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陆
“那是梦，那绝非事实！那只是一场梦！”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似在安慰她，其实又倍感后怕、似在安慰自己。
雪芒的眼角划过一丝暖流，她理解，她完全理解！虽然雪说眼前的姬兆离是全新之人，与彼时大君并非一体，可她心里明白，他其实也更是一个走了另一种选择的姬珂，姬兆离。
他依旧是从前她所遇到的那个人，雪……真的把原本的他完完整整地还给她了。
“大君亲往京畿是否为刺杀东王，好让西王彻底坐稳天子之位？”
姬兆离缓缓张开了眼睛，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些。
“在梦里，大君也是如此做的。但大君……失败了。”
他的身体渐然与她分开，虽然眼前晦暗，但他还是在模糊的影子中捕捉到了她的眼睛，“雪上歌所言的落笔成真，你可知其意？”
雪芒蹙眉回想，“造世主，于指尖描摹此世。世间万物，因其心念存在。我只知这些。”这些还是前世时宿长林告诉她的。
“那眼下这世间中事，也是她所书？”
“是，也不是。”
雪芒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去说，“身在局中，便也成了棋子，无法再做布棋之人。你我亲眼见过雪上歌，便知她已入局，她无法再掌控你我意志，更无法左右你我决定，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此世建造，形成一砖一瓦，描摹每人每物。至于路往何处走，全看你我、人定胜天。”
闻此，姬兆离便笑了，“既如此，你还怕甚？我不会让自己把命留在京畿的！”
“可雪也说过一句话！”雪芒焦急地握住了他的手，“她说不论世人如何抉择、生有何种得失，人都终将会走向那唯一的一种结果。如今宿先生……已经应验。”
姬兆离仍旧温润地笑着，手上摩挲着她的手指，“世人寿数不过数十载，百年之后，你我皆会消亡，这便是唯一的一种结果。”
雪芒愣住了，他说的……似也有所道理。
她一时未想到话来反驳，便默了须臾，可当想起来想要再开口时，却发觉对面的姬兆离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垂首吻了吻他的手指，又挪了挪身子离他更近了一些。
虽说前世时的大君是为逼雪现身才败于京畿，但若如宿长林一般终将年少命陨，那这一生的得失再与从前不同又能如何？
她拼命地想要改动从前轨迹，拼命地想要宿长林与前世不同，可最终结果，如雪所言，殊途同归。
那如今若是姬兆离连变都不变，岂非……只能依照原有命途将路走尽？
姬兆离早起上朝，雪芒也跟着起了身，亲自为他更衣。
他抚了抚她的脸颊，“天还暗着，再去睡些。”
她弯着唇角，点了点头。
然姬兆离走后，雪芒却再无困意，目光呆滞地坐着，看着窗棂外的天色越来越亮。
子络端着新煮好的热茶而来，见雪芒一阵颓靡，心中有些悸动。
“今日怎的精神不大好啊？”
雪芒召回思绪，环顾四周见无宫人，才安心道：“大君……要前往京畿了。”
子络手势一抖，茶水不曾斟满，可若继续倒下去，必然会溢出，于是只得作罢，她便放下茶壶。
“先前你我不是议过？前世大君是为逼雪上歌现身才主动入困局，而如今大君与雪上歌早就无所关联，只会事事以你为先，何况……雪上歌宁愿放弃前世大君、重建一世也要将大君还给你，又岂会让你二人不结善果？”
雪芒蹙着眉宇，叹了口气，“可她只是给了我们另一种可能，并非是改变结局。就像先生，雪也为先生改命良多，令他一生清白。可最终结果，不还是与从前一样？”
子络怔了怔，“你……都知道了？”
雪芒垂眸点点头，只道：“昨夜大君对我坦诚，不曾隐瞒。”
子络蹙眉，满面担忧地望着她，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安慰。
