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贰
雪芒弯了弯唇角，“如此看……倒是郎情妾意了？”
“倒也谈不上。”她脸色淡漠，“只是……若终有一死，想选个舒服的死法。”
雪芒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你……此话何意？”
子络放下竹梜，目光转向她的小腹，“孕否？”
她也下意识垂首一望，用手抚了抚，“天癸之期刚过，医师说近几日适宜有孕。”
子络勉强弯了弯唇角，眼中并无笑意，“还记得前世中雪说过，要你与大君好好相处，待到你怀孕生子，便是她离开之时，想必……也是此世结束之期，亦是我身陨一刻。”
“甚么？”她仓皇地拉住子络的手，“此世结束是如何？你为何身陨？”
子络抿唇，“从善，我与你不同。不论此世与前世，皆是雪上歌为你与大君二人所造，这世间唯你二人主宰，余下我等芸芸众生，皆如风云尘土，我等所见所思皆是虚妄。一旦此世结束，我便会如同先前一般，再不能支配这身体半分，目光所及只有灰白二色，虽未命陨，却已似命陨。比起活着看自己死亡，我宁愿身死，再无知觉。”
雪芒感到不可思议，故而不住地摇头，“不……这岂会？”
“我与你对这世间的感知不同，在前世你尚能行动前去救助大君之时，我便犹如冰封一般止步于原处。是因你于此世中需要我，我才得以从前世脱离，出现在你身旁。”子络反握了握她的手，“从善，我是因你而存在的。”
雪芒蹙眉思索，总觉着有哪处是不对劲的……
“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有孕、生子，大约……在我嫁予他之后，才会走向灭亡。”
“不，不会！”
她忽然拽紧她的手，“一世结束确然是雪离开之时，可你还记得她于前世之中为何想要离开？”
子络微微呆滞，“想要……救大君？”
“不仅如此，雪亲造一世，是想要得到我与大君的结果，然前世，却在阴差阳错下非她所愿，故此她想离开，重新改变这一切，也便有了此世。”
说着，雪芒转首望向她，“你所觉的冰封之感，依我看来，并非因一世结束之过，而是雪将其舍弃之故！”
子络静默。
她继续道：“雪说过，她想要把亏欠我的全部还给我。故此为我重建一世，了我一生夙愿与遗憾。”
是啊，说到底，从善还是此世主宰，一旦她的故事结束，便也是芸芸众生的结束。子络如是想着。
雪芒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又晃了晃她的手，“但是子络，所谓主宰，是雪自己的认知。在此世间，我与大君依旧是肉体凡胎，会生病、会受伤、乃至也会死亡，我们其实并非不同于芸芸众生，而是众生之一。还有，子络，你并非因我而存在，你有父母、有前尘、有你自己的故事，雪既然也予你血肉，你便也是一个独立存在之人，并非依附他人而生。即便你在我的人生中只是一个参与者，但你于自己的人生中，却也是唯一的主宰者！你可以嫁人、生子，有自己的血脉、和幸福。”
子络眯了眯眸子，有些怀疑，“是……如此？”
雪芒重重地点头，“必然是如此！”
子络还是有些发愣，好似对那段身不能移的记忆过于深刻了。
“雪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前世时，她极力想要令一世结束，是为了让自己逃脱那段不属于她的人生。而此世中，她的每一次出现，却好似都是为我解惑的。她于此世，似乎入局易，脱身亦然。说不定……在她心中此世早已结束了，她也已经离开。如今我们所经所历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生命！”
子络似乎被她说动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无谓地笑了笑，“最好如此。”
她的面色没那么凝重了，雪芒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春祠当日有晚宴，是王室联络贵族之用，雪芒也开始忙了起来。
