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姐弟
谢汕秋不辩驳，离去的时候抬脚跨过门槛，蝉虫伏在枝头扯着嗓子宣告关于夏日的主权，它此刻只关注这一件事。
慌忙溜号的两人刚刚安顿下来，是陆本安排的地方，是个不大不小的三进院，外头朴实，内里华贵。
位置正正挨着钟庭街北路，人来人往，利于隐藏，外面虽然热闹，想进来却不容易。
这里之前的主人是做手艺的，是个巧匠，削削砍砍三两下一架架高梯便成了型，为了试验和搁置木头，他家四墙都往顶天了修。
大门是后来改成的窄木板，因着刨形雕花的缘故，时常吵着街坊邻，后来被人嚷上门勒令他停手。
这是木匠糊口的买卖，停了就是相当于断粮，他自然不肯，只好将几扇大门周围的墙重新砌宽，将家变成一座围墙。
李穗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站在院子里打量高墙，满脸好奇：“这不挺好的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比某些人好多了，他怎么还是换了地方？”
陆知予看她一眼，“桌椅板凳物件大，只能在院子里做工，这里上顶中空，夜里敲敲打打，声音传得远，修门只是改善，不能消音。
“我们是从另一头进来的，若绕到前方去，你就会发现芙蓉楼的后院离这不远，禁不得吵。”
李穗不是待字闺中，恪守礼仪的大小姐，芙蓉楼她不仅听过还扮着禾辛的样子去过，只觉得两耳都是嗡嗡闹声，再吵不过。
对比铁锤敲击木头的声音，一时无语，悻悻道：“那他们真是长了双好耳朵。”
自禾辛在圣都公然露了面，来拜访的人很多，男女皆有，心思各异。
好在周襄留意，在庄椟跟前上眼药，让大人明白不能放任禾辛肆意行动。
上回这位阔绰公子带着大把的银子一家家一户户找人的那幕犹如昨日，庄椟自然上心，让周襄带人在附近巡视，遇见不对的情况就拦下来。
实际上是为了将张扬好事的禾三困在家里，陆知予心知肚明，衙门的人守在附近正中她们下怀，为了避嫌，就连谢汕秋的人都不曾靠近。
陆知予时不时打发青萝、青河来客串一番，多日以来没出过任何差错。
李穗背靠软榻，整个人松松垮垮，既不是身为女子偷闲时的松懈，也不是扮成男子时刻意的潇洒，这回她是真正的轻松，长舒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这几日我总是提心吊胆，饭都吃不太下，可到了承天府我才知道，还有人能将心往肚子里揣的，我得向他学学。”
“周申那是被冲昏了头脑，天降的功劳掉下来，就是路上都要被砸个坑，更何况他常年被人辖制，心里憋着气。”
陆知予还在想谢汕秋的事情，答完这句又看向李穗：“庄大夫的事你知道多少？”
李穗将手搭在隆起的假肚子上，打了几个拍子，看起来是真的悠闲，听到这里手下一顿，不消多想，开口道：
“这话你实在问错了人，庄家不仅是庄温柏的本家，还是庄嘉宜的，我同她没太多交集，这人不爱说话。”
她的兴致肉眼可见地降了下来，拍打肚皮的间隔越来越长，自言自语一般：“我嘛，除了徐毓敏，贴不了谁的冷——”
话音还未落就改了口，“嘶，不对不对，这话也错了。”
她的眼神放回陆知予身上，意思不言而喻，后者已然代替了徐毓敏的位置，冷不冷脸的，无所谓。
“……没听说过庄嘉宜和庄温柏是兄妹，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不，应该说是姐弟。”李穗摇头，一手撑着沉甸甸的脑袋，陷入回忆：“庄嘉宜是庄椟头一任夫人生下的女儿，正儿八经的嫡女。
“你归都的时间晚，不知道内情，其实我也说不清始末，只能说庄温柏是续弦生的儿子，和庄嘉宜从小就是仇敌。”
陆知予蹙眉，“看着不像。”
“我说的敌人不是说他们两人之间相处的态度，而是一种注定必然。”