倒是雪芒先拉住她，“我知我拦不住大君、也不该越礼拦他，可雪曾谓之殊途同归，焉知此次大君不会重蹈覆辙？子络，我岂能明知前路必败还要放任他去做？”
“可……若当真如雪所言殊途同归，你放不放任，又能改变甚么？若真能改变，那宿先生便也不会是如此结果了……”
雪芒的手指瞬间脱力，那种无力感……如雪当初无法解救前世大君性命一般的无力感，终于也笼罩在了她的心间。
子络顺着她的力道跪坐了下来，目光灼灼与她交汇，“若你无法平心以待，不如就做好最坏打算。倘若，他真的失败了，你想想，你当如何…才能活下去？”
她闻声抬眸，呆呆地望着她。
活下去？
一定要活着吗？
而子络如此问，便是要她必须活下去！
子络清楚地知道她，倘若未曾与姬兆离重逢，她的人生将有千百种活法，天高海阔、恣意洒脱。可遇到姬兆离之后，她的人生便只剩下了那一种……就是有他的那一种。
若他不在了……其实，殉情又何尝不可呢？
她早已经过了两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她早已累了、倦了。她好不容易才与他心心相印，若又要就此失去他，那还不如随他一起去了，清清静静。
只要一想到他浑身是伤地躺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她便心如火炙，仅仅是设想、与脑海中的前世大君合于一起设想，她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子络见她这般，却是不由感叹，若人只有一处伤心，便会只为此处伤心，然而若人有处处伤心，便会先记得最伤心的那一处。
大君选择在此时告诉她前往京畿，难道是想借她对他的担忧冲淡宿先生之死给她带来的伤痛？
“臣去为少君传饔。”
子络退了出去。
合上殿门，转身却见祁方贺迈着踏跺迎上来。
子络行了一礼，“早朝散了？”
祁方贺回礼，“嗯。”
“我要为少君传饔，大君可来食否？”
祁方贺摇头，“大君去合绥宫问安了。”
子络点点头，转身往庖屋走去。
祁方贺也旋即提步跟上，“少君……心情可还安否？”
作者有话说：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似在安慰她，其实又倍感后怕、似在安慰自己。
雪芒的眼角划过一丝暖流，她理解，她完全理解！虽然雪说眼前的姬兆离是全新之人，与彼时大君并非一体，可她心里明白，他其实也更是一个走了另一种选择的姬珂，姬兆离。
他依旧是从前她所遇到的那个人，雪……真的把原本的他完完整整地还给她了。
“大君亲往京畿是否为刺杀东王，好让西王彻底坐稳天子之位？”
姬兆离缓缓张开了眼睛，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些。
“在梦里，大君也是如此做的。但大君……失败了。”
他的身体渐然与她分开，虽然眼前晦暗，但他还是在模糊的影子中捕捉到了她的眼睛，“雪上歌所言的落笔成真，你可知其意？”
雪芒蹙眉回想，“造世主，于指尖描摹此世。世间万物，因其心念存在。我只知这些。”这些还是前世时宿长林告诉她的。
“那眼下这世间中事，也是她所书？”
“是，也不是。”
雪芒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去说，“身在局中，便也成了棋子，无法再做布棋之人。你我亲眼见过雪上歌，便知她已入局，她无法再掌控你我意志，更无法左右你我决定，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此世建造，形成一砖一瓦，描摹每人每物。至于路往何处走，全看你我、人定胜天。”
闻此，姬兆离便笑了，“既如此，你还怕甚？我不会让自己把命留在京畿的！”
“可雪也说过一句话！”雪芒焦急地握住了他的手，“她说不论世人如何抉择、生有何种得失，人都终将会走向那唯一的一种结果。如今宿先生……已经应验。”
姬兆离仍旧温润地笑着，手上摩挲着她的手指，“世人寿数不过数十载，百年之后，你我皆会消亡，这便是唯一的一种结果。”