几人虽是各忙各的，但总归还是常能见面，自从子络与祁方贺心照不宣之后，每每姬兆离来濯鸾宫时，祁方贺便更似影子般地跟着。
再说姬兆离与雪芒，虽然白日里无暇一同进食，但每日夜里却也一直不忘为子嗣努力……虽然也不全是为了子嗣……
春为一年之始，万物初生。
春祠一敬天地，二孝祖先；盼上苍怜悯众生，盼先祖佑我后人；一愿天平地安、黍稷丰足，二愿六畜兴旺、人寿无伤。
晚宴时，朝臣随大君于主殿，女眷随少君于侧殿。
雪芒本想着趁机能见见祁方贺的家里人，好给子络撑撑场面，以免她嫁过去因无母家可依而受委屈。
然问了半天，只有一个祁家旁支的内眷在场，官职还只是地官之内的一个羽人下士。
雪芒不解。
晚宴散了之后，子络才为她解了惑：“他父原是顺承殇叔政权之人，大君肃清党羽时被一并革职了。”
“原是如此……那祁姓一族的前程不就只系在祁上士一人身上了？想来，只要他肯护着你，他家人该是不敢欺负你。”
“何须他护着我？”子络笑道，“我可是少君心腹！有少君的名头为我做倚仗，何人敢欺负我？”
“哈哈哈说得对！”雪芒笑成一片，多少有些失态。
她并未贪杯，只是初次饮酒，旁人来敬，她便应下，直到头有些昏了才懂得以茶代酒。
回到濯鸾宫便早早歇下了。
夜幕之后，姬兆离才踏月而来。
望着床榻上已经入眠的妻子，他缓缓弯了唇角，俯身下去，忍不住将嘴唇覆在了她桃粉的脸颊上。
“也罢，今夜就好好歇一晚。”
他规规矩矩地躺下，只拉过了她的手指。
然不多时，身侧之人却靠了上来。
像掉进松软的云朵里，姬兆离忍不住朝她倚了过去，左臂陷入她怀中，很温暖。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遂阖上双目，未敢再想。
但身侧之人却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先是松开他翻身向里背过他，又是蓦然返身一拳杵在他腰上！
作者有话说：
“倒也谈不上。”她脸色淡漠，“只是……若终有一死，想选个舒服的死法。”
雪芒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你……此话何意？”
子络放下竹梜，目光转向她的小腹，“孕否？”
她也下意识垂首一望，用手抚了抚，“天癸之期刚过，医师说近几日适宜有孕。”
子络勉强弯了弯唇角，眼中并无笑意，“还记得前世中雪说过，要你与大君好好相处，待到你怀孕生子，便是她离开之时，想必……也是此世结束之期，亦是我身陨一刻。”
“甚么？”她仓皇地拉住子络的手，“此世结束是如何？你为何身陨？”
子络抿唇，“从善，我与你不同。不论此世与前世，皆是雪上歌为你与大君二人所造，这世间唯你二人主宰，余下我等芸芸众生，皆如风云尘土，我等所见所思皆是虚妄。一旦此世结束，我便会如同先前一般，再不能支配这身体半分，目光所及只有灰白二色，虽未命陨，却已似命陨。比起活着看自己死亡，我宁愿身死，再无知觉。”
雪芒感到不可思议，故而不住地摇头，“不……这岂会？”
“我与你对这世间的感知不同，在前世你尚能行动前去救助大君之时，我便犹如冰封一般止步于原处。是因你于此世中需要我，我才得以从前世脱离，出现在你身旁。”子络反握了握她的手，“从善，我是因你而存在的。”
雪芒蹙眉思索，总觉着有哪处是不对劲的……
“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有孕、生子，大约……在我嫁予他之后，才会走向灭亡。”
“不，不会！”
她忽然拽紧她的手，“一世结束确然是雪离开之时，可你还记得她于前世之中为何想要离开？”
子络微微呆滞，“想要……救大君？”
“不仅如此，雪亲造一世，是想要得到我与大君的结果，然前世，却在阴差阳错下非她所愿，故此她想离开，重新改变这一切，也便有了此世。”
说着，雪芒转首望向她，“你所觉的冰封之感，依我看来，并非因一世结束之过，而是雪将其舍弃之故！”
