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醒悟
好一个“善终”。
米粒儿睁开眼睛，看着裴江流满脸冷汗中的那双眼，又想起秦舅爷那黑洞洞不见底的眼。
是不同的。
裴江流的心思看不透，可他眼底有一种光。
倔强又顽强，希望又绝望。
但就是燃烧着，在得偿夙愿之前，绝不熄灭的光。
米粒儿一时不想跟这双眼睛对视，只能低头看手里的帕子。
这一次再看那入目的鲜红，仿佛是一团团燃烧的火，是刘夫人用生命最后的恳求。
“……”
米粒儿哪里还看得下去，只能吸口气，说：“我会派人告诉刘夫人，今后不会再有关于刘泰来的任何风流韵事，那帮风尘女子也不会再闹了。”
“不需要。”
裴江柳却连这种自我安慰也不愿意给出，低声说：
“我说过了，我已将她拿下，现在只需静待容友志死讯，再在她自尽后大肆传扬即可。京城人吃够了英雄气短的大馒头，总要配上点贞洁烈女的咸菜和朋友妻不客气的美酒，才算顿饭嘛。”
“……也是，此事便全全交你处理吧。”
说罢再抬头，裴江柳灿烂的笑脸像是某种短暂盛放的鲜花，这使得米粒儿忍不住又说：“好好活着吧，在你得偿所愿之前。”
“夫人说得是，裴某定吸取此番教训，再不让夫人操心。”
揣着一颗沉重的心，米粒儿走出自己的院子，在院门外轻轻喘息。
裴江柳和刘夫人的操作就像两个冰冷有力巴掌，把她从郦陈联手和弄死孙伯渊的狂热中扇醒。
哪有四万八千流沙佛？
冷冷的人间只有冷冷的眼和比鲜花更短暂的鲜红热血，待那热气都被那些冷冷的口鼻吸尽，热血也就只剩一块褐红色的污迹，雨一下，水一冲，便再留不下一声叹息。
“夫人，你可还不舒服？”
显然春琴走前把米粒儿‘犯病’的情况告知了润芝。
这丫头心明眼亮，虽一直远远看着，不犯偷听之罪，却还是很快发觉了主人的异状。
米粒儿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心里忍不住想这世道如何一副吃人的模样，又不能表露，只苦笑道：“也就那样，还能活就行。”
“夫人……”
自己也是个老病号的润芝面露担忧，米粒儿却劝慰她道：
“只要大事办成，家里能从朝堂混战的泥潭中脱身，老爷能顺利北上一雪前耻，我这些小毛病便都会不药而愈，又何必浪费药材呢？”
与春琴不同，多病的润芝心思细腻，一听就不再劝了，只问：“那夫人接下来打算如何？”
“寻一顶小轿，我要去为苗娘子的婚事奔走。”
婚礼的事情早安排妥当了，所谓奔走不过是托词。
米粒儿在轿上换了斗篷避人耳目，先去了王国舅在外面的别业。
跟孙家郦家的别业都巴不得尽可能清幽典雅不同，王国舅的别业就在闹市中。
甚至连院子都没有，只是夹在两家绸缎庄之间的一家古董店，要不是大家知根知底，外人谁晓得这是国舅爷的歇脚处？
润芝向掌柜的递上拜帖后，那矮胖男子便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米夫人，我家老爷今早便在说，你多半要来找他，因而将公务搬到了楼上，且等夫人登门。”
王国舅的公务是他姐夫安排的皇城司官职，也就是秘密警察头子。
在过去京中各家细作各有神通和靠山，王国舅这职位就是个笑话，如今却随着王贵妃的肚子一天天膨胀起来。
说出来倒也有了几分官威。
米粒儿按掌柜指引上了二楼，便在堪称逼仄的二楼窗前见到了好整以暇的王国舅。
这厮还是那么高瘦而黑，却没了之前扮演丑角时的喜感，逆着光正襟危坐起来，也能说得上一句宝相庄严。
可惜不能开口。
“哎呀~米夫人，真是让我好等呢！”
一开口还是那副溜须拍马的调调，米粒儿却赶紧振作精神，谨慎的向他行礼道：“拜见国舅爷。”
