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母亲
当甄嬷嬷拧干了指缝里最后一滴泪，那堪比母熊的身形立即霍地站了起来。
她接过米粒儿递上的帕子，仔细擦了擦脸后，神态平静的推开门，从那道缝钻了进去。
“大郎~”
这称呼听上去就像在喊自己的儿子。
甄嬷嬷用完全不符合她此刻心情的温柔止住了郦卓压抑的哭声和孙季白焦虑的抽噎。
米粒儿在门外听见她说：
“依我看，这件事情都怪老夫人！若不是她一直拿法大奶奶，哪有外人插足的机会？大郎对大奶奶一片真心，有眼睛的谁看不见？偏她一门心思要给大奶奶一个下马威，好让大奶奶怕了她。哼，一个破落门户出来的穷小姐，哪有什么脸面跟正经相府千金立规矩？不过是仗着生了大郎就如此跋扈，现在疯得人事不省，便是她的报应！”
甄嬷嬷这番话简直大逆不道，郦卓若气急了，当场打死她也不为过。
可这话又说到了点子上。
哎，郦卓和孙氏的婚姻大翻车，除了孙正曦搞阴谋外，秦氏那疯女人上赶着送分也是事实。
各种刁难拿捏搞得孙氏血都凉了，才让被孙正曦实控的松烟、朱砂等人有了进谗言的机会。
其实郦家上下谁看不出这处关节？
可这事儿就连郦殊也不好点破。
郦卓心里清楚，儒教道德也不许他对自己的母亲抱有怨恨。
如此之下，郦卓就算有理智权衡利弊，情感上的痛苦也无处发泄，只能对着孙季白哭，哭得并不了解这些内情的孙季白越来越焦虑。
现在甄嬷嬷把话都说开了。
孙季白得知内情也有了台阶下，郦卓自己嘛……米粒儿觉得他在精神上恐怕也更依赖那个爱着自己的母亲。
“乳姆这话不对，以后不要说了。”
郦卓嘴上这样讲，之前那撕心裂肺的风暴却停了下来。
他一次一次深吸气，逐渐平静，随后又干笑着掩饰道：“瞧，让我小舅子看笑话了。”
“哎，老身没脸没皮一个，有什么打紧？倒是大郎啊，你早上本就没进东西，如今嗓子可难受？不如我去弄些吃食来，你与孙郎君歇歇再聊？”
说着她大约又做了些亲密动作，激得郦卓慌张道：“我有帕子，乳姆别擦了，让人瞧着成什么样子！”
“啊呀~我奶大的，有什么不好意思？”
甄嬷嬷声音越发自然，又故意说：“再说了，那恶婆娘今后再也回不来了，咱娘两儿、你们两连襟、夫妻几个又有什么说不开的？哎，关关难过关关过，那些烂事儿咱再不提了，都往后看，这日子便也能过下去了。”
这话就跟村头大妈调解家长里短似的，偏郦卓和孙季白之间就缺这么个和稀泥的。
如今都说开了，过错也都丢给秦氏这公用垃圾桶了，缓过来的孙季白倒也反应快，对甄嬷嬷笑呵呵的好言语道：
“嬷母不提也罢，一提我也饿了，才想起家里昨夜闹了一宿，我也粒米未进咧，还得沾沾我姐夫的光。”
刚才郦卓管孙季白叫小舅子时，便说明他已经松口了，如今孙季白顺杆爬得亲切，郦卓声音也更放松了些，对甄嬷嬷道：“去找二郎弄些吃的来，哎，都是咱家的事儿，一个屋檐下他避着反而不成样子，把他也叫来，就说一起吃。”
一听这话，米粒儿赶紧识趣的退下台阶。
不一会儿甄嬷嬷出来了，黑黄的老脸笑得像个慈爱的奶奶。
只是一转身关门的功夫，那脸上的笑意就刷不见了。
老嬷嬷垮着脸红了眼睛，边用衣角抹着，边上来低声问：“你说，今后能好吗？”
“当然能！”
米粒儿带着她，一路走一路打气道：
“你想啊，孙家现在就是小人做乱，孙老头老得镇不住儿子孙子了，才要大伯协力，今后孙家上下不都听大伯的行事？要是大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嬷嬷你亲自把关给他找房好姑娘，那日子不也照常过？哎，依我看，大嫂今后就是个样子货，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便罢了~”
