什么？
代表那些人，或者那个人，从上山就知道，那是他谢汕秋的地方，知道他最爱的衣服颜色，细致观察过他的走姿。
对方对他这个人和他的秘密非常熟悉，而谢汕秋自己却不知道那人是谁。
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他好像被人看透了，但偏要跑来戏耍他一番，假模假样的从山上引下去一人，然后将他抓起来？
“嘶，这人究竟是谁呢？这发丝，”谢汕秋放在手中摆弄，“柔顺至极，过肩，到腰上一寸处。”
“又或许，他们是一知半解，对那山中的人和事尚有存疑，熟悉的只是我而已？”
哒吧哒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谢汕秋瞥到茶托中那两张额度不小的银票：“禾三他们真的和这件事无关吗？”
“禾三——禾三？！”
李穗扯了扯嘴角，她刚刚不小心碰到了肩膀处的淤青，看向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喝着茶的陆知予：“你是说真的有禾三这个人？”
陆知予把准备好的药膏递过去：“一日三次，不会留疤。”
她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有，怎么没有？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没有这人？”
李穗无语，“你也没说有，那他要是回来了怎么办？我那名字不是随口胡驺的吗？禾三难不成也叫禾辛？”
“说到这个，世间缘分奇妙，当初本来没有打算让你扮作一个本身就存在的人，不过你取的字，恰好和他一致。
“想了想，也就随你了，不过你放心，他啊，暂时是不会回来的，要是回来了啊。
“唔，小的一定会保护公子的。”
他拱手而立，没有吩咐便不敢起身，身上微敞的衣衫已经尽数拢好，堪称严丝合缝。
他不敢斜睨坐在长桌后的公子，只能低头从深色的玉板上得窥几分上首之人的心思。
公子原是再好侍奉不过的人，唯有这次罕见的动了肝火，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格外阴蛰，他已经一刻钟不曾说话了。
谢汕秋安静地看着手中的银票，从制处、画押，到上面的褶皱，细细凝视上面的痕迹，而后松手放在茶托一边。
抬头发现谢言还候着不动，歉然一笑：“去坐着罢，一直这么躬着不累？”
谢言小心地揣摩着公子的脸色，见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怡然自持，暗中松了口气。
“公子，要继续给那边发信吗？事不过三，院公他也太……也太……”
他感觉话都到嘴边了，也终归不敢将那句“僭越”说出来。
毕竟院公这样做，为的还是那个人。
敲击声又响了起来，谢汕秋思量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动作，“吩咐下去，和那边的联系先断了罢。”
他那种淡眸卷过无数种情绪，瞬息间又隐于虚无，目光从银票上移开，轻飘飘地落在谢言身上：
“山上的情况查清了么？什么时候去的，怎么上去的，这些你们心里有数了吗？
“还是说，他们安逸的太久，久到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留在那里了？”
谢言听得犹自心惊，公子的语气很淡，淡到最后一句分明是句问话，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
而这个事实，他们谁都担不起。
他把头低了又低，脑袋和脖子都快折成断崖，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可公子分明在等着他的辩解，于是谢言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公子……恕罪。”
谢汕秋口中溢出一句轻如尘埃的叹息，“你们该说门上夹着的发丝没有挪动，屋内没有翻找的痕迹，唯一瞥见的那人还着我衣袍，
“与我同音，故而一时恍惚，才让人钻了漏洞，而后遵了我令通报那处，好在半路警醒，迷途知返试图弥补。
“虽有一同胞下落不明，你们都会竭力补救，否则……否则你让我如何护得了你们？！”
他嘴角斜勾，眼如深潭望向紫金鹿鼎中的袅袅清烟，意味不明地笑了：“不听人言，追责倒是一把好手，可我的人，也是他动得的么？”
谢言惊愕抬头，没想到那边匆匆送来的纸筏上竟是这样的心思。
他想起前一刻加急递来的密令，公子看后捏碎了一角，任由那个盖着赤丹色花押的纸就这样悠悠落在地上，谢言放目望去。
只见上面写着——此间惊变，险酿大祸，缘由尔处，泄密失职者，当诛！
谢言只觉无名火起，烧上他的眼睛，眸子红了一圈：“公子，您无需自揽责任，原就是他们的失职，和您没有半分干系。”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又添几分愤恨：“可恨院公太过刚愎自用，擅自扣下您的密信，竟还有脸来问责公子！？”
他双拳并握，梗着脖子想替他的主子高鸣不平，“根本不干公子的事情，您这么多年已经……”
“别说这些无用的东西，你只需记住，山中人亦是要入世的，他们在桃源待的太久。
“失了警惕，没了机警，再下山的时候，只会尸骨无存被裹挟着啃食殆尽。
“同样的错误，他们只能犯一次，而我也只护得了一次，谢言，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
“你下去吧，”
谢汕秋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可是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倘若放任山上之人继续闲淡适宜，就会变成一枚弃子。
今夜所有情绪起伏，缩略来看，只有一个词，那就是疑惑。
山中的布置没有改动的痕迹，闯进山中的人，像是奇门八卦的好手，却不尽然。
像是认路，又有些不像，走的不算完全正确，但也大差不差，迷阵高手不会留下那些痕迹，留下那些痕迹的人又不可能那么容易找到对的路径。
他揉了揉紧锁的眉，也没能让忧色稍减一些。
还有就是，来人对他实在太熟悉了，按照山中传来的消息，那背影、走姿，乃至于微末动作，都分明和我高度相似。
甚至，“他”穿的还是他最爱的靛青色，谢汕秋在人前只着浅衣，和他素雅居士的形象更加相配。
但回了山，他最爱的还是青衫，可衣柜中没有少半片衣角，这证明了什么？
代表那些人，或者那个人，从上山就知道，那是他谢汕秋的地方，知道他最爱的衣服颜色，细致观察过他的走姿。
对方对他这个人和他的秘密非常熟悉，而谢汕秋自己却不知道那人是谁。
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他好像被人看透了，但偏要跑来戏耍他一番，假模假样的从山上引下去一人，然后将他抓起来？
“嘶，这人究竟是谁呢？这发丝，”谢汕秋放在手中摆弄，“柔顺至极，过肩，到腰上一寸处。”
“又或许，他们是一知半解，对那山中的人和事尚有存疑，熟悉的只是我而已？”
哒吧哒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谢汕秋瞥到茶托中那两张额度不小的银票：“禾三他们真的和这件事无关吗？”
“禾三——禾三？！”
李穗扯了扯嘴角，她刚刚不小心碰到了肩膀处的淤青，看向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喝着茶的陆知予：“你是说真的有禾三这个人？”
陆知予把准备好的药膏递过去：“一日三次，不会留疤。”
她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有，怎么没有？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没有这人？”
李穗无语，“你也没说有，那他要是回来了怎么办？我那名字不是随口胡驺的吗？禾三难不成也叫禾辛？”
“说到这个，世间缘分奇妙，当初本来没有打算让你扮作一个本身就存在的人，不过你取的字，恰好和他一致。
“想了想，也就随你了，不过你放心，他啊，暂时是不会回来的，要是回来了啊。
“唔，小的一定会保护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