李穗的表情唏嘘，似是想起自己离开的母亲和未再娶妻的父亲，对庄嘉宜的遭遇多了几分怜悯。
“第二位夫人的出身不显，是个丫头，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那丫头是庄嘉宜亲娘的陪嫁丫鬟。
“许多难听的话像闻着骨头味的野狗，朝着庄家蜂拥而至，因为嫡女还没出孝的时候，嫡子就怀上了肚。”
陆知予没听说过这段，陆旭酩顾及她还小，没将庄椟家这些细枝末节讲给她听。
思忖片刻，终究还是打断李穗将疑惑问了出来：“既然如此，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件事？”
若真如此，承天府的位置又怎可能允了他来坐，为官者，需得家中安宁，不犯大错，庄大人后院失了火，竟然没罢了他的官？
李穗松懒的劲过去，觉得口渴，扫了一圈知道屋里没有别人，自然不可能让陆知予给她倒水，只好屐着鞋下来踱到她身边。
连续灌下两杯凉茶，用气音开口：“自然是上头的意思。”
陆知予抬眸，等着她的下文。
“庄大夫是现在的叫法，在从前人都尊称一声庄院首，太医院圣手，贵人的肱骨之臣，庄椟是庄太医唯一的儿子，顺其自然子承父业，皆大欢喜。
“就在太医院举行大比的时候，庄椟家出了事，那位因着庄椟行为不端的缘故收回了庄姓一族入宫的恩典。
“而后经过查证，才发现庄大人新娶的媳妇根本没有怀孕，之前不过一纸谣传，但圣令不是玩笑，虽非铁律也是铁板钉钉。
“那位为了补偿，允了庄大人入仕的机会，最终才能走到现在。”
陆知予从絮絮的述说里拼凑出大致，父亲说过，庄太医早在深宫因着父亲身死的缘故被伤透了心，自然不会愿意子辈继续。
后院失火是障眼法，过了明路以绝医道才是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
李穗又窝回软榻，在陆知予面前随意至极，“谣传与否没有人说得清，可庄温柏的母亲的确是庄嘉宜亲娘的陪嫁丫鬟。
“无论是身份上，还是情谊上，他俩都和解不了。”
慌忙溜号的两人刚刚安顿下来，是陆本安排的地方，是个不大不小的三进院，外头朴实，内里华贵。
位置正正挨着钟庭街北路，人来人往，利于隐藏，外面虽然热闹，想进来却不容易。
这里之前的主人是做手艺的，是个巧匠，削削砍砍三两下一架架高梯便成了型，为了试验和搁置木头，他家四墙都往顶天了修。
大门是后来改成的窄木板，因着刨形雕花的缘故，时常吵着街坊邻，后来被人嚷上门勒令他停手。
这是木匠糊口的买卖，停了就是相当于断粮，他自然不肯，只好将几扇大门周围的墙重新砌宽，将家变成一座围墙。
李穗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站在院子里打量高墙，满脸好奇：“这不挺好的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比某些人好多了，他怎么还是换了地方？”
陆知予看她一眼，“桌椅板凳物件大，只能在院子里做工，这里上顶中空，夜里敲敲打打，声音传得远，修门只是改善，不能消音。
“我们是从另一头进来的，若绕到前方去，你就会发现芙蓉楼的后院离这不远，禁不得吵。”
李穗不是待字闺中，恪守礼仪的大小姐，芙蓉楼她不仅听过还扮着禾辛的样子去过，只觉得两耳都是嗡嗡闹声，再吵不过。
对比铁锤敲击木头的声音，一时无语，悻悻道：“那他们真是长了双好耳朵。”
自禾辛在圣都公然露了面，来拜访的人很多，男女皆有，心思各异。
好在周襄留意，在庄椟跟前上眼药，让大人明白不能放任禾辛肆意行动。
上回这位阔绰公子带着大把的银子一家家一户户找人的那幕犹如昨日，庄椟自然上心，让周襄带人在附近巡视，遇见不对的情况就拦下来。
实际上是为了将张扬好事的禾三困在家里，陆知予心知肚明，衙门的人守在附近正中她们下怀，为了避嫌，就连谢汕秋的人都不曾靠近。
