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彻查

  胶着片刻,恰逢新人到场,倒是解了这番困境。

  众人抬头向外看去,竟是个面如傅粉的俊逸公子,一袭石青色刻丝团花雾莲瑞锦袖衣与无比贴合男子气质,衬得来人愈发逸群出尘。

  李穗看见谢汕秋心里就开始发怵,得亏陆知予曾在上场之前按着给她吃了几剂定心丸,否则此时无论如何也得露馅。

  禾辛讪讪笑着,看谢汕秋不疾不徐走过来,微微欠身给庄椟行礼。

  庄椟心里明镜一般,却彷佛刚看见来人,脸上一片亲和,略和贤侄寒暄两句就进了正题:“来的正好,看看这位元风磨山镇元家二公子,你可识得?”

  谢汕秋依言望去,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元风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元风苦笑,尽管没被人继续缴着胳膊不让乱动,但也没人叫他起身:“那位禾公子说曾在谢府附近见过在下,可能我长了一张不被信任的脸。

  “让禾公子觉得我心术不正,想要图谋不轨。”

  谢汕秋在家中便收到了谢言递过来的消息,谢言是他的心腹,办事牢靠。

  一是一,二是二,回禀消息客观公正,从不添油加醋。

  可今日的谢言好似隐隐动了心怒,没少说禾辛那厮的不是。

  觉得这位从天而降的禾三公子就和那嚼过的依旧粘人的牛皮糖一样,让人心生嫌恶,只想远远的躲开。

  后来发现躲也没用,他这头长了眼睛,那头却是个两眼一黑的盲瞎子,不管不顾的想要撞上来,试图黏腻腻地恶心人。

  就连谢汕秋这样万事崩于眼前都不会大惊失色的人都不免发愣,开始仔细回想过往,怀疑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惹到了这尊煞神?

  这事他瞒着谢震,没让父亲知道,有些路是老一辈人的选择,他们囿于当下情境只能孤注一掷,而他不一样。

  年轻人有豪情万丈,他们冲劲十足,敢拼敢赌,恨自己没有早生个十年,不能及时抗起肩上的重担,愧疚之心被雄心壮志以压倒性的力量打败。

  这位少年也开始有了自己的考量,比起一味的隐忍和被牵着鼻子走,他宁愿开始培养自己的力量,和父辈所思所想也能够殊途同归。

  谢汕秋察觉不对,敲敲桌板令谢言噤声,让谢言摒弃所有个人情绪再次彻查禾辛同禾雨的底细,从对方举家搬迁的缘由到禾辛为何归来。

  他知觉禾辛对自己有敌意,可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竭力回顾那夜所见所闻。

  禾辛眼里焦急有之,讨好有之,谄媚有之,还些微有丝紧张,他离开太久,深夜贸然来访,已然不妥,这些都是必然的。

  谢汕秋想了又想,觉得那一面的禾辛像个用厚厚皮囊将自己包得很好的仓鼠。

  缩在笨重的壳里,向外看一眼都透着贼眉鼠眼的劲,和眼前的这个老神在在站在原地的禾三有些不同。

  不知为何,他心底压下的那些猜疑就跟煮开了的水一样开始沸腾,彼时他被了东翁亭的事情扰了心神,想了数十种法子遮掩痕迹。

  推敲倘若东窗事发,该如何保下那人,怎样平衡局面,谢汕秋同样只是个弱冠之子,尚且还没有天大的本事能够抵抗一切风险。

  这几日他将黑亮的眼睛都熬浑浊了,也没能找出卫一的下落,还有一股不知敌友的力量散于无形,那人大概已经捉到了他的命脉,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种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压倒他,击垮他,然而,他终归还是站了起来,挑了一条比父亲艰难百倍的路打算回击。

  让谢汕秋没想到的是,对方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过了。

  他的视线扫过身躯瘦削单薄的女子,心说,他们想要发难,将明心放在原地即可,届时举承天府之力不怕找不出藏匿的府邸来。

  而今那人正虚弱无比,院公不会拿他的安危冒险,哪怕暴露于苍天之下,也不会转移位置。

  他和父亲烛火不熄,商讨数个日夜,甚至做好了力扛的准备,竟就这样,就这样息事宁人了。

  谢汕秋无比肯定卫一必定在对方手里,怀疑来怀疑去,都没等到铡刀落下,一时也迷惘起来了。

  心中咀嚼无数,脸上一点异色也无,面对元风的指控,谢汕秋挑眉,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哈哈笑了两声,耐心给他解释。

  “定是有什么误会,元风兄不知,上回明心姑娘失踪的时候禾小兄弟也来找过我,兴许谣传之故,小兄弟最后败兴而归。

  “他没了法子只得放一只眼睛在某周围,将你连累是我的不是,元风兄多多担待。”

  禾辛眼皮一跳,一番说辞和自己之前的别无二致,他是贴心宽仁,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了。

  可他们分明是在混淆视听,前头还在说伤民劳财的大罪,而后就变成了鸡毛蒜皮的琐碎。

  是知道百姓对那些七弯八绕的计谋不感兴趣,决定按着禾辛的打算故技重施将重心拉回舆论上来么?

  禾辛偏偏不如谢汕秋的意,既然决定为了磨山镇的百姓站出来,就没有半路退缩的道理。

  他拱手作揖赔罪:“谢公子心胸,在下望之不及,看公子与元二公子言谈熟稔,许是早就相识?”

  庄椟给足了谢贤侄面子,让他自行发挥,是和元风撇清关系还是提前交代清始末,都随他心意。

  只是谢汕秋上来就开始与元风寒暄,不提清案正事一句,端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法子,或许是想装傻充愣过去。

  这让庄椟有些失望,他看好这位少年,小小年纪便颇有建树,文采斐然,能作锦绣文章。

  不骄奢淫逸,保持谦恭有礼,这便是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

  庄椟道:“既如此,便由你来说说,元风此番进城的行踪吧。

  “另,经周申交代,其人还与磨山镇一桩大案有关,不知你又知道多少?”

  就在谢汕秋开口之际,元风再次打断,声音冷冽,一字一句从胸腔中吐出来,似有万钧重。

  “汕秋兄,念在相识一场,可否请你帮忙向大人求一求,我兄长该喝药了。”

  禾雨心绪狠狠一紧,猛然抬头,视线恰好同谢汕秋沉寂的眼相交,在一片无言中,她看见谢汕秋缓缓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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