她这样子把王国舅搞得一愣，有些尴尬的挥挥手。
“夫人这样子就太生分了，咱们也算老熟人了，何必如此？”
“国舅爷今非昔比，奴家怎能再放肆？”
米粒儿笑着打了个趣儿，站直身体，从怀里摸出准备好的盒子，里面自然又是大笔银票。
王国舅一见那盒子就立刻推脱道：“哎，我还要谢谢郦家呢，你到跟我客气起来了。”
说什么也不肯收。
米粒儿也不强求，收好盒子，依旧站着笑道：“贵妃娘娘早晚是要登高的，国舅爷跟我客气，我才心里不安呢。”
“嘿嘿~”
王国舅没忍住笑了两声，又叹息道：“夫人真是好巧一张嘴，却不知我姐姐此生多半止步于此啦。”
当然，因为王家的门第跟正经大士族比起来有差距，又是桂州来的，一定会被京畿和北方士族瞧不起，加上天子那德行，王贵妃封后也就是个笑话。
但知道归知道，话要说好听。
米粒儿又一番吹捧把王国舅说得很是有些飘飘然的一笑再笑，才缓缓道：“我们也是因此沾了您与贵妃娘娘的光，才让陈夫人高看了一眼。”
一提到陈家，王国舅松弛的脸猛地一绷，又和缓下来，见米粒儿还站在，因笑道：“夫人快请坐，郦家百年门第那是我等桂州小族能比？那陈夫人分明是仰赖郦二郎之威势才解决了家中难题。”
米粒儿这才依言坐下，笑道：
“哎哟，国舅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月前若没有您与贵妃娘娘提携，哪有我家老爷今天？我郦家能渡过此番艰险，全靠国舅与娘娘的恩德，那陈夫人也是看我家能走通娘娘的路子才选中我们的。”
“此话怎讲？”
王国舅诧异的挑起眉毛，米粒儿便把陈家如今的困境和盘托出。
又说：“那陈夫人毕竟是个女子，陈景然固然少壮却立足未稳，此番天下所有眼睛都盯着他们，想等着看他们笑话，若娘娘不高抬贵手，今后陈家可有的苦头吃。”
作者有话说：
米粒儿睁开眼睛，看着裴江流满脸冷汗中的那双眼，又想起秦舅爷那黑洞洞不见底的眼。
是不同的。
裴江流的心思看不透，可他眼底有一种光。
倔强又顽强，希望又绝望。
但就是燃烧着，在得偿夙愿之前，绝不熄灭的光。
米粒儿一时不想跟这双眼睛对视，只能低头看手里的帕子。
这一次再看那入目的鲜红，仿佛是一团团燃烧的火，是刘夫人用生命最后的恳求。
“……”
米粒儿哪里还看得下去，只能吸口气，说：“我会派人告诉刘夫人，今后不会再有关于刘泰来的任何风流韵事，那帮风尘女子也不会再闹了。”
“不需要。”
裴江柳却连这种自我安慰也不愿意给出，低声说：
“我说过了，我已将她拿下，现在只需静待容友志死讯，再在她自尽后大肆传扬即可。京城人吃够了英雄气短的大馒头，总要配上点贞洁烈女的咸菜和朋友妻不客气的美酒，才算顿饭嘛。”
“……也是，此事便全全交你处理吧。”
说罢再抬头，裴江柳灿烂的笑脸像是某种短暂盛放的鲜花，这使得米粒儿忍不住又说：“好好活着吧，在你得偿所愿之前。”
“夫人说得是，裴某定吸取此番教训，再不让夫人操心。”
揣着一颗沉重的心，米粒儿走出自己的院子，在院门外轻轻喘息。
裴江柳和刘夫人的操作就像两个冰冷有力巴掌，把她从郦陈联手和弄死孙伯渊的狂热中扇醒。
哪有四万八千流沙佛？
冷冷的人间只有冷冷的眼和比鲜花更短暂的鲜红热血，待那热气都被那些冷冷的口鼻吸尽，热血也就只剩一块褐红色的污迹，雨一下，水一冲，便再留不下一声叹息。
“夫人，你可还不舒服？”
显然春琴走前把米粒儿‘犯病’的情况告知了润芝。
这丫头心明眼亮，虽一直远远看着，不犯偷听之罪，却还是很快发觉了主人的异状。
米粒儿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心里忍不住想这世道如何一副吃人的模样，又不能表露，只苦笑道：“也就那样，还能活就行。”
