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明月
谢震沉吟不语，“我知你行事有度，做事不曾出过错漏，那人许本就着青衣与你屋内的那些衣物相仿，误打误撞罢了。
“至于旁的，且看天意。”
谢汕秋猛然抬头：“父亲的意思是会认下此事？当初的约定中可并没有这个，今朝东窗事发，他们不出手便罢了，竟还想让您一个人担下所有？”
他将手一甩，声音沉沉：“这绝无可能，儿子不会答应。”
“才多大的事？你这头本就够乱了，能结束一桩事是一桩，况且我也相信，你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待云雾散一些，还有什么事是我儿子看不穿的？
“为官至此，何人两袖清风？不过是与一地方县令多了几分交情，痛快些将事情领了，总不至于让他们查出来那些暗钱。
“好在当初留了一个心眼，将账簿做了两份，为的就是防止眼下的情况，哪怕被人舍了，也还能自救，将身上的罪孽减轻一些。”
谢汕秋仍觉不妥，眉头轻拧：“就算是另一册账本上面的数额也不叫少，况且多少城中百姓盯着这个案子。
“哪怕人情往来皆为常态，可他们却不这么想，只会将明心姑娘的冤情一并算在父亲头上！还有那个浑水摸鱼的禾辛，儿子至今没能想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的面上浮出一抹凝重，“他将圣都搅和成如今这样，难道就是为了替一位姑娘讨回公道了么？可上回见面，他明明还一副色令智昏的样。
“转头便去衙门告了一状，若说他别无所图儿子却是不信，除非……”
“除非他背后另有其人，”谢震仔细听后也觉得奇怪，“你不是说他有个侍从做派沉稳？莫不是他出的主意，想要借助官府的力量帮忙寻人？
“他们先前就认识，定然知晓那女子被拒于承天府门外的消息，这么一想，倒也说的过去。”
谢汕秋不做声，仍在琢磨，“我总怀疑不仅仅是这么简单，从明心姑娘失踪到被人从东翁亭带走，禾辛上衙哭到发展到满城风雨，最后又出了矿脉的消息。
“一桩桩一件件，实在太巧，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刻意推动一般。
“那头的守卫有多严密父亲您也是知道的，哪怕他有心放那女子离开，愿意替人掩护，也定是有心无力。
“院公曾在屋后檐壁下发现一方脚印，猜测那女子是贴着墙离开的，可我问过，他们将人带走的时候，那女子分明半点功夫都没有。
“即便是猫着身子从屋内逃了出来，也不见得能顺利从院子里离开，若说没有其余人接应儿子是半点不信。”
谢震叹了一声，走到谢汕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汕秋啊，看见那女子身陷险境心急如焚的是你，听到她逃出生天皱眉不解的也是你。
“你生性纯正，看似洒脱，实则比谁都要真性情，父亲如今也不知当初将你拉进这漩涡，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父亲。”谢汕秋心中动荡不已，“您为何这么说？儿子不过是……不过是……”
“于心不忍。”谢震站在他的面前，“你由我亲自启蒙，什么性子，我能不知？你可知院公为何瞒着你下令？
“磨山镇的信早就递了过来，被你按下，院公虽不算眼耳通天，时时盯着城中的动静，可谢府哪会少了他的眼线？
“他既然得知了这女子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就不会轻易放过。
“你千瞒万压，还不是照样被院公利用，将那女子给掳去了？你和父亲说句心里话，当时你听见这个消息，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汕秋一怔，讷讷看向谢震：“我，我不知是该感到愤怒还是庆幸。”
他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喃喃道：“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既在内心祈求着这邪法能够起效，又怕他再也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
可后来谢汕秋又找回了平常的清明澄澈，语气愈发坚定，“父亲，我不后悔，明心姑娘既能从东翁亭逃脱，那就证明儿子的选择没有错。
“只要明月依旧高悬，道义仍在，公正仍在，汕秋便在。”
“好，好，好。”谢震敛去愁容，抚掌笑道：“不愧是我儿，不需我多言，也能想通。”
他话头一转，“不过，明日仍旧是场硬仗，这几天为父细细思量过一番，发现这些年许多事做的还算隐蔽，只要不连根拔起就还能暂时瞒过去。
“只是，就怕对方将那女子丢在东翁亭外，牵出了里面的人，那可就真的遭了。”
谢汕秋的脸一片寒霜，连眸子都冷了几分，“父亲放心，我省得分寸，复对山上和东翁亭都送了消息，也告诫了院公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这被人发现的两处我都做好了布置，一旦有人接近，绝不会放走一个。”
说到这里他表情有些不忍，但还是接着道：“如果有必要，儿子不会手下留情。”
谢震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不必，不怕来者不善，就怕来人不明，你打草惊蛇未必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
“况且，你心向明月，明月尚在，莫要轻染尘埃，等过了清案，我们再看吧。”
谢汕秋张了张嘴，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临了到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半晌之后才道：
“既然父亲心意已决，儿子就不再劝了，只盼您能多思多量，保全自身，切莫不能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您也知道那个周县令为人荒唐。
“不见得除了贪污敛财就没有别的勾当，我只怕届时他肆意攀扯，报复于您。”
谢震摆了摆手：“我也想过这些，周县令这人便像只贪心水蛭，趴在百姓的身上吸血，喝的肚皮鼓胀，还不肯松口。
“如今有人将他拎了出来，不是坏事，至多不过是一袭爵位，褫夺世袭可以拉一残害百姓的狗官下马，这买卖不亏！”
谢汕秋不忍，却又无可奈何：“是他们欺人太甚！万般躲在人后，只为自身平安，却放任害群之马肆意敛财，背弃盟约！”
