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安插
周申觉得很冷，那种由内而外的冷，元风的眼神似冰刀，一下一下剐着他好不容易才滋生出的勇气。
可箭在弦上，焉能不发？
他怒目圆睁，试图用愤怒压过内心猛虎一般的恐惧，将脖子一梗，失声对峙：“没错！这些年来我小心翼翼，就是不想让你抓住另外的把柄。
“为官敛财已然犯了大忌，我又怎会半点准备也无？！元风，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咱们的事还没完！”
周申倒豆子往外说着：“十年前，你作局令上一任县令公堂失态，宿醉不说，甚至衣冠不整，言辞污秽。
“恰逢巡检，上官大怒，斥其失德，我上前周旋，又得了你的打点，很快就从师爷摇身一变，成了磨山镇的县令。
“这位置一坐这么多年，说不心惊胆战也是假的，前两年还好些，收的嚼用少些，行事低调，元风要的份例为三十万白银。
“可那之后，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元风竟一反常态，手段变得极为激进，不停开源，过度节流。”
他将那些行径一股脑的都扣在元风身上，越说越觉得思维开阔，逻辑通畅，整个人陡然一正，也不继续蜷着了。
周申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比元风要有用的多，一个是前途无量的官老爷，另一个是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心思虽沉，却有个致命的要害。
蛇打三寸，他那神智不清，状若疯癫的兄长就是一大软肋，而元风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为了元云，他什么都肯去做。
控制这样的人，风险太高。
周申一直不曾透露更深层次的东西，他考虑的很清楚，意欲借庄椟的手除去元风，这样他们背后的人也会看见他的诚意，换一个人押宝。
而元风会因元云或是什么他并不知晓的原因而对他的上级守口如瓶，他照样可走青云大道，元风重回阴沟之下，这样也能皆大欢喜。
环环相扣，就像拿火去烧用铁链连成一圈的船，想要让最重要的人被保下，就只能斩断锁链。
禾辛说有人可能会放弃自己，弃车保帅，周申觉得这话一点没错，可谁又知道，究竟谁才是那个应该被舍弃的车呢？
周申豁然开朗，将话说的愈发斩钉截铁：“磨山镇石料众多，所有开采下来的石头都会运往两处，一处是各县各州靠近河岸的堤坝口。
“而另一处就是皇城——圣都。”
“堤坝？”庄椟眉头紧缩，这是有关民生的大事，南地多雨，梅雨时节河水肆虐，那些河岸口常年修补，仍有村落会受灾被淹。
可当地连年如此，竟也不觉得古怪，有些郡县地势呈盆状，就是个易集雨水的地方。
彼时没有能人凭空出世，提出堵不如疏的理念，当地官员只好不停地修坝固土，而磨山镇的石料是他们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难道这些石料都有问题？！庄椟的表情一片凝重，眼里闪过一抹狠戾：“送往河岸的石料质量几何？！是否滥竽充数！”
周申摇头：“河岸那头并不盈利，石料算不上好，但也不差，比起其他地方的石头，我们磨山镇的山那是全国一等一的好。”
禾辛猛地唾了一口，嫌弃看过去：“这人可真是好不要脸，好赖话都让你一人说了，听说磨山镇的石头坚硬，不似沙石，经过风吹雨打就会沙化。
“那里的石头，就算日晒雨淋也能保持原状，这就是为什么磨山镇的石头罕有珍贵的原因。”
他不屑给周申一个正眼，随手点在那张大椅之上，将百姓心里把后者塑造的无奈形象一指击破，“你说的不差，只是和举国其他地方的石头比。
“倘磨山镇还有比那更次的，只瞧你们卖不卖给河岸就是了！”
这话说的周申毫无感觉，脸不热，心跳都没快上几分，他就坡下驴：“是又如何？你以为这些事我能做主？提线木偶哪有拒绝的权利？
“身在夹缝之中，我只能对得起自己这颗心！在我的坚持下，所有出往河岸的石料均只收取路费和工人的成本，我周申可是一厘一分都没有拿过！”
