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三宗罪
柏泊生当然不知道，他以为的妄想却真实地成为万芊幸的噩梦。
“你的父母亲，万和与梅唐二人，他们欠我的！”柏家旺站起来，俯视端坐沙发上的女子，狠戾阴鸷的声音砸进万芊幸的耳膜。
“他俩对我犯下三宗罪！”
“第一宗罪，万和夺人妻，此为不耻！”
“第二宗罪，万和夺我财，此为不义！”
“第三宗罪，梅唐负我，此为不忠！”
万芊幸则完全是一个发蒙的状态。
她听着柏家旺声色俱厉的一字一顿讲出来，每一个字都接收到了，然而连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她疑惑地看向讲话的人，歪着脑袋细细端详面前这个面孔扭曲的“柏伯伯”。
柏家旺这是在声讨，只是，这讨伐对象是错的吧。
“柏伯伯，我母亲已故去，纵使再大的仇，也没必要与死了的人计较吧。”
“我的父亲，也莫名其妙进了监狱，即便他们真的错了，这样的结果还不够吗？”
万芊幸不能感同身受柏家旺的情绪。
柏家旺憋在心头多年的怨忿经过多年发酵，总算找到了出口。
他一口恶气出去，瞬间觉得自己舒畅多了，就连多年的胸闷都倏然减轻。
“当然不够！”柏家旺一屁股重重坐下，椅子在地板上滑出去几公分，发出突兀的摩擦声。
“你们，你和泊生，自以为喝了洋墨水，就比别人懂得多；狗屁！真正的中国文化，你们一窍不通！”
柏家旺骤然大力拍一把桌子，万芊幸心中一惊，定定坐着不动。
她看着对面暴怒的长辈，心想，人真的不能憋着，像这个老头儿，绝对憋出心理疾病了。
“父债子偿是有道理的，欠下的，一定要还了；孩子，要不然下辈子的遭遇更惨。”柏家旺气顺了点，语气和缓下来。
他开始喝水，放下茶杯，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万芊幸。
“梅唐是我未婚妻，我们那时候不兴婚前同居，必须明媒正娶才可以住在一起。”柏家旺语调忽而柔和，眼眸中掺杂了温情和痛楚。
“结婚的黄道吉日都选好了，新房也备好了。结果……孩子你猜猜结果是什么？”老头儿面部表情松弛，显得温和，他甚至在微微笑着。
万芊幸忽然心中不安起来，母亲与父亲？……
“新郎官变成了你父亲。”他笑着，唇角塌下去，眼中蓄起一层薄凉的雾气。
“梅唐负了我，在最后的关头，她嫁给了我最好的朋友万和。”他低头抚弄自己手上的戒指，“我为她买了当时最贵的求婚戒指。”
“她说不要就不要了。”柏家旺垂下眼帘，细心地擦着玉石戒面。
万芊幸看着柏家旺头上的白发，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深情的男人，他还记得他爱的女子，他还爱她。
万芊幸惊讶。
“你一定以为我还爱着你母亲。”柏家旺抬头，眼光中全是鄙薄，“不，从她投向万和怀抱那一刻，我就发誓要报仇。”
“她负了我，与万和结婚。两年之后，两人已经矛盾重重，他俩性格相似，好强自私一根筋。她后悔了，然而腹中已经有了你。”
柏家旺不再停顿，语速变快，似乎已经从痛苦的回忆中清醒。
万芊幸却被柏家旺的故事吸引住，这是她从不知道的过往。她轻轻咽下口中津液，目光追随着柏家旺的脸，希望他继续讲下去。那两个抚养她长大的人，在她眼中，第一次有了模糊的从前。
她渴望知道。
“她回不了头了。好好坏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柏家旺陷入回忆，目光中闪过星星点点的柔情。
“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她后悔了？”柏家旺没有抬头，只是一味擦着手中的戒指。
“为什么？”万芊幸下意识接了一句话。
她真的想知道。妈妈是她一辈子没有解开的谜，没想到最终的谜底也许这个老头儿能告诉她。
“我那时已经结婚，白玉兰身孕也有五个月了，是儿子。梅唐找我，哭着说一定要和我攀亲家，她说如果她怀的是女儿，就送给我做儿媳妇，算作她对我的赔罪。”柏家旺柔声倾诉，对过往的怀恋，尽数袒露。
“就这？”万芊幸脱口而出。
这？……
这么随意？
就这么定下她的一生？
就因为梅唐自己的负罪感？万芊幸忽然为自己不值。母亲好糊涂！
万芊幸愤愤不平。
“嗯。就这。知道么，孩子，我觉得自己很幸运，避开了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但我答应了她。因为我可怜她。”柏家旺笑得舒展，仿佛在看一个人的笑话，而那个弃他而去的女人，她罪有应得。
万芊幸沉默了。
她想起母亲后来对父亲的谩骂指责，对她的嫌恶，她倏然而解。
大约母亲心中爱的人，还是柏家旺。
“至于你的父亲，他是个脑筋灵活的漂亮男人，到底是江南长大的孩子，一点就透。”柏家旺打开了话匣子，一时兴起，滔滔不绝起来。
“我们合伙做生意，什么都做，出资各半，盈余对分，他的经商才能很快超过我。他开始抢夺我的商机，我们生出罅隙。”
“最终的决裂你应该猜出来了，你母亲改变了一切，让我与万和彻底结仇。”
“你母亲生病后是可以跟万和出国的，外边医疗技术更好，存活年限也会更长。她不走，她希望我原谅她。”
“可我受到的羞辱和打击谁懂？我绝不会原谅她。万和在我倒下之际，大肆扩张，拉走我所有的生意伙伴和订单……
……在我就要完蛋的时候，老天爷给我送来了白玉兰，我把对梅唐的好全部给了白玉兰。她救活了我的企业。”
“所以孩子，故事的结尾就要来了，你必须替万和与梅唐还债！”柏家旺话锋一转，对上了万芊幸。
“芊幸，万和的家产原本是我的，梅唐把你推到柏家，也是天意。”
“孩子，签了它，我们两讫。”柏家旺把桌上的文件推过来。
倏然间，柏家旺喘得厉害，好像这么一长串的回忆击垮了他。万芊幸心中生出怜悯，为了复仇，柏家旺可算耗尽心血。
“柏伯伯，我不想把自己拉进你们长辈之间的世仇之中。”
“这个协议，我不签。”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