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作乱

  五月十五天朗气清,夏日的绿荫将帝王华盖遮住,投下的明明灭灭的光影被华盖之上的反射,看过去灼的人眼睛生疼。

  时隔五年的大祭祀,皇帝于百官跪拜处再一次登上了这长长的玉阶。

  皇帝祭祀,左右为文武臣,只是萧景煜此次因为受了伤,不能亲自来现场,只得旁边换了刘蛟。

  而右边也从荣瑛换成了不苟言笑的白锦。

  皇帝虽然身子没有好全,但是也不愿在此天下人面前被人扶着上祭祀坛。

  “两位爱卿跟着朕便是,不用服侍左右。”

  刘蛟看了一眼白锦,却见白锦脸上毫无表情直接后撤了一步,刘蛟也从善如流,往后面跟去。

  正午的烈日照在毫无荫蔽的御阶之上温度陡然升高,出了白锦无碍,刘蛟与皇帝都已经开始流汗喘息。

  九百阶直通祭祀坛,周遭寂静如斯,无人知晓旁边的人都在想些什么。

  直到祭祀开始时,上京郊外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人群开始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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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景煜今日晨起后便坐在书房之中静静的等消息。

  直到中午那一声惊天的巨响后,整个上京城都乱成了一锅粥。

  城门不知被什么人炸开了,守城的防卫军死伤数十。

  半个时辰后,一匹飞马带着战报竟直入祭祀坛中传了消息,二百里外的京郊两股势力短兵相接,今日晨起已经乱作一团。

  皇帝点点头,微微眯了眯眼便看见底下有几个身影已然再闪躲。

  “白锦,让金吾卫戒严。”

  此次祭祀本是由御林军防卫,金吾卫退驻于望平山,可随着白锦一声令下,这些罗刹不知从何处忽然窜了出来,将几个异动的官员全数拿下。

  皇帝完成祭祀后,端坐于高台之上,仿佛年轻时初次登基一般,九百级高阶只堪堪衬得君临天下的威严。

  而一封封手书已经流水般从相府递出来,送至上京各处,顷刻间整座上京城都如机械齿轮般缓缓转动起来,将一场大戏送至高潮。

  就在百官都在烈日与金吾卫的刀剑之下不知所措时,忽然闻得一声

  “陛下,臣有本要奏。”

  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平日不声不响的兵部侍郎邹谨缓缓走到百官面前跪下。

  “臣要参当朝雍王结党营私,舞弊作乱,道反纲常已至谋逆重罪。”他此话一出,周遭声音压都压不住。

  一来无人敢参亲王,二来邹谨家与雍王乃是姻亲,谋逆者诛九族,众人都以为邹谨疯了。

  而雍王此时脸色依然骤变。

  按照他的计划,今日中午城门被炸毁后,刘麟之就应该已经带兵闯入上京城,而御林军制动百官后,他以挟持住皇帝,将他的身份昭告天下。

  可是今日城门虽破,却不见大军进城,祭祀坛又多了金吾卫,全然将他置于被动。

  即便此次不成,他只要不先动手也该将此事隐去,可偏偏此时多了个邹谨。

  他是疯了吗...

  “一派胡言,我对陛下忠心可鉴,怎么可能谋反,邹谨小儿你无才无德,心生怨妒,便如此陷害于我!”

  邹谨此时也不怕他,他掐算好了时辰,只等着囚车一到便能将他直接定罪。

  果不其然,萧景煜手书送到诏狱时,黑市之中被捕获的一众雍王家臣带着镣铐便被金吾卫的兵将从后门抄近道直至祭祀坛。

  在雍王刚刚狡辩完,邹谨身后便被金吾卫开出一条道,一辆囚车竟然明晃晃的出现在祭祀坛下,雍王一眼便看出来这是之前在黑市帮他收买兵器的家臣,眼眶快要瞪裂。

  “雍王由江宁揽财,至黑市走私兵械马匹,凡所有账目皆在此处,陛下请过目。”邹谨将一个木盒子递给旁边的金吾卫。

  而后邹谨指着旁边的囚车:“陛下,此人便是为雍王走私兵械的家臣,认罪书亦在此木匣之中。如今人证物证具在,还请陛下圣裁!”

