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交易
场面沉寂半晌，周申脑中走马灯似的浮现过往一切，许久后，他陡然站起，骤然“哈”了一声，神情狰狞：“我说！我什么都说！”
庄椟眼神一亮，示意周襄将供词记下，后者立即走到案牍跟前，悬笔欲记。
元风猛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将背都咳得佝偻起来，周申下意识看去，只见到一句无声警告——祸从口出。
禾辛侧步上前，将将挡住二人之间的视线，衙役闻风而动，继而又用水火棍将他想要昂起的脊背按了下去。
元风见势不对，顾不得许多，提声欲喊想要阻止，可惜太迟了。
周申神色一凛，却没被对方的眼神喝退，元风根本不知，在他为了兄长焦头烂额的时候，李杵究竟在其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从天而降的李杵犹如一根铁杆，一点一点强撑起周申本已佝偻的身子，将他被锤碎打烂，搅和成泥的自尊。
他被踩进尘里，碾落成泥的自信，他人前显贵，人后鞠躬的自卑，在李杵的吹捧陪伴，知冷知热中，一厘一厘地被捡了回来。
不知怎的，周申总能在元风的视线里感受到深秋凛冬，他在元二的高高在上拼命找寻自己已然摆脱曾经的命运，寻觅了十多年，但依旧没什么结果。
长此以往，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那个唯命是从，唯唯诺诺的是他，还是那个在公堂上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还是他了。
只因那些能让周申感到愉悦的瞬间，都免不了出现元风极煞风景的干涉，后者用这样或那样的手段提醒自己，他周申是怎么靠着对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人都说在濒临绝境前，脑海会闪过生前最怀念的画面，可他呢？
尽是些元风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画面，不是威胁就是戏谑，元二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自己人。
就像一只依附于大树的蜉蝣，是生是死，又有谁会真正的关心呢？
也许还是会有人关心的，他想起家中悍妻，常常耳提面命些鸡毛蒜皮的话，本末倒置却了在其中。
想起眦着个牙花朝自己傻乐的李杵，像一只摇尾讨好主人的小狗，那日羽卫前来接他，李杵哭的眼泪汪汪，如今只怕还等着自己的好消息吧？
周襄定下心神，空灵的声音响起，由低变高，越到后来情绪就越发激昂，终于抵不过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认命一般点头。
“那册子，的确是一本账簿，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看得懂，现在看来，是我过于天真了。
他顿了顿，抬头，眼中血丝明显，“约莫十年前，元府二公子，也就是元风找到我，想要和我做一笔交易。
“彼时我只是磨山镇的一名师爷，不出名，甚至可以说得上默默无闻，哪怕绞尽脑汁也上不了台面。
“庄大人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要随时做好站在阴影里一辈子的准备。”
庄椟一脸无语，心中腹诽，我可不知道，我是个好官，你说事就说事，千万别拉上我，饶是这么想着，可眼神却暗自向禾辛背后的人瞥去。
猜测这桩闹剧，主仆二人究竟谁才是主导者，禾辛的性子太过跳脱，机敏多变，走一步谋十步，一顿操作行云流水，便将所有人都算了进去。
可庄椟曾见过小禾辛，是个大胖小子，心宽体胖，比谁都懂得善待自己，犹记得禾辛小时候还没心没肺，怎的后来就脱胎换骨，像换了个人一般？
再看隐在他背后的禾雨，看起来与世无争，比谁都要安静，可那双眸子却极亮，庄椟知道他在不动声色的观察所有人。
偶尔给禾辛的提示恰到好处，既不突兀也不喧宾夺主，就像一个真正为主子着想的幕僚。
然而，庄椟对此毫不陌生，他也曾扮猪吃老虎多年，懂得藏拙的模样。
尽管一个人假装的再天衣无缝，他也能直觉出端倪，而后顺着这条缝隙一直追踪下去，直至验证自己的想法。
也正是这份谨慎，才让陆旭酩觉得庄椟大智若愚，别人都觉得他放弃世代传承的医术不学是个笑话，可只有庄椟自己才知道——
救人不如救心，在世事艰难的时候，坏的是人心，不是这个世道。
见面前的庄椟没有表情，周申也不在意，苦笑一声，陷入回忆，“在暗巷里走得太久，有近路摆在眼前，你们信我，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想要拒绝的。”
庄椟肃穆而视，打断冗长回忆，直直问道：“你们二人究竟作了什么交易？”
周申脸色变了变，他之所以想要将事情全盘托出，一方面是想尽可能的将自己放在被蛊惑的受害者一边，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得到同为父母官庄椟的理解。
这么看来，庄椟似乎并不打算读懂他的苦心，只好继续开始讲述，将言辞粗略精简了一些。
“元风告诉我，他要我做的，不是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扶持我成为磨山镇的县令，而我……要将石料收益的百分之六十尽数交与他作主。”
庄椟脑中飞快运转，据载，磨山镇每年石料交税四五十万两左右，此处地理位置特殊，靠山吃山，收益比其他郡县多些也是正常。
四五十万两的百分之九十那就是二三十万，数额虽大，却和账本上的对不太上，要知道，那里头的一个零头都不止这个数！
周申见庄椟蹙眉，嗤笑一声，“事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倘若真的是这么点也就罢了，也许在磨山镇上一任县令的辖制下收益的确是如此。
“可到了我这，又截然不同，在元风的授意下，我只能不断压榨苦工牢力，不顾险情大肆开采新山，以致多处山体滑坡。”
他紧张地摆了摆手，“大人放心，那次事故没有造成任何伤亡，我不可能拿百姓的生命开玩笑。”
听到这里，元风忽然笑了一声，带着满满的讽意，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体，他的声音寒凉，众人知觉周身一冷。
