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开悟
米粒儿想了想，对他轻声说：“先容我打打腹稿，外面那群人还得应付一二。”
“……”
郦殊如熊孩子面对苦药一般的闭上眼，吐光浊气的胸膛又一次充气鼓起。
他调整了一下后站起来，米粒儿便心领神会的给他脱掉官袍换上丧服。
换了衣服的郦殊似乎轻松了些，他伸了伸脖子后，叹息道：“往日里京畿贵胄可看不上我们家，这连日来动荡下来，竟把他们也吓破了胆，倒是一群可以拉拢的助力。”
“……”
这次换米粒儿一时沉默了。
天杀的。
到底是怎样的朝堂厮杀，能把一向只凭武艺和郦家关系网讨生活的郦殊逼得说出这种话？
我该高兴他终于意识到需要更广泛的拉帮结派了吗？
米粒儿正走神，就听郦殊低声问：“你今天都搞了些什么？我回来一路上都有陌生人同我寒暄，简直跟太阳打西面出来了一样。”
这话说得很生硬，但好在他的手很软。
两只爪子在米粒儿反应过来前攀上她肩膀揉了揉，那力道和技巧…
“啊~”
米粒儿没忍住，舒服得小声叫出来，这才发觉脸上的苹果肌和腮帮子也酸酸的，一松懈下来就恨不得找个柔软的被窝埋进去。
“你连脸都笑僵了。”
郦殊继续表演不会说话，米粒儿也懒得吐槽他，享受着水泥浇筑的肩颈重新恢复到血肉之躯，他喟叹道：“能搞什么啊？不过顺势而为罢。”
“外面那一屋子也是？”
这家伙一边追问一边还把热气喷在米粒儿脖子上，跟蒸汽熨斗似的，熨帖着米粒儿劳损到颈椎和斜方肌，不由靠在他身上嗔道：
“那可不是？陈娘娘薨了又瞒不住，王娘娘将诞更是板上钉钉，他们往日里推陈太师在前事不关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再不活动难道等孙博渊来给他们开仓放粮？”
“你怎么知道孙博渊提了此事？”
郦殊一惊手劲儿都加重了，捏得米粒儿龇牙咧嘴，他又赶紧松了力道，追问：“你在宫中还有眼线？”
“怎么可能！我找死啊！”
米粒儿翻了个白眼，说：
“事已至此，就算孙博渊阻挠你去应战，昨天难民潮冲击化解寺也已经人尽皆知。佛法无边的只有一个无相，城墙之外却少说住了十万拢袖娇民。他若不能把流民的事情裱糊过去，光老百姓唾沫都能淹死他，还怎么跟你斗。”
见郦殊认真在听，米粒儿便又说：
“要他的班底自掏腰包不可能，从南方运粮又太远，只有京畿这群有钱又有粮的豪富贵胄略好欺负一些，若全以此全力施压，一旦天子松口，那坏名声自有柴家担待，他孙博渊既能整死你，又能削弱京畿士族简直一举两得。换了是我，我也打这个主意。”
大约是放松的缘故，米粒儿不知不觉就说出了些真实想法。
郦殊按摩的十指一顿，又向下给她松解腰背。
“怎了？可是觉得我说错了？”
米粒儿霎时警觉，抓住他的手扭头追问。
“你说得很对。”
“……”
米粒儿不说话，拿眼睛瞪他，才逼出一句。
“只是我没想到舅舅连这些也告诉你……他不是什么好人。”
秦舅爷什么玩意儿米粒儿心里能没数？
只是郦殊这话…
米粒儿想了想，把到了嘴巴的话又咽下。
她心里确实有自己的小九九，推给秦舅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转而说：“昨儿夜里送舅舅去歇息的路上他同我说的这些。”
“哼！”郦殊哼出一声‘不出所料’的鼻息，解释说：“他奉命要去抄林斐然的家产然后去挖孙博渊的根基，以他实力根本做不到。可如果耸动了京畿士族对抗北方士族，那他便有了从中渔利的机会，只是倒让我家做了引线的针。”
“那现在怎么办？”
米粒儿故作担忧，郦殊果然不出所料的摇了摇头。
“罢了，这便宜让与他也无妨。”
他这么说了一句，复又抬头，皱眉道：“只是今后不可再受他蛊惑。”
说完还觉得不够，又难得拉了秦氏下水，劝说道：“与他相比，我母亲就是个蠢人，许多坏事背后都有他的影子，你千万不可与他深交。”
