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攻心

  禾雨依旧沉默,思忖着事情走向,这案子一日了结不了,牵涉的人太多太广。

  即使用上踏云飞燕的快马,昼夜不歇牺牲身体为代价,只追求极致速度,也得整整四天。

  今日不过是一个引子,揭开迷雾的外衣,将清案推向另一个高峰,告诉关注此案的众人,实情不止如此。

  有人自危,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隔岸观火,有人一脸茫然但不影响他们猜测未来结果,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总归需要有人脱下一层皮来。

  身处劣势的元风果然遭到追问,“对周申指认的那些,你有何话要说?”

  庄椟问的直白,一方面他对元风的表现感到疑惑,另一方面是他也知对方声名不显,既没有显赫身份,亦没有滔天权势。

  纯粹只为了敛财?

  可谁拥有了万贯家财不对权力心生向往,可这人只是默默无闻的吞下一笔又一笔的巨款,在当地小有名气,其他的却一概没有听说。

  要不是明心因元大的冤屈闹了出来,这数目令人瞠目结舌又伤民劳力的横财入了谁家口袋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庄大人虽然坐在这把位置上不声不响多年,见的牛鬼蛇神也一个不少,元风充其量就是个有些本事的小喽啰。

  这样的人物本就极易被人舍弃,逼得太紧就会让他自缄其舌,好不容易逼出来的线索可就断了。

  他需得让元风明白,不该顶的罪不要随意往身上揽,承天府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地方,即便信口雌黄,他们也能见微知著察觉出不妥来。

  最终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周襄自递了册子便侍立在旁不曾挪动,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将元风垂在两侧的手臂看个清楚,他看见元风的手猝然一紧而后又缓缓松开。

  面上虽不显,但同之前的不疾不徐仍有了区别,或者说自从禾辛将那本皱巴巴的册子拿出来的时候,元风的神采就变了。

  也许就连元风自己也不知道,尽管百般叮嘱,恩威并施,周申还是让富贵迷了眼,猪油蒙了心。

  他恍然想起下人曾向自己禀告周申身旁来了个少纨绔子弟,两人臭味相投正日混在一处。

  元风令人查过,并未发现李杵行事不妥,仍旧是一副想一出是一出的样子,成年之际找上周申着急证明自己的本事。

  既不是居心叵测接近,那就由得他们胡闹去,毕竟那几日他为兄长的病情心焦,万事都不比不得元云的身子重要,没成想竟让人钻了空子。

  想到他同大人的保证,神色一黯。

  元风乍然开口,旁人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别的话来为自己开脱,谁知开口却只有一人姓名。

  他不顾身后的力道,强行将手绞回,差点折了半边臂膀,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让人看了都觉得心惊。

  其实也是衙役不知轻重,如今没有实证在手,元风也没有招供认罪,若将人伤了根本,那才是大大的不妥。

  元风不顾伤势,将不稳的手伸进怀里,拿出个半旧的小兜。

  衙役一惊,即刻就要上前,却被周襄止住。

  元风抖开兜袋,从里面倒出几颗泛黄的怡糖,亲和招手,声音温润地像是害怕惊走停驻在花蕊之间的彩蝶,“元云,过来。”

  禾辛鼻头一皱,不可思议地看着元风,禾雨轻轻闷咳一声,前者这才敛了神情。

  无他,只是李穗对断袖之事一时接受不了,之前也只是听说,没想到元风到了公堂之上还能看见这般堂而皇之的亲昵举措,实在令她咂舌。

  而禾辛不一样,他合该对诸事都了然于胸,一副万事皆休的模样,才能令元风和背后之人难以猜透。

  最先动作的人是明心,她将元云紧紧护在身后,恶狠狠瞪着对方:“大公子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元风只看那个状似孩童的男子,眼中飓风最终化为一片虚无,他望了望日头,眯眼看烈阳西斜,抬头直视庄椟。

  “大人,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庄椟一愣,心说既然你也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再提了,他酝酿一刻,仍旧还是冷肃开口:“说来听听。”

  “草民的兄长,该吃药了,前几日带着兄长进城,换了大夫,对方天分极高,医术了得,叮嘱兄长必须按时服药,否则前功尽弃。

  “草民恳请大人能允兄长离场服药!”说罢不再多言一句,大拜不起。

  “大胆!”庄椟气极,元风身上背着多少人命血债,白花花的银子都是榨着百姓的血汗熬出来的,哪怕自己不是主谋,也脱不了干系。

  如今想从他口里听见些靠近真相的话,他竟敢狮子开口随便让谁下了公堂去,当这是无人打理的菜园子,想进就进,想出便出不成?!

  庄椟气笑,将胡须快速捋直,不小心扯下一根来,疼的他“嘶”了一声,咧嘴小声骂,“又是个小兔崽子。”

  “本官竟不知什么稀世药得掐了点来喝?若是为了拖延时间,倒是不必让你费心,此处除了涉案之人和诸位百姓,没得旁人能进得来。

  “谢家也有人去请了,待你原原本本交代了为何出现在谢府周围的因由,和周申口中的那些事项,再让元云下场不迟。”

  元风依旧伏地,字字铿锵,“草民并非胡搅蛮缠,之前隐瞒大人也是怕您不喜——”

  “本官为何不喜?”

  “为兄长诊治之人正是令尊庄术邱,庄大夫仁心仁术,对兄长尽心医治,医术过人,草民不敢拿兄长的姓名来赌。

  “大人放心,元风没有私心,只是希望兄长能够平安康健,至于您想要知道的那些事,草民眼下心中急乱,一时难以说清。

  “若您肯放兄长下去服药,草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禾雨眉目染上一丝沉凝,翼国百孝为先,庄术邱一心想要救治的人,庄椟就不可能故意利用官职耽误他的病情。

  只是这可是清案,开了这个先例,之后再该如何约束堂下?

  元风看似后退数步,实则以退为进,将利刃抵在庄椟喉间,试问,你避是不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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