雪芒愣住了，他说的……似也有所道理。
她一时未想到话来反驳，便默了须臾，可当想起来想要再开口时，却发觉对面的姬兆离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垂首吻了吻他的手指，又挪了挪身子离他更近了一些。
虽说前世时的大君是为逼雪现身才败于京畿，但若如宿长林一般终将年少命陨，那这一生的得失再与从前不同又能如何？
她拼命地想要改动从前轨迹，拼命地想要宿长林与前世不同，可最终结果，如雪所言，殊途同归。
那如今若是姬兆离连变都不变，岂非……只能依照原有命途将路走尽？
姬兆离早起上朝，雪芒也跟着起了身，亲自为他更衣。
他抚了抚她的脸颊，“天还暗着，再去睡些。”
她弯着唇角，点了点头。
然姬兆离走后，雪芒却再无困意，目光呆滞地坐着，看着窗棂外的天色越来越亮。
子络端着新煮好的热茶而来，见雪芒一阵颓靡，心中有些悸动。
“今日怎的精神不大好啊？”
雪芒召回思绪，环顾四周见无宫人，才安心道：“大君……要前往京畿了。”
子络手势一抖，茶水不曾斟满，可若继续倒下去，必然会溢出，于是只得作罢，她便放下茶壶。
“先前你我不是议过？前世大君是为逼雪上歌现身才主动入困局，而如今大君与雪上歌早就无所关联，只会事事以你为先，何况……雪上歌宁愿放弃前世大君、重建一世也要将大君还给你，又岂会让你二人不结善果？”
雪芒蹙着眉宇，叹了口气，“可她只是给了我们另一种可能，并非是改变结局。就像先生，雪也为先生改命良多，令他一生清白。可最终结果，不还是与从前一样？”
子络怔了怔，“你……都知道了？”
雪芒垂眸点点头，只道：“昨夜大君对我坦诚，不曾隐瞒。”
子络蹙眉，满面担忧地望着她，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安慰。
倒是雪芒先拉住她，“我知我拦不住大君、也不该越礼拦他，可雪曾谓之殊途同归，焉知此次大君不会重蹈覆辙？子络，我岂能明知前路必败还要放任他去做？”
“可……若当真如雪所言殊途同归，你放不放任，又能改变甚么？若真能改变，那宿先生便也不会是如此结果了……”
雪芒的手指瞬间脱力，那种无力感……如雪当初无法解救前世大君性命一般的无力感，终于也笼罩在了她的心间。
子络顺着她的力道跪坐了下来，目光灼灼与她交汇，“若你无法平心以待，不如就做好最坏打算。倘若，他真的失败了，你想想，你当如何…才能活下去？”
她闻声抬眸，呆呆地望着她。
活下去？
一定要活着吗？
而子络如此问，便是要她必须活下去！
子络清楚地知道她，倘若未曾与姬兆离重逢，她的人生将有千百种活法，天高海阔、恣意洒脱。可遇到姬兆离之后，她的人生便只剩下了那一种……就是有他的那一种。
若他不在了……其实，殉情又何尝不可呢？
她早已经过了两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她早已累了、倦了。她好不容易才与他心心相印，若又要就此失去他，那还不如随他一起去了，清清静静。
只要一想到他浑身是伤地躺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她便心如火炙，仅仅是设想、与脑海中的前世大君合于一起设想，她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子络见她这般，却是不由感叹，若人只有一处伤心，便会只为此处伤心，然而若人有处处伤心，便会先记得最伤心的那一处。
大君选择在此时告诉她前往京畿，难道是想借她对他的担忧冲淡宿先生之死给她带来的伤痛？
“臣去为少君传饔。”
子络退了出去。
合上殿门，转身却见祁方贺迈着踏跺迎上来。
子络行了一礼，“早朝散了？”
祁方贺回礼，“嗯。”
“我要为少君传饔，大君可来食否？”
祁方贺摇头，“大君去合绥宫问安了。”
子络点点头，转身往庖屋走去。
祁方贺也旋即提步跟上，“少君……心情可还安否？”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