子络静默。
她继续道：“雪说过，她想要把亏欠我的全部还给我。故此为我重建一世，了我一生夙愿与遗憾。”
是啊，说到底，从善还是此世主宰，一旦她的故事结束，便也是芸芸众生的结束。子络如是想着。
雪芒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又晃了晃她的手，“但是子络，所谓主宰，是雪自己的认知。在此世间，我与大君依旧是肉体凡胎，会生病、会受伤、乃至也会死亡，我们其实并非不同于芸芸众生，而是众生之一。还有，子络，你并非因我而存在，你有父母、有前尘、有你自己的故事，雪既然也予你血肉，你便也是一个独立存在之人，并非依附他人而生。即便你在我的人生中只是一个参与者，但你于自己的人生中，却也是唯一的主宰者！你可以嫁人、生子，有自己的血脉、和幸福。”
子络眯了眯眸子，有些怀疑，“是……如此？”
雪芒重重地点头，“必然是如此！”
子络还是有些发愣，好似对那段身不能移的记忆过于深刻了。
“雪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前世时，她极力想要令一世结束，是为了让自己逃脱那段不属于她的人生。而此世中，她的每一次出现，却好似都是为我解惑的。她于此世，似乎入局易，脱身亦然。说不定……在她心中此世早已结束了，她也已经离开。如今我们所经所历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生命！”
子络似乎被她说动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无谓地笑了笑，“最好如此。”
她的面色没那么凝重了，雪芒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春祠当日有晚宴，是王室联络贵族之用，雪芒也开始忙了起来。
几人虽是各忙各的，但总归还是常能见面，自从子络与祁方贺心照不宣之后，每每姬兆离来濯鸾宫时，祁方贺便更似影子般地跟着。
再说姬兆离与雪芒，虽然白日里无暇一同进食，但每日夜里却也一直不忘为子嗣努力……虽然也不全是为了子嗣……
春为一年之始，万物初生。
春祠一敬天地，二孝祖先；盼上苍怜悯众生，盼先祖佑我后人；一愿天平地安、黍稷丰足，二愿六畜兴旺、人寿无伤。
晚宴时，朝臣随大君于主殿，女眷随少君于侧殿。
雪芒本想着趁机能见见祁方贺的家里人，好给子络撑撑场面，以免她嫁过去因无母家可依而受委屈。
然问了半天，只有一个祁家旁支的内眷在场，官职还只是地官之内的一个羽人下士。
雪芒不解。
晚宴散了之后，子络才为她解了惑：“他父原是顺承殇叔政权之人，大君肃清党羽时被一并革职了。”
“原是如此……那祁姓一族的前程不就只系在祁上士一人身上了？想来，只要他肯护着你，他家人该是不敢欺负你。”
“何须他护着我？”子络笑道，“我可是少君心腹！有少君的名头为我做倚仗，何人敢欺负我？”
“哈哈哈说得对！”雪芒笑成一片，多少有些失态。
她并未贪杯，只是初次饮酒，旁人来敬，她便应下，直到头有些昏了才懂得以茶代酒。
回到濯鸾宫便早早歇下了。
夜幕之后，姬兆离才踏月而来。
望着床榻上已经入眠的妻子，他缓缓弯了唇角，俯身下去，忍不住将嘴唇覆在了她桃粉的脸颊上。
“也罢，今夜就好好歇一晚。”
他规规矩矩地躺下，只拉过了她的手指。
然不多时，身侧之人却靠了上来。
像掉进松软的云朵里，姬兆离忍不住朝她倚了过去，左臂陷入她怀中，很温暖。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遂阖上双目，未敢再想。
但身侧之人却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先是松开他翻身向里背过他，又是蓦然返身一拳杵在他腰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