“我知道了。”
米粒儿还能怎么答？
她当然知道秦舅爷不是好人，可普天之下无相这样的好人寥寥，秦舅爷这样的歹人也不多。
倒是陈太师那样自私的庸人，章典、孙博渊、林斐然那样贪婪的狂人满坑满谷。
若真按他说的一一严防死守，那日子也没啥好过了。
大约是听出了米粒儿话语中的敷衍，郦殊不满的看来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米粒儿看他回来后的一路表现，心里猜测朝堂拉锯战时，秦舅爷再次即捞了好处又帮了郦殊。
所以他现在的态度中对秦舅爷的提防和不满都有。
“罢了，先把眼前的要事做好吧。”
突然这家伙说了句极不符合他个性的话，那叹息中仿佛带着一股认命似的无奈。
米粒儿看他这样，心里越发不满，拽住想要站起身的郦殊说：“男子汉大丈夫，你这就遭不住了？”
“倒也不是。”
郦殊低头，眼神中带着些闪躲的柔情。
“就是累了。”
停了一下又说：“但见你也累成这样，又觉得理应如此。”
“本就理应如此！”
米粒儿也暗自咬牙，压下满身疲惫站直了身子，低声说：
“你我加起来还不够三十年岁，那孙博渊却已四十许人，他常年浸在酒色财气中，不知还剩多少元气，眼下指不定在喝参汤吊命呢！论干耗，他凭什么熬得过我们？”
“说得好！”
这话说得郦殊一笑，眼中焦虑尽褪总算完全放松下来。
他低头在米粒儿脸上啄了一下，随后与她挽着手走出内室。
“方才未来得及周全丧礼，让诸位见笑了。”
又是头一次，郦殊主动笑着向一屋子陌生人打了招呼。
满屋子颇不安的面孔因他这话一道换上假笑面具，整齐答道：“哪里哪里，郦将军为朝廷尽心竭力，乃是人臣典范。”
“哈哈哈~”
他大笑，似豁达豪气，似冷嘲热讽，又像是心境变化后的释然。
“我父亲生性豁达交友广泛，如今还能有诸君前来送行，泉下有知定然大笑三声，再无遗憾。然，此时此刻我却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
郦殊如熊孩子面对苦药一般的闭上眼，吐光浊气的胸膛又一次充气鼓起。
他调整了一下后站起来，米粒儿便心领神会的给他脱掉官袍换上丧服。
换了衣服的郦殊似乎轻松了些，他伸了伸脖子后，叹息道：“往日里京畿贵胄可看不上我们家，这连日来动荡下来，竟把他们也吓破了胆，倒是一群可以拉拢的助力。”
“……”
这次换米粒儿一时沉默了。
天杀的。
到底是怎样的朝堂厮杀，能把一向只凭武艺和郦家关系网讨生活的郦殊逼得说出这种话？
我该高兴他终于意识到需要更广泛的拉帮结派了吗？
米粒儿正走神，就听郦殊低声问：“你今天都搞了些什么？我回来一路上都有陌生人同我寒暄，简直跟太阳打西面出来了一样。”
这话说得很生硬，但好在他的手很软。
两只爪子在米粒儿反应过来前攀上她肩膀揉了揉，那力道和技巧…
“啊~”
米粒儿没忍住，舒服得小声叫出来，这才发觉脸上的苹果肌和腮帮子也酸酸的，一松懈下来就恨不得找个柔软的被窝埋进去。
“你连脸都笑僵了。”
郦殊继续表演不会说话，米粒儿也懒得吐槽他，享受着水泥浇筑的肩颈重新恢复到血肉之躯，他喟叹道：“能搞什么啊？不过顺势而为罢。”
“外面那一屋子也是？”
这家伙一边追问一边还把热气喷在米粒儿脖子上，跟蒸汽熨斗似的，熨帖着米粒儿劳损到颈椎和斜方肌，不由靠在他身上嗔道：
“那可不是？陈娘娘薨了又瞒不住，王娘娘将诞更是板上钉钉，他们往日里推陈太师在前事不关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再不活动难道等孙博渊来给他们开仓放粮？”
“你怎么知道孙博渊提了此事？”
郦殊一惊手劲儿都加重了，捏得米粒儿龇牙咧嘴，他又赶紧松了力道，追问：“你在宫中还有眼线？”
“怎么可能！我找死啊！”
米粒儿翻了个白眼，说：