  “邹谨你!”雍王本就老了,如今计划被打乱还被反将一军,恨得牙痒。

  他也不再跪,大笑着站起:“既然你们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

  他刚言罢,人群中便跃出一众布衣打扮的暗卫,从两侧直接跃到御阶上,御林军也出动,只是不是护卫皇帝,而是跟随那些暗卫一同刺杀谋逆。

  此处虽有金吾卫,但是人数却不如他们多,一时打了个平手,占不了上风。

  雍王在一众叛军掩护下高声喊道:“当今陛下并非先帝亲生,是个篡夺皇位的野种!你们跪的并非天子,他名不正言不顺,理应让贤!”

  此时皇帝周遭已经出现许多雍王的手下,被白锦一一拦在外面,只是人太多,难免百密一疏。

  皇帝气急了看着一个眼熟的御林军,怒喝道:“混账!你敢谋反!”

  “你也听见了,你根本不是皇族的血脉!”那御林军哈哈哈哈大笑两声:“杀了你我就是头等的功......”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白锦回身一拳给打了个洞穿。

  白锦冷着眉目,看着周遭越来越多不怕死的凑上来,转身跟皇帝道:“我背您。”

  皇帝也是气急了,一摆手说不用,白锦却不听他的,一手将人背在了背上。

  刘蛟看着场下一片混乱,现在甚至不知道那边能赢,他握了握手中的匕首,看着趴在白锦背上的皇帝,忽然有一刻起了杀心。

  白锦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一回身一脚踢在刘蛟膝盖上。

  刘蛟身子一抖,手中的匕首掉了下来。

  皇帝一眼看见,眸中神色冷了下来。

  因着萧景煜早就安排他看顾刘蛟,留下他性命,故而白锦那一脚没用力,随手招呼了一个金吾卫:“看好刘蛟,别让他死了。”

  而后身上背着皇帝从后面百米高的祭台纵身跃了下去。

  “白锦!你带朕去哪?”

  “萧景煜早些日子就派人挖好了密道,他说了若是事成就来接你,若是事不成,便让我带你去留都再重起家业。”

  “他敢在皇家祭台私挖密道?”

  白锦撇撇嘴,故意脚下晃了晃,颠的皇帝头晕:“嗯.....所以没告诉你。”

  他背着皇帝来到祭台下的密道,因为此处机密,所以只有萧景煜,白锦以及长留军中几个挖密道的人知道。

  所以也没有人伺候,也没有灯火。

  两人黑漆漆的坐在墙角,一时根本分不清君臣。

  或者白锦根本也不像是个臣子。

  空荡荡的密道里漆黑一片,外面的厮杀声传进来已经变得有些渺远。

  只能听见皇帝累的粗喘的气声,以及拨动身上华服的声音。

  白锦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说道:“要是热就脱了吧,都五月了,穿这么厚太热。”

  皇帝听他说话,皱了皱眉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怼白锦道:“你倒是真不把自己当臣子了。”

  白锦在黑暗中白了皇帝一眼,也不说话。

  反正热的不是他。

  皇帝叹了口气,眼见着空气安静的尴尬,出声道:“若是兵败,你就带太子去留都,朕与上京共存亡。”

  “不会兵败的。”白锦道:“她能赶回来。”

  “谁?”皇帝听他那笃定的语气,难得问起这些。

  其实他对白锦一直有些好奇,只不过碍着帝王的威严,有些话不能说。

  而今外面兵荒马乱,倒是让他俩聚在一起。

  白锦不拿他当君,他嘴上不高兴,内心竟然还有一些自在。

  “你...你是阿瑛在外面带回来的?”

  “嗯。”

  “那你留在赤羽营是为了什么,报恩吗?”

  白锦啧了一声,没有回话,半晌等到两人都又陷入沉默,白锦才说了一句。

  “不是报恩,我喜欢她。”

  皇帝其实也能猜到,但是有些八卦就是得听当事人亲自说才有意思。

  “你倒是直白。”

  白锦难得回头看了一眼皇帝:“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我。”

  “人生苦短,莫为一人介怀终生,你为朕出生入死,朕会许你一门好亲事。”

  “不用。”白锦冷道。

  皇帝笑了笑,不再说话,头靠在后面的土墙上,这会也顾不得什么威严不威严了。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的坐着。

  只是听得外面的厮杀声一直持续到了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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