陆知予时不时打发青萝、青河来客串一番，多日以来没出过任何差错。
李穗背靠软榻，整个人松松垮垮，既不是身为女子偷闲时的松懈，也不是扮成男子时刻意的潇洒，这回她是真正的轻松，长舒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这几日我总是提心吊胆，饭都吃不太下，可到了承天府我才知道，还有人能将心往肚子里揣的，我得向他学学。”
“周申那是被冲昏了头脑，天降的功劳掉下来，就是路上都要被砸个坑，更何况他常年被人辖制，心里憋着气。”
陆知予还在想谢汕秋的事情，答完这句又看向李穗：“庄大夫的事你知道多少？”
李穗将手搭在隆起的假肚子上，打了几个拍子，看起来是真的悠闲，听到这里手下一顿，不消多想，开口道：
“这话你实在问错了人，庄家不仅是庄温柏的本家，还是庄嘉宜的，我同她没太多交集，这人不爱说话。”
她的兴致肉眼可见地降了下来，拍打肚皮的间隔越来越长，自言自语一般：“我嘛，除了徐毓敏，贴不了谁的冷——”
话音还未落就改了口，“嘶，不对不对，这话也错了。”
她的眼神放回陆知予身上，意思不言而喻，后者已然代替了徐毓敏的位置，冷不冷脸的，无所谓。
“……没听说过庄嘉宜和庄温柏是兄妹，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不，应该说是姐弟。”李穗摇头，一手撑着沉甸甸的脑袋，陷入回忆：“庄嘉宜是庄椟头一任夫人生下的女儿，正儿八经的嫡女。
“你归都的时间晚，不知道内情，其实我也说不清始末，只能说庄温柏是续弦生的儿子，和庄嘉宜从小就是仇敌。”
陆知予蹙眉，“看着不像。”
“我说的敌人不是说他们两人之间相处的态度，而是一种注定必然。”
李穗的表情唏嘘，似是想起自己离开的母亲和未再娶妻的父亲，对庄嘉宜的遭遇多了几分怜悯。
“第二位夫人的出身不显，是个丫头，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那丫头是庄嘉宜亲娘的陪嫁丫鬟。
“许多难听的话像闻着骨头味的野狗，朝着庄家蜂拥而至，因为嫡女还没出孝的时候，嫡子就怀上了肚。”
陆知予没听说过这段，陆旭酩顾及她还小，没将庄椟家这些细枝末节讲给她听。
思忖片刻，终究还是打断李穗将疑惑问了出来：“既然如此，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件事？”
若真如此，承天府的位置又怎可能允了他来坐，为官者，需得家中安宁，不犯大错，庄大人后院失了火，竟然没罢了他的官？
李穗松懒的劲过去，觉得口渴，扫了一圈知道屋里没有别人，自然不可能让陆知予给她倒水，只好屐着鞋下来踱到她身边。
连续灌下两杯凉茶，用气音开口：“自然是上头的意思。”
陆知予抬眸，等着她的下文。
“庄大夫是现在的叫法，在从前人都尊称一声庄院首，太医院圣手，贵人的肱骨之臣，庄椟是庄太医唯一的儿子，顺其自然子承父业，皆大欢喜。
“就在太医院举行大比的时候，庄椟家出了事，那位因着庄椟行为不端的缘故收回了庄姓一族入宫的恩典。
“而后经过查证，才发现庄大人新娶的媳妇根本没有怀孕，之前不过一纸谣传，但圣令不是玩笑，虽非铁律也是铁板钉钉。
“那位为了补偿，允了庄大人入仕的机会，最终才能走到现在。”
陆知予从絮絮的述说里拼凑出大致，父亲说过，庄太医早在深宫因着父亲身死的缘故被伤透了心，自然不会愿意子辈继续。
后院失火是障眼法，过了明路以绝医道才是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
李穗又窝回软榻，在陆知予面前随意至极，“谣传与否没有人说得清，可庄温柏的母亲的确是庄嘉宜亲娘的陪嫁丫鬟。
“无论是身份上，还是情谊上，他俩都和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