禾雨懒洋洋看他一眼，这一刻，他居然觉得周申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蠢笨。
也是，这人以出谋划策的师爷发家，惯会为上官排忧解难，如果没有一点自己的心思，那才是不正常。
其实，周申遗漏了一点，他刻意将低廉的回报凸显出来，强调银钱，就是为了塑造一个于艰难险阻仍能不忘初心的模样。
百姓或许不知，可他却清楚的很，这些年，周申没少靠这事赚取名声，乐善好施的清名远扬，不少官员都曾听说过他的善举，由此钦佩对方是个好人。
人们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一惊一乍，被人牵着情绪走了，自从账本被递出之后，周襄便在坐席四处都安了衙役，不许百姓随意走动，以免浑水摸鱼。
可听到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他们仍旧觉得心惊，抱着看热闹的心来，想见一见禾公子心尖上的明心姑娘是什么模样，结果发现这女子根本不是主角。
真相一点点被揭开，每拉开一角都让人膛目结舌，窥见阴谋的气息。
庄椟不耐，他对河岸石料的质量问题十分忧心，用力敲了敲案台：“所售石材可有凭证？账本何在？”
“大人放心，堤坝是大事，我还没有糊涂到要将百姓的性命当作儿戏，所有手续一应俱全，就放在官署的书房里头，大人可以拍派人去取，一看便知真假。”
周申低头，开始里一层外一层的往衣襟里头掏去，翻翻找找，终于见到一角熟悉的颜色，有些发旧。
他拽着那朱红用力往外一扯，拉出个豆腐形状的袋子来，原来是他缝在贴身衣物上的一个布囊，做的又细又小。
周申拿着袋子用力向下抖了抖，掉出个铜钥匙来，交给不远处的周襄：“这是我的信物，大人可以拿着这个去书房，里头有你想要的东西。”
庄椟接过周襄递来的钥匙，眼神极快闪过东面一侧，须臾，角落处的人影悄然消失在原地。
禾辛心神一动，圣上果然在承天府插了人，就是不知，在磨山镇那头有没有一样的安排了。
作者有话说：
可箭在弦上，焉能不发？
他怒目圆睁，试图用愤怒压过内心猛虎一般的恐惧，将脖子一梗，失声对峙：“没错！这些年来我小心翼翼，就是不想让你抓住另外的把柄。
“为官敛财已然犯了大忌，我又怎会半点准备也无？！元风，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咱们的事还没完！”
周申倒豆子往外说着：“十年前，你作局令上一任县令公堂失态，宿醉不说，甚至衣冠不整，言辞污秽。
“恰逢巡检，上官大怒，斥其失德，我上前周旋，又得了你的打点，很快就从师爷摇身一变，成了磨山镇的县令。
“这位置一坐这么多年，说不心惊胆战也是假的，前两年还好些，收的嚼用少些，行事低调，元风要的份例为三十万白银。
“可那之后，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元风竟一反常态，手段变得极为激进，不停开源，过度节流。”
他将那些行径一股脑的都扣在元风身上，越说越觉得思维开阔，逻辑通畅，整个人陡然一正，也不继续蜷着了。
周申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比元风要有用的多，一个是前途无量的官老爷，另一个是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心思虽沉，却有个致命的要害。
蛇打三寸，他那神智不清，状若疯癫的兄长就是一大软肋，而元风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为了元云，他什么都肯去做。
控制这样的人，风险太高。
周申一直不曾透露更深层次的东西，他考虑的很清楚，意欲借庄椟的手除去元风，这样他们背后的人也会看见他的诚意，换一个人押宝。
而元风会因元云或是什么他并不知晓的原因而对他的上级守口如瓶，他照样可走青云大道，元风重回阴沟之下，这样也能皆大欢喜。