“周大人确定没有人因你的疏忽而死吗？”
作者有话说：
庄椟眼神一亮，示意周襄将供词记下，后者立即走到案牍跟前，悬笔欲记。
元风猛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将背都咳得佝偻起来，周申下意识看去，只见到一句无声警告——祸从口出。
禾辛侧步上前，将将挡住二人之间的视线，衙役闻风而动，继而又用水火棍将他想要昂起的脊背按了下去。
元风见势不对，顾不得许多，提声欲喊想要阻止，可惜太迟了。
周申神色一凛，却没被对方的眼神喝退，元风根本不知，在他为了兄长焦头烂额的时候，李杵究竟在其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从天而降的李杵犹如一根铁杆，一点一点强撑起周申本已佝偻的身子，将他被锤碎打烂，搅和成泥的自尊。
他被踩进尘里，碾落成泥的自信，他人前显贵，人后鞠躬的自卑，在李杵的吹捧陪伴，知冷知热中，一厘一厘地被捡了回来。
不知怎的，周申总能在元风的视线里感受到深秋凛冬，他在元二的高高在上拼命找寻自己已然摆脱曾经的命运，寻觅了十多年，但依旧没什么结果。
长此以往，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那个唯命是从，唯唯诺诺的是他，还是那个在公堂上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还是他了。
只因那些能让周申感到愉悦的瞬间，都免不了出现元风极煞风景的干涉，后者用这样或那样的手段提醒自己，他周申是怎么靠着对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人都说在濒临绝境前，脑海会闪过生前最怀念的画面，可他呢？
尽是些元风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画面，不是威胁就是戏谑，元二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自己人。
就像一只依附于大树的蜉蝣，是生是死，又有谁会真正的关心呢？
也许还是会有人关心的，他想起家中悍妻，常常耳提面命些鸡毛蒜皮的话，本末倒置却了在其中。
想起眦着个牙花朝自己傻乐的李杵，像一只摇尾讨好主人的小狗，那日羽卫前来接他，李杵哭的眼泪汪汪，如今只怕还等着自己的好消息吧？
周襄定下心神，空灵的声音响起，由低变高，越到后来情绪就越发激昂，终于抵不过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认命一般点头。
“那册子，的确是一本账簿，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看得懂，现在看来，是我过于天真了。
他顿了顿，抬头，眼中血丝明显，“约莫十年前，元府二公子，也就是元风找到我，想要和我做一笔交易。
“彼时我只是磨山镇的一名师爷，不出名，甚至可以说得上默默无闻，哪怕绞尽脑汁也上不了台面。
“庄大人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要随时做好站在阴影里一辈子的准备。”
庄椟一脸无语，心中腹诽，我可不知道，我是个好官，你说事就说事，千万别拉上我，饶是这么想着，可眼神却暗自向禾辛背后的人瞥去。
猜测这桩闹剧，主仆二人究竟谁才是主导者，禾辛的性子太过跳脱，机敏多变，走一步谋十步，一顿操作行云流水，便将所有人都算了进去。
可庄椟曾见过小禾辛，是个大胖小子，心宽体胖，比谁都懂得善待自己，犹记得禾辛小时候还没心没肺，怎的后来就脱胎换骨，像换了个人一般？
再看隐在他背后的禾雨，看起来与世无争，比谁都要安静，可那双眸子却极亮，庄椟知道他在不动声色的观察所有人。
偶尔给禾辛的提示恰到好处，既不突兀也不喧宾夺主，就像一个真正为主子着想的幕僚。
然而，庄椟对此毫不陌生，他也曾扮猪吃老虎多年，懂得藏拙的模样。
尽管一个人假装的再天衣无缝，他也能直觉出端倪，而后顺着这条缝隙一直追踪下去，直至验证自己的想法。
也正是这份谨慎，才让陆旭酩觉得庄椟大智若愚，别人都觉得他放弃世代传承的医术不学是个笑话，可只有庄椟自己才知道——
救人不如救心，在世事艰难的时候，坏的是人心，不是这个世道。
见面前的庄椟没有表情，周申也不在意，苦笑一声，陷入回忆，“在暗巷里走得太久，有近路摆在眼前，你们信我，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想要拒绝的。”
庄椟肃穆而视，打断冗长回忆，直直问道：“你们二人究竟作了什么交易？”
周申脸色变了变，他之所以想要将事情全盘托出，一方面是想尽可能的将自己放在被蛊惑的受害者一边，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得到同为父母官庄椟的理解。
这么看来，庄椟似乎并不打算读懂他的苦心，只好继续开始讲述，将言辞粗略精简了一些。
“元风告诉我，他要我做的，不是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扶持我成为磨山镇的县令，而我……要将石料收益的百分之六十尽数交与他作主。”
庄椟脑中飞快运转，据载，磨山镇每年石料交税四五十万两左右，此处地理位置特殊，靠山吃山，收益比其他郡县多些也是正常。
四五十万两的百分之九十那就是二三十万，数额虽大，却和账本上的对不太上，要知道，那里头的一个零头都不止这个数！
周申见庄椟蹙眉，嗤笑一声，“事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倘若真的是这么点也就罢了，也许在磨山镇上一任县令的辖制下收益的确是如此。
“可到了我这，又截然不同，在元风的授意下，我只能不断压榨苦工牢力，不顾险情大肆开采新山，以致多处山体滑坡。”
他紧张地摆了摆手，“大人放心，那次事故没有造成任何伤亡，我不可能拿百姓的生命开玩笑。”
听到这里，元风忽然笑了一声，带着满满的讽意，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体，他的声音寒凉，众人知觉周身一冷。
“周大人确定没有人因你的疏忽而死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