“呸！她也配！”
甄嬷嬷恨恨的骂了一句，又低头看来两眼，随后低声哼哼道：“都怪那母夜叉，要不是她，你跟大郎娃儿都有了，他哪用受这委屈！”
“噗~”
米粒儿差点儿脚下一滑。
回头一看润芝脸都黑了，自己反而不能发火，只瞪了甄嬷嬷一眼道：“你这倚老卖老的，可让我怎么活啊！”
“我就说说…”
甄嬷嬷心虚的把脸别开，叹息道：“我就是觉得咱家好端端的局面，都怪那丧门星，几十年来鸡犬不宁。”
这话润芝也听着，虽然脸黑依旧，却隐隐露出认同之色来。
她们也是秦氏的受害者，只要甄嬷嬷骂秦氏，润芝就不会把这番话往心里去。
米粒儿看出这母熊的小心思，只能笑道：“嬷嬷也说了，事已至此都该翻片儿了，我如今做了二郎的媳妇，若有风言风语传了出去吃亏的还是大伯啊~”
这话顺利堵住了老太太的碎嘴，甄嬷嬷一脸亏大了的表情踱到郦殊面前，又换上喜气洋洋的表情说了郦卓让她传的话。
还在喝猪肝汤的郦殊缓缓抬头，有些经验的看来一眼。
米粒儿眼珠儿转转，对他做了个尴尬又无奈的表情。
不然呢？你哥日子不过了？他划不来啊！
郦殊缓缓低下头，放下猪肝汤，点了点。
一炷香后，大队人马带着大包小包的食盒，浩浩荡荡杀到郦卓院子前。
“孙郎君可别饿坏了~”
甄嬷嬷喜气洋洋一甩帕子，领着食盒就往堂屋去。
谁知一开门，却见屋里除了郦卓、孙季白和在伺候茶水的莲儿外，还端坐着两个头也不敢抬白嫩少女。
她们脑袋深深埋在胸前，只能看见苍白的下巴和额头，但光看身形和露出来的小手也能发现，这两个孩子顶多十三四岁，嫩葱一般的年岁。
刚才还没这辆号人物呢，怎突然就冒出来了？
米粒儿楞了一愣，猛然想起那几口大箱子。
作者有话说：
她接过米粒儿递上的帕子，仔细擦了擦脸后，神态平静的推开门，从那道缝钻了进去。
“大郎~”
这称呼听上去就像在喊自己的儿子。
甄嬷嬷用完全不符合她此刻心情的温柔止住了郦卓压抑的哭声和孙季白焦虑的抽噎。
米粒儿在门外听见她说：
“依我看，这件事情都怪老夫人！若不是她一直拿法大奶奶，哪有外人插足的机会？大郎对大奶奶一片真心，有眼睛的谁看不见？偏她一门心思要给大奶奶一个下马威，好让大奶奶怕了她。哼，一个破落门户出来的穷小姐，哪有什么脸面跟正经相府千金立规矩？不过是仗着生了大郎就如此跋扈，现在疯得人事不省，便是她的报应！”
甄嬷嬷这番话简直大逆不道，郦卓若气急了，当场打死她也不为过。
可这话又说到了点子上。
哎，郦卓和孙氏的婚姻大翻车，除了孙正曦搞阴谋外，秦氏那疯女人上赶着送分也是事实。
各种刁难拿捏搞得孙氏血都凉了，才让被孙正曦实控的松烟、朱砂等人有了进谗言的机会。
其实郦家上下谁看不出这处关节？
可这事儿就连郦殊也不好点破。
郦卓心里清楚，儒教道德也不许他对自己的母亲抱有怨恨。
如此之下，郦卓就算有理智权衡利弊，情感上的痛苦也无处发泄，只能对着孙季白哭，哭得并不了解这些内情的孙季白越来越焦虑。
现在甄嬷嬷把话都说开了。
孙季白得知内情也有了台阶下，郦卓自己嘛……米粒儿觉得他在精神上恐怕也更依赖那个爱着自己的母亲。
“乳姆这话不对，以后不要说了。”
郦卓嘴上这样讲，之前那撕心裂肺的风暴却停了下来。
他一次一次深吸气，逐渐平静，随后又干笑着掩饰道：“瞧，让我小舅子看笑话了。”
“哎，老身没脸没皮一个，有什么打紧？倒是大郎啊，你早上本就没进东西，如今嗓子可难受？不如我去弄些吃食来，你与孙郎君歇歇再聊？”