“夫人……”
自己也是个老病号的润芝面露担忧，米粒儿却劝慰她道：
“只要大事办成，家里能从朝堂混战的泥潭中脱身，老爷能顺利北上一雪前耻，我这些小毛病便都会不药而愈，又何必浪费药材呢？”
与春琴不同，多病的润芝心思细腻，一听就不再劝了，只问：“那夫人接下来打算如何？”
“寻一顶小轿，我要去为苗娘子的婚事奔走。”
婚礼的事情早安排妥当了，所谓奔走不过是托词。
米粒儿在轿上换了斗篷避人耳目，先去了王国舅在外面的别业。
跟孙家郦家的别业都巴不得尽可能清幽典雅不同，王国舅的别业就在闹市中。
甚至连院子都没有，只是夹在两家绸缎庄之间的一家古董店，要不是大家知根知底，外人谁晓得这是国舅爷的歇脚处？
润芝向掌柜的递上拜帖后，那矮胖男子便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米夫人，我家老爷今早便在说，你多半要来找他，因而将公务搬到了楼上，且等夫人登门。”
王国舅的公务是他姐夫安排的皇城司官职，也就是秘密警察头子。
在过去京中各家细作各有神通和靠山，王国舅这职位就是个笑话，如今却随着王贵妃的肚子一天天膨胀起来。
说出来倒也有了几分官威。
米粒儿按掌柜指引上了二楼，便在堪称逼仄的二楼窗前见到了好整以暇的王国舅。
这厮还是那么高瘦而黑，却没了之前扮演丑角时的喜感，逆着光正襟危坐起来，也能说得上一句宝相庄严。
可惜不能开口。
“哎呀~米夫人，真是让我好等呢！”
一开口还是那副溜须拍马的调调，米粒儿却赶紧振作精神，谨慎的向他行礼道：“拜见国舅爷。”
她这样子把王国舅搞得一愣，有些尴尬的挥挥手。
“夫人这样子就太生分了，咱们也算老熟人了，何必如此？”
“国舅爷今非昔比，奴家怎能再放肆？”
米粒儿笑着打了个趣儿，站直身体，从怀里摸出准备好的盒子，里面自然又是大笔银票。
王国舅一见那盒子就立刻推脱道：“哎，我还要谢谢郦家呢，你到跟我客气起来了。”
说什么也不肯收。
米粒儿也不强求，收好盒子，依旧站着笑道：“贵妃娘娘早晚是要登高的，国舅爷跟我客气，我才心里不安呢。”
“嘿嘿~”
王国舅没忍住笑了两声，又叹息道：“夫人真是好巧一张嘴，却不知我姐姐此生多半止步于此啦。”
当然，因为王家的门第跟正经大士族比起来有差距，又是桂州来的，一定会被京畿和北方士族瞧不起，加上天子那德行，王贵妃封后也就是个笑话。
但知道归知道，话要说好听。
米粒儿又一番吹捧把王国舅说得很是有些飘飘然的一笑再笑，才缓缓道：“我们也是因此沾了您与贵妃娘娘的光，才让陈夫人高看了一眼。”
一提到陈家，王国舅松弛的脸猛地一绷，又和缓下来，见米粒儿还站在，因笑道：“夫人快请坐，郦家百年门第那是我等桂州小族能比？那陈夫人分明是仰赖郦二郎之威势才解决了家中难题。”
米粒儿这才依言坐下，笑道：
“哎哟，国舅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月前若没有您与贵妃娘娘提携，哪有我家老爷今天？我郦家能渡过此番艰险，全靠国舅与娘娘的恩德，那陈夫人也是看我家能走通娘娘的路子才选中我们的。”
“此话怎讲？”
王国舅诧异的挑起眉毛，米粒儿便把陈家如今的困境和盘托出。
又说：“那陈夫人毕竟是个女子，陈景然固然少壮却立足未稳，此番天下所有眼睛都盯着他们，想等着看他们笑话，若娘娘不高抬贵手，今后陈家可有的苦头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