“事已至此，就算孙博渊阻挠你去应战，昨天难民潮冲击化解寺也已经人尽皆知。佛法无边的只有一个无相，城墙之外却少说住了十万拢袖娇民。他若不能把流民的事情裱糊过去，光老百姓唾沫都能淹死他，还怎么跟你斗。”
见郦殊认真在听，米粒儿便又说：
“要他的班底自掏腰包不可能，从南方运粮又太远，只有京畿这群有钱又有粮的豪富贵胄略好欺负一些，若全以此全力施压，一旦天子松口，那坏名声自有柴家担待，他孙博渊既能整死你，又能削弱京畿士族简直一举两得。换了是我，我也打这个主意。”
大约是放松的缘故，米粒儿不知不觉就说出了些真实想法。
郦殊按摩的十指一顿，又向下给她松解腰背。
“怎了？可是觉得我说错了？”
米粒儿霎时警觉，抓住他的手扭头追问。
“你说得很对。”
“……”
米粒儿不说话，拿眼睛瞪他，才逼出一句。
“只是我没想到舅舅连这些也告诉你……他不是什么好人。”
秦舅爷什么玩意儿米粒儿心里能没数？
只是郦殊这话…
米粒儿想了想，把到了嘴巴的话又咽下。
她心里确实有自己的小九九，推给秦舅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转而说：“昨儿夜里送舅舅去歇息的路上他同我说的这些。”
“哼！”郦殊哼出一声‘不出所料’的鼻息，解释说：“他奉命要去抄林斐然的家产然后去挖孙博渊的根基，以他实力根本做不到。可如果耸动了京畿士族对抗北方士族，那他便有了从中渔利的机会，只是倒让我家做了引线的针。”
“那现在怎么办？”
米粒儿故作担忧，郦殊果然不出所料的摇了摇头。
“罢了，这便宜让与他也无妨。”
他这么说了一句，复又抬头，皱眉道：“只是今后不可再受他蛊惑。”
说完还觉得不够，又难得拉了秦氏下水，劝说道：“与他相比，我母亲就是个蠢人，许多坏事背后都有他的影子，你千万不可与他深交。”
“我知道了。”
米粒儿还能怎么答？
她当然知道秦舅爷不是好人，可普天之下无相这样的好人寥寥，秦舅爷这样的歹人也不多。
倒是陈太师那样自私的庸人，章典、孙博渊、林斐然那样贪婪的狂人满坑满谷。
若真按他说的一一严防死守，那日子也没啥好过了。
大约是听出了米粒儿话语中的敷衍，郦殊不满的看来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米粒儿看他回来后的一路表现，心里猜测朝堂拉锯战时，秦舅爷再次即捞了好处又帮了郦殊。
所以他现在的态度中对秦舅爷的提防和不满都有。
“罢了，先把眼前的要事做好吧。”
突然这家伙说了句极不符合他个性的话，那叹息中仿佛带着一股认命似的无奈。
米粒儿看他这样，心里越发不满，拽住想要站起身的郦殊说：“男子汉大丈夫，你这就遭不住了？”
“倒也不是。”
郦殊低头，眼神中带着些闪躲的柔情。
“就是累了。”
停了一下又说：“但见你也累成这样，又觉得理应如此。”
“本就理应如此！”
米粒儿也暗自咬牙，压下满身疲惫站直了身子，低声说：
“你我加起来还不够三十年岁，那孙博渊却已四十许人，他常年浸在酒色财气中，不知还剩多少元气，眼下指不定在喝参汤吊命呢！论干耗，他凭什么熬得过我们？”
“说得好！”
这话说得郦殊一笑，眼中焦虑尽褪总算完全放松下来。
他低头在米粒儿脸上啄了一下，随后与她挽着手走出内室。
“方才未来得及周全丧礼，让诸位见笑了。”
又是头一次，郦殊主动笑着向一屋子陌生人打了招呼。
满屋子颇不安的面孔因他这话一道换上假笑面具，整齐答道：“哪里哪里，郦将军为朝廷尽心竭力，乃是人臣典范。”
“哈哈哈~”
他大笑，似豁达豪气，似冷嘲热讽，又像是心境变化后的释然。
“我父亲生性豁达交友广泛，如今还能有诸君前来送行，泉下有知定然大笑三声，再无遗憾。然，此时此刻我却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