谢震的背影一下子矮了下来，声音悠悠传来：“只要明月依旧高悬，便好。”
作者有话说：
“至于旁的，且看天意。”
谢汕秋猛然抬头：“父亲的意思是会认下此事？当初的约定中可并没有这个，今朝东窗事发，他们不出手便罢了，竟还想让您一个人担下所有？”
他将手一甩，声音沉沉：“这绝无可能，儿子不会答应。”
“才多大的事？你这头本就够乱了，能结束一桩事是一桩，况且我也相信，你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待云雾散一些，还有什么事是我儿子看不穿的？
“为官至此，何人两袖清风？不过是与一地方县令多了几分交情，痛快些将事情领了，总不至于让他们查出来那些暗钱。
“好在当初留了一个心眼，将账簿做了两份，为的就是防止眼下的情况，哪怕被人舍了，也还能自救，将身上的罪孽减轻一些。”
谢汕秋仍觉不妥，眉头轻拧：“就算是另一册账本上面的数额也不叫少，况且多少城中百姓盯着这个案子。
“哪怕人情往来皆为常态，可他们却不这么想，只会将明心姑娘的冤情一并算在父亲头上！还有那个浑水摸鱼的禾辛，儿子至今没能想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的面上浮出一抹凝重，“他将圣都搅和成如今这样，难道就是为了替一位姑娘讨回公道了么？可上回见面，他明明还一副色令智昏的样。
“转头便去衙门告了一状，若说他别无所图儿子却是不信，除非……”
“除非他背后另有其人，”谢震仔细听后也觉得奇怪，“你不是说他有个侍从做派沉稳？莫不是他出的主意，想要借助官府的力量帮忙寻人？
“他们先前就认识，定然知晓那女子被拒于承天府门外的消息，这么一想，倒也说的过去。”
谢汕秋不做声，仍在琢磨，“我总怀疑不仅仅是这么简单，从明心姑娘失踪到被人从东翁亭带走，禾辛上衙哭到发展到满城风雨，最后又出了矿脉的消息。
“一桩桩一件件，实在太巧，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刻意推动一般。
“那头的守卫有多严密父亲您也是知道的，哪怕他有心放那女子离开，愿意替人掩护，也定是有心无力。
“院公曾在屋后檐壁下发现一方脚印，猜测那女子是贴着墙离开的，可我问过，他们将人带走的时候，那女子分明半点功夫都没有。
“即便是猫着身子从屋内逃了出来，也不见得能顺利从院子里离开，若说没有其余人接应儿子是半点不信。”
谢震叹了一声，走到谢汕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汕秋啊，看见那女子身陷险境心急如焚的是你，听到她逃出生天皱眉不解的也是你。
“你生性纯正，看似洒脱，实则比谁都要真性情，父亲如今也不知当初将你拉进这漩涡，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父亲。”谢汕秋心中动荡不已，“您为何这么说？儿子不过是……不过是……”
“于心不忍。”谢震站在他的面前，“你由我亲自启蒙，什么性子，我能不知？你可知院公为何瞒着你下令？
“磨山镇的信早就递了过来，被你按下，院公虽不算眼耳通天，时时盯着城中的动静，可谢府哪会少了他的眼线？
“他既然得知了这女子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就不会轻易放过。
“你千瞒万压，还不是照样被院公利用，将那女子给掳去了？你和父亲说句心里话，当时你听见这个消息，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汕秋一怔，讷讷看向谢震：“我，我不知是该感到愤怒还是庆幸。”
他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喃喃道：“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既在内心祈求着这邪法能够起效，又怕他再也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
可后来谢汕秋又找回了平常的清明澄澈，语气愈发坚定，“父亲，我不后悔，明心姑娘既能从东翁亭逃脱，那就证明儿子的选择没有错。
“只要明月依旧高悬，道义仍在，公正仍在，汕秋便在。”
“好，好，好。”谢震敛去愁容，抚掌笑道：“不愧是我儿，不需我多言，也能想通。”
他话头一转，“不过，明日仍旧是场硬仗，这几天为父细细思量过一番，发现这些年许多事做的还算隐蔽，只要不连根拔起就还能暂时瞒过去。
“只是，就怕对方将那女子丢在东翁亭外，牵出了里面的人，那可就真的遭了。”
谢汕秋的脸一片寒霜，连眸子都冷了几分，“父亲放心，我省得分寸，复对山上和东翁亭都送了消息，也告诫了院公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这被人发现的两处我都做好了布置，一旦有人接近，绝不会放走一个。”
说到这里他表情有些不忍，但还是接着道：“如果有必要，儿子不会手下留情。”
谢震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不必，不怕来者不善，就怕来人不明，你打草惊蛇未必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
“况且，你心向明月，明月尚在，莫要轻染尘埃，等过了清案，我们再看吧。”
谢汕秋张了张嘴，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临了到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半晌之后才道：
“既然父亲心意已决，儿子就不再劝了，只盼您能多思多量，保全自身，切莫不能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您也知道那个周县令为人荒唐。
“不见得除了贪污敛财就没有别的勾当，我只怕届时他肆意攀扯，报复于您。”
谢震摆了摆手：“我也想过这些，周县令这人便像只贪心水蛭，趴在百姓的身上吸血，喝的肚皮鼓胀，还不肯松口。
“如今有人将他拎了出来，不是坏事，至多不过是一袭爵位，褫夺世袭可以拉一残害百姓的狗官下马，这买卖不亏！”
谢汕秋不忍，却又无可奈何：“是他们欺人太甚！万般躲在人后，只为自身平安，却放任害群之马肆意敛财，背弃盟约！”
谢震的背影一下子矮了下来，声音悠悠传来：“只要明月依旧高悬，便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