环环相扣，就像拿火去烧用铁链连成一圈的船，想要让最重要的人被保下，就只能斩断锁链。
禾辛说有人可能会放弃自己，弃车保帅，周申觉得这话一点没错，可谁又知道，究竟谁才是那个应该被舍弃的车呢？
周申豁然开朗，将话说的愈发斩钉截铁：“磨山镇石料众多，所有开采下来的石头都会运往两处，一处是各县各州靠近河岸的堤坝口。
“而另一处就是皇城——圣都。”
“堤坝？”庄椟眉头紧缩，这是有关民生的大事，南地多雨，梅雨时节河水肆虐，那些河岸口常年修补，仍有村落会受灾被淹。
可当地连年如此，竟也不觉得古怪，有些郡县地势呈盆状，就是个易集雨水的地方。
彼时没有能人凭空出世，提出堵不如疏的理念，当地官员只好不停地修坝固土，而磨山镇的石料是他们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难道这些石料都有问题？！庄椟的表情一片凝重，眼里闪过一抹狠戾：“送往河岸的石料质量几何？！是否滥竽充数！”
周申摇头：“河岸那头并不盈利，石料算不上好，但也不差，比起其他地方的石头，我们磨山镇的山那是全国一等一的好。”
禾辛猛地唾了一口，嫌弃看过去：“这人可真是好不要脸，好赖话都让你一人说了，听说磨山镇的石头坚硬，不似沙石，经过风吹雨打就会沙化。
“那里的石头，就算日晒雨淋也能保持原状，这就是为什么磨山镇的石头罕有珍贵的原因。”
他不屑给周申一个正眼，随手点在那张大椅之上，将百姓心里把后者塑造的无奈形象一指击破，“你说的不差，只是和举国其他地方的石头比。
“倘磨山镇还有比那更次的，只瞧你们卖不卖给河岸就是了！”
这话说的周申毫无感觉，脸不热，心跳都没快上几分，他就坡下驴：“是又如何？你以为这些事我能做主？提线木偶哪有拒绝的权利？
“身在夹缝之中，我只能对得起自己这颗心！在我的坚持下，所有出往河岸的石料均只收取路费和工人的成本，我周申可是一厘一分都没有拿过！”
禾雨懒洋洋看他一眼，这一刻，他居然觉得周申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蠢笨。
也是，这人以出谋划策的师爷发家，惯会为上官排忧解难，如果没有一点自己的心思，那才是不正常。
其实，周申遗漏了一点，他刻意将低廉的回报凸显出来，强调银钱，就是为了塑造一个于艰难险阻仍能不忘初心的模样。
百姓或许不知，可他却清楚的很，这些年，周申没少靠这事赚取名声，乐善好施的清名远扬，不少官员都曾听说过他的善举，由此钦佩对方是个好人。
人们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一惊一乍，被人牵着情绪走了，自从账本被递出之后，周襄便在坐席四处都安了衙役，不许百姓随意走动，以免浑水摸鱼。
可听到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他们仍旧觉得心惊，抱着看热闹的心来，想见一见禾公子心尖上的明心姑娘是什么模样，结果发现这女子根本不是主角。
真相一点点被揭开，每拉开一角都让人膛目结舌，窥见阴谋的气息。
庄椟不耐，他对河岸石料的质量问题十分忧心，用力敲了敲案台：“所售石材可有凭证？账本何在？”
“大人放心，堤坝是大事，我还没有糊涂到要将百姓的性命当作儿戏，所有手续一应俱全，就放在官署的书房里头，大人可以拍派人去取，一看便知真假。”
周申低头，开始里一层外一层的往衣襟里头掏去，翻翻找找，终于见到一角熟悉的颜色，有些发旧。
他拽着那朱红用力往外一扯，拉出个豆腐形状的袋子来，原来是他缝在贴身衣物上的一个布囊，做的又细又小。
周申拿着袋子用力向下抖了抖，掉出个铜钥匙来，交给不远处的周襄：“这是我的信物，大人可以拿着这个去书房，里头有你想要的东西。”
庄椟接过周襄递来的钥匙，眼神极快闪过东面一侧，须臾，角落处的人影悄然消失在原地。
禾辛心神一动，圣上果然在承天府插了人，就是不知，在磨山镇那头有没有一样的安排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