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算计

  贤妃不动,四下亦是一片寂静。

  莫说一根针掉在地上,就连谁紧张之余吞咽下口水也会吸引旁人注意。

  徐珊没有那么好的耐性,眼风一斜就要让人帮着贤妃去跪。

  却不想德妃忽然站了出来,扫过地上狼藉,冷声道:“请皇后娘娘三思,贤妃有孕,怕是经不起这些玩意。”

  贤妃手心一紧,不敢抬头,只能盯着谢瑶的绣鞋看。

  她们从未有过交集,没想到唯一一个愿意为她站出来的人,竟然是她。

  徐珊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这一拦终究还是激怒了皇后。

  “怎么?你想替她?还是说本宫的令,在这宫里已经做不得数了?!

  “你们所有人都给本宫听着,今日贤妃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再有一人有议,不必多言,同跪便是!

  “也好叫本宫开眼看看,金兰之交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皇后的话音还未落,一名得力的内侍就已经捏着翘指向贤妃走了过去。

  “贤妃娘娘,待会您可不要挣扎,越反抗这瓷片呀就扎的越深,嘿呦,您还瞪咱家,咱家真真是为了您好啊。”

  他的语气阴柔,言语间明明也是好心的劝诫,可听着就是让人凭空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果然,说着最软的话也是他,做着最狠的事也是他。

  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搭落在贤妃哆嗦着的肩膀上,而后五爪一折手指陷进肉里,硬生生将女子提了起来。

  往右狠狠一落,便让人整个跪在了瓷片最密集的地方。

  利器入肉本不该有这么大的响动,可怕的是那内侍将人死死按着,让贤妃的膝盖就这么在地上用力碾压。

  拿人最硬的骨,最柔的皮,和冰凉的地板搏了一番。

  中间还嵌了几块上等瓷器碎片,碎片没有地板耐磨,更比不得骨头硬,来回蹭了几下便碎了。

  大块的瓷碎进骨肉里,贤妃几乎疼晕过去,整个殿宇里都荡着她的惨叫。

  在场的嫔妃们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皇后先前的笑,也是这般在整个屋内回响。

  性子柔弱一些的已经将身子瑟缩起来,心中不约而同地想:

  这间屋子,实在太大了些,哪怕里面已有了这么多人,却还是觉得骇人又寂寥。

  膝盖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眼前是皇后噙着笑的脸,肩膀上那人毫不留情地向她施力。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泥塑似的,从身下开始寸寸皲裂,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过了多久。

  最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只留下一具空壳。

  麻,木僵似的,不仅麻,还冷,脑海深处被关在冰窖三天的记忆翻滚而来,让她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一只手猛然打向内侍的胳膊,却没能将人弗开,神色越发难看,凝眉问道:“折磨够了吗?”

  内侍抬眼一看,原来是德妃娘娘。

  他笑着,那笑尤其真心,若不是他刚刚才逼着底下的人吃了那么大的苦,遇见这样真挚的笑就连德妃也是要晃一下神的。

  “德妃娘娘,咱家说的话可不算,得皇后娘娘说了才作数。”

  他的意思明显,皇后随口一句问话,他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

  谢瑶不再和他对峙,转头看向徐珊,没有说话。

  而徐珊只是盯着贤妃裙下逐渐濡湿成潭的血,恶毒地想着会不会有一小半是从她腹中流出来的。

  见她置若罔闻,谢瑶这才继续问道:“皇后娘娘,可以让您的人停手了吗?”

  徐珊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此刻她的眸子发亮,没了和谢瑶纠缠的性子,摆了摆手。

  吩咐道:“罢了,去给贤妃请个太医来,罪不及腹中的孩子,这个道理本宫还是懂的。”

  那边贤妃骤然失去了桎梏,同时也没了支撑,一头就要扎在地上,不远处正是一块小细碎瓷片。

  谢瑶赶忙去扶,才没让她磕在碎片上。

  张乔鸢露出一个无力的笑,想道谢却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将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

  就在她因失血过多想要昏昏欲睡之际,耳边蓦地传来一句轻叹:

  “你既知会不好过,又何苦激怒她?这步棋,你走错了啊。”

  听见这话,此刻张乔鸢才是真真切切的冒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自己为了撇清嫌疑急于辩驳的样子,根本不是天衣无缝,德妃对这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可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轻轻颤栗,她从心底里开始有些后怕了。

  今早她的确去过樱园,皇后知晓她的动向,不过,也只知道一半。

  因为入了樱园后便是贵妃宫殿,那处是皇后的眼目唯一不可抵的地方。

  她带着姜太医和庄小太医合力撰写的调养之方,想要献呈给贵妃娘娘,在原处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开门。

  后来她只能将东西放在地上,寻一小石压住,以防被风吹走,便离开了那里。

  而贵妃那边的消息,无论大小,都会传给圣上。

  她们这位圣上亦是奇人,宁愿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都拿去给一个女人,却对他的后宫置若罔闻,更放任皇后对他的江山指手画脚。

  张乔鸢毫不怀疑,倘若自己腹中的孩子出了事,或者这宫里任何女人血溅当场,圣上都不会觉得心痛。

  他的心,从来都只是那个人的而已。

  所以那一纸药方,与其说是做给贵妃看,不如说是向圣上表明一个态度。

  她张乔鸢不会妨碍到贺沁昭一分,而她之前所服下求子偏方其中一个理由就是——

  帮贵妃试药!

  而如她这样有不孕之虞的人,都能怀上孩子,那贵妃又为何不能?

  她将平日里的吃食,作息,一一写在纸上,希望能唤起圣上半分动容,哪怕那个情绪不是因为她。

  可惜张乔鸢并不知道贺沁昭早就被皇后灌了最毒的绝子药,她只是想在这看不清希望的局里找一丝生机。

  在那时,谁也不知道圣上的私心。

  而这个走投无路的女人,误打误撞间果真撞破一角帝王心思的时候,迎来的却是一场震怒。

  收到密报之时,这位坐在龙椅之上,埋头在一些不要紧的折子上认真做着批注。

  闻言竟连头都没抬上半分,淡淡道:“当她将这些算计打到昭儿身上的时候,就要学会做好吃苦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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