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姻缘

  “圣上会继续查下去,牺牲的人是庄术邱。”

  陆知予猜到赵凛的选择,心中还是有些怅然。

  当帝王双手空空,身边无一利器,那么裹挟其中的人,只能以身化剑,付诸性命。

  听见这句的陆旭酩却叹息一声,“是,也不是。庄术邱于医之一道的天分,高于其父。

  “最终庄院使还是替了庄术邱。”

  陆旭酩徐徐道:“太医院同僚觉得庄术邱平日寡言,也有暗中排挤之意,便让他去后面药房看管药材。

  “由庄术邱掌着钥匙,药房平日里有仆侍清扫,然而药材是最易让人动手脚的地方,故而需要人每日查看。

  “像赤峰草这样会让人迷失心智的禁物更应严格保管。

  “再说回贤妃这边,宫殿屋檐上的腐肉被鸟兽啖尽,被贤妃心腹奋力留下的尸体里面查到了草药残余。

  “两厢一核,果然是赤峰草少了半匣,庄术邱本该因此下狱,危急关头却被庄院使拦下。”

  “庄院使想要为他儿子替罪?此举护子之心明显,怎能服众?”

  陆旭酩看向陆知予的眼神又多一分赞赏,温声道:“不如满满来猜一猜,他后面是如何做的?”

  陆知予敛了心神,思量片刻,一阵玲音响起:“这一棋,圣上已输半子,因此尽管知道那具鸟尸是局也不得不踏。

  “否则就坐实了圣上同贤妃早有就联手,这是一场专门针对皇后预谋的罪名。

  “在皇后的坚持下,圣上不仅要查,还要大张旗鼓地查,只有这样才能打消皇后的疑虑,让圣上真正想要做到的事情不动声色的完成。

  “若要让庄太医无罪,就需要一个更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是庄院使的错,既然院使的下场已然注定。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的死变得对圣上更加有利一些,而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那就是——”

  陆知予眼神一亮,快声道:“庄院使攀扯出了皇后!”

  陆旭酩苦笑摇头:“父亲果然不该把满满当做普通闺阁女子对待,你说的不错,庄院使一口咬定受皇后身边的内侍指示。

  “他不依言去做,皇后就会要了庄术邱的命,他用一生清誉担保自己不曾说谎,许是善行一世,几乎没人怀疑庄院使的话。

  “反倒是对皇后多有不满,圣上子嗣艰难,此妒妇行径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朝堂同样议论纷纷。”

  陆知予感叹那样宽厚雅正之人就这样命绝于权势碾压之下,也为庄院使对庄术邱的考量而感到动容。

  “只有将庄太医也置于风口浪尖,他才能够安稳避过,而且,日后即使庄院使不在了,皇后再想要对庄太医下手,都得思量一二。

  “或者说,庄术邱不能在宫中出事,否则所有人都会怀疑是皇后做的。

  “最后,只有当庄院使出事以后,太医院其他同僚感念院使曾经的照顾,才不会过于针对庄太医。

  “他用自己的性命在为圣上开路,为庄太医铺路。”

  陆旭酩对庄院使的做法毫不意外,倘若是他,也是会如此做的。

  看着满满偏头长吁短叹的样子,他只觉自己要谋划的更多更好才行,他希望自己能护着她们平安喜乐,得遇良人。

  庄术邱哪怕再少年成才,再天赋异禀,也早早没有了父亲。

  “父亲。”

  “嗯?”

  陆知予的脸色有些为难,抿唇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满满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我想问父亲为何对皇宫内的事情晓得这般清楚?倘若父亲了解这些,十多年前又为何会成了中庸一派?

  “难不成父亲从一开始就在蓄力,打算助圣上一臂之力?”

  陆旭酩没想到满满竟然是这样想的,老脸一红,摸着鼻子解释:

  “可能让你失望了,当年充做墙头荒草虽不体面,但的确是真的。

  “圣上登基前几年,徐仲沔一改其父锋芒毕露的性子,可谓是韬光养晦,谋划得不动声色。

  “等到后来局势稳定,才露出爪牙,朝臣们毫无准备,等到你醒悟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兵力,财力,权力皆落于徐氏之手。”

  他咳嗽两声,在大女儿面前不太想要多说曾经那段左右摇摆,依附大流的时光。

  迅速将话头落在其他的地方,沉声道:“其实这些陈年往事和种种辛密,是……”

  陆旭酩食指蘸水在桌面写出一个“德”字。

  陆知予眼神一缩,德妃谢瑶?

  她不大明白为何方才言及圣上、皇后娘娘二人时都不曾如此避讳,但谈到德妃的时候却缄口。

  陆知予睁大眸子看着桌上的水渍褪去,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可能,父亲身边有德妃的人!

  怪不得父亲希望自己嫁给谢汕秋,结为姻亲,两家便密不可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她想到紫藤山上书斋里木匣藏匿的地方,书架上第三排第十五册的位置,又恰是两人生辰数字的结合。

  当初陆知予就觉得巧合,却没想到,也许并不是一种偶然。

  父亲坚定选择正统不仅仅和祖父对他的赠言有关,更有可能是和德妃达成了某种共识。

  若真如此,她就更要和谢汕秋保持距离了,陆知予暗道。

  陆旭酩见她眼神闪烁,知道满满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却不再开口劝她同谢汕秋亲近。

  一来他已经存了私心,为谢家小子争取了一回。

  在陆旭酩看来,但凡长了眼睛,心智正常的,都该明白满满的可贵。

  谢家小子动没动心他不知道,但是他的女儿满满,看着倒是对他没有半分别的意思。

  二来满满说的对,与其依附旁人,不如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竭力为女儿筹谋,让她们平安。

  陆知予嘴唇微动:“父亲,您对徐毓敏和太子殿下的婚事怎么看?如今圣上掌权,情况会与从前不同么?”

  说到这个,陆旭酩的神色却并不轻松,因为照他看来,圣上并没有打算插手太子殿下婚事的意思。

  而无论是皇后还是徐仲沔都会竭尽所能抓住一切机会撮合这桩亲事。

  他看不懂圣上究竟想做什么,倘若放任不管,岂不是中了对方下怀么?

  若直言拒绝,又该用什么样的缘由把这段自翼国建朝就存在的姻亲斩断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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