说着她大约又做了些亲密动作，激得郦卓慌张道：“我有帕子，乳姆别擦了，让人瞧着成什么样子！”
“啊呀~我奶大的，有什么不好意思？”
甄嬷嬷声音越发自然，又故意说：“再说了，那恶婆娘今后再也回不来了，咱娘两儿、你们两连襟、夫妻几个又有什么说不开的？哎，关关难过关关过，那些烂事儿咱再不提了，都往后看，这日子便也能过下去了。”
这话就跟村头大妈调解家长里短似的，偏郦卓和孙季白之间就缺这么个和稀泥的。
如今都说开了，过错也都丢给秦氏这公用垃圾桶了，缓过来的孙季白倒也反应快，对甄嬷嬷笑呵呵的好言语道：
“嬷母不提也罢，一提我也饿了，才想起家里昨夜闹了一宿，我也粒米未进咧，还得沾沾我姐夫的光。”
刚才郦卓管孙季白叫小舅子时，便说明他已经松口了，如今孙季白顺杆爬得亲切，郦卓声音也更放松了些，对甄嬷嬷道：“去找二郎弄些吃的来，哎，都是咱家的事儿，一个屋檐下他避着反而不成样子，把他也叫来，就说一起吃。”
一听这话，米粒儿赶紧识趣的退下台阶。
不一会儿甄嬷嬷出来了，黑黄的老脸笑得像个慈爱的奶奶。
只是一转身关门的功夫，那脸上的笑意就刷不见了。
老嬷嬷垮着脸红了眼睛，边用衣角抹着，边上来低声问：“你说，今后能好吗？”
“当然能！”
米粒儿带着她，一路走一路打气道：
“你想啊，孙家现在就是小人做乱，孙老头老得镇不住儿子孙子了，才要大伯协力，今后孙家上下不都听大伯的行事？要是大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嬷嬷你亲自把关给他找房好姑娘，那日子不也照常过？哎，依我看，大嫂今后就是个样子货，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便罢了~”
“呸！她也配！”
甄嬷嬷恨恨的骂了一句，又低头看来两眼，随后低声哼哼道：“都怪那母夜叉，要不是她，你跟大郎娃儿都有了，他哪用受这委屈！”
“噗~”
米粒儿差点儿脚下一滑。
回头一看润芝脸都黑了，自己反而不能发火，只瞪了甄嬷嬷一眼道：“你这倚老卖老的，可让我怎么活啊！”
“我就说说…”
甄嬷嬷心虚的把脸别开，叹息道：“我就是觉得咱家好端端的局面，都怪那丧门星，几十年来鸡犬不宁。”
这话润芝也听着，虽然脸黑依旧，却隐隐露出认同之色来。
她们也是秦氏的受害者，只要甄嬷嬷骂秦氏，润芝就不会把这番话往心里去。
米粒儿看出这母熊的小心思，只能笑道：“嬷嬷也说了，事已至此都该翻片儿了，我如今做了二郎的媳妇，若有风言风语传了出去吃亏的还是大伯啊~”
这话顺利堵住了老太太的碎嘴，甄嬷嬷一脸亏大了的表情踱到郦殊面前，又换上喜气洋洋的表情说了郦卓让她传的话。
还在喝猪肝汤的郦殊缓缓抬头，有些经验的看来一眼。
米粒儿眼珠儿转转，对他做了个尴尬又无奈的表情。
不然呢？你哥日子不过了？他划不来啊！
郦殊缓缓低下头，放下猪肝汤，点了点。
一炷香后，大队人马带着大包小包的食盒，浩浩荡荡杀到郦卓院子前。
“孙郎君可别饿坏了~”
甄嬷嬷喜气洋洋一甩帕子，领着食盒就往堂屋去。
谁知一开门，却见屋里除了郦卓、孙季白和在伺候茶水的莲儿外，还端坐着两个头也不敢抬白嫩少女。
她们脑袋深深埋在胸前，只能看见苍白的下巴和额头，但光看身形和露出来的小手也能发现，这两个孩子顶多十三四岁，嫩葱一般的年岁。
刚才还没这辆号人物呢，怎突然就冒出来了？
米粒儿楞了一愣，猛然想起那几口大箱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