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两面

  米粒儿心里百般算计,嘴上则一副全凭丈夫做主的贤惠模样,扭头看了看郦殊说:“大郎这法子乃是万全之策,奴家以为依此行动即可。”

  郦殊也点头说:“不错,想来官家也会满意。”

  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士族老爷们一听郦家夫妻这样表态,个个眉开眼笑起来。

  “是啊,是啊,如此甚好,想来以大郎君子之风,那孙伯渊也必会有所收敛。”

  “只要禁军常在我家附近巡逻,那些流民宵小岂敢再目中无人!”

  眼见他们一个个弹冠相庆似乎即刻就要天下太平的模样,米粒儿心中冷笑的同时,另一个人也在冷笑。

  “哼!你们这群开门揖盗的蠢货!一旦武人尝到了甜头,今后只会无穷无尽的索求,你们早晚山穷水尽倾家荡产!”

  彭老头儿此刻还能说话全凭心中一口怨气,哪里还有一丝大儒风范?

  他怒得面色红中带黑,由几个学生搀扶着站起来,冲着米粒儿几人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还有几个人能笑得出来!”

  到底是了解享乐阶层的人,一语就戳中了老爷们的隐忧,说得刚才还在笑的脸一张张坍塌,垮着可怜兮兮的看过来。

  “夫人,您总不会……”

  “哎哟,我一个女流之辈哪能说得准啊~只是禁军护卫一事不还要等大郎与孙伯渊谈过之后才敲定吗?诸位若实在担忧,何不一起去与大郎做个照应?届时便是人数也能威慑那孙伯渊一二,想来他必有所收敛,我家郎君也能早点儿回家,与我…呵呵,共聚。”

  米粒儿故意娇滴滴的出声,把话说得春色撩人。

  那群色痞老爷一面听一面直点头,以他们世代食利的脑回路,哪里能理解底层出身的孙家对孙宰执卸任后阶级跌落的恐惧?

  注定是谈不成的。

  再看那彭老头儿,米粒儿又说:“难道大儒觉得那孙伯渊是个不计生死的贪婪之辈,无论怎样的温言劝说都毫无作用吗?”

  孙伯渊毕竟还是彭老头的金主爸爸,老登总不至于这种时候说孙伯渊坏话,只能闭上嘴冷笑,一副不屑与米粒儿交流的模样。

  米粒儿更不想和他说话呢!

  只要他别在旁边阴阳怪气动摇军心,米粒儿就当那是个死了还没埋的老东西,随他去吧。

  这么想着又看看郦殊,他便在米粒儿眼神示意下,跟着说:

  “禁军乃天子亲军,军纪自不同于其他厢兵,再说了,此番动乱根源始终是北方的鞑靼,我等护卫巡逻也只是一时,一旦官家首肯朝廷发令我等便北上报仇雪恨收回领土,届时那些流民自有去处,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天天巡逻?”

  言下之意,老子还不乐意给你们当看门狗呢!

  郦殊这话说得自然而然口气就像在讨论明天吃什么,其中的自信和笃定比什么阴阳怪气都有力量。

  老爷们一听这话,又齐齐看了看郦天明的灵位,各自袖子一拢纷纷赔笑。

  “将军说得极是,只要北方战事停当,天下必然河清海晏四海升平,我等还有什么可担忧?”

  说着气氛又恢复到了弹冠相庆的样子。

  彭老头儿那边见所有手段用尽也无法阻挠陈家和郦家联合京畿士族对抗孙伯渊,也只能咬碎一口黄牙,转身离开。

  “哎哟,大儒要走了吗?那个,不送了啊~”

  米粒儿故意在后面小喊一嗓子,气得那老头儿背影又抖了抖,才被人扶着颤巍巍走出去。

  正遗憾裴江流没能赶上时,忽听外面一阵嘈杂,米粒儿忙跟出去一听。

  “老爷不好啦,咱家娘子一听您要把她许给孙伯渊做填房,便于马夫的儿子合谋卷了家中钱财私奔啦!”

  “噗!哈哈哈!”

  听到这消息,任是米粒儿见多识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鬼?

  这难道就是裴江流的招儿?

  一想到其中的阴损程度和狗血劲爆,米粒儿丝毫不怀疑那家伙一定在其中掺了一脚,就是不知道他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联系上彭老头儿的女儿。

  “哎,我早说了,彭家大娘子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大儒一直把她拖着早晚要出事。”

  耳边一个士族老爷小声嘀咕着,那声音一听就知道也是在偷笑的。

  另一个人跟着吐槽:“得了吧,彭家那几个儿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彭娘子的嫁妆都拿去赌了,哪里还能体面嫁人?”

  “可也不能许给孙伯渊那人渣吧!”

  第三张嘴插进来,有些抱不平的意味儿。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孙家大媳妇和孙家大娘子都……”

  “咳咳~我们都知道孙伯渊不是好东西,你就少说两句吧!”

  大概是米粒儿在场的缘故,几个八卦男见好就收,话题纷纷转向了彭家的家风和彭大娘子多半早有情人的传闻。

  米粒儿一边听一边看那老头儿跟被抽了魂儿似的立在原地,手脚腰背一并挺挺直,几个门生吓得六神无主纷纷叫嚷着“老师!老师快坐下!”

  却没人敢去碰他,就连原本搀扶着彭老头儿的人也趁乱纷纷丢了手。

  那老头儿倒是没倒,像条柱子似的一动不动原地杵着。

  最后还是陈景然挤开人群,说了一句。

  “还不快报官,去把彭娘子找回来!”

  老头儿的嘴里才溢出动静儿。

  “不能…不能报官!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大儒,事到如今就别想那些了,快把人和钱都追回来吧,万一那马夫之子起了歹念,彭娘子只怕凶多吉少啦!”

  米粒儿也跟着劝,倒没有再气他的意思,而是真的有点担心彭家无辜的女儿。

  “丢人现眼的东西…呜,我白养了二十一年,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

  那一声呜咽仿佛是一根透骨钉狠狠击穿了彭老头儿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骂完最后这一句,浑身倔脾气一散,整个人登时烂泥般土崩瓦解,膝盖、骨盆、腰板、脖子、肩一起弯折向下,整个身体就这么扑通一声砸在地上再起不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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