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二章 为男

米粒儿的嘴始终是女人的嘴,无论如何发言,有些时候总也比不上另一个同龄的同性。
因为男人的社会性需求实际上远超女性,他们几乎终身都生活在跟同性的攀比和较劲儿之中。
小到抽什么牌子的烟,穿什么牌子的鞋,大到豪车、房子和女人、孩子。
总是要混到在水平之上夜里才能心安理得睡觉。
上辈子米粒儿就是吃透这点后,在男人混战的红海赛道另辟蹊径的杀出一条血路,爬到了他们头上。
现在见郦殊坑跟她打配合,米粒儿也乐得看郦殊给孙季白上强度。
用眼神示意艳奴松开放在孙季白肩上的手后,两个女人一起闭上嘴,围观这场属于男人之间的励志教育。
“我、我自然不能跟将军比…”
孙季白未必是天生的懦弱性格,但可怜他生得迟,一落地头上就是爷爷、爹爹和大哥三座大山。
就像那狼群中地位最低的欧米茄狼一样,不想被压死就只能变得懦弱服从,久而久之哪怕郦殊说重话激他,孙季白也下意识的退缩,向年纪比他还小的郦殊露肚皮求饶。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比?我也不是长子,接手家业除了在将门中的本事,也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难道孙郎连迈开步子的本事也没有?”
郦殊的话照旧夹枪带棒,说得孙季白脸上一阵比一阵难看,偏偏说的都是事实,孙季白最大的问题也正是他畏缩到没有行动力。
“不,将军,我家孙郎……”
艳奴又老母鸡似的跳出来忍不住想给孙季白一个避风港。
却不知她这一出声,孙季白脸色更难看。
他铁青着脸咧了咧嘴,想说话又咕嘟一声吞了下去,扭头回去抓了下艳奴的袖子。
艳奴看他表情鬼似的,眉头蹙得像两尾垂死的鱼,刚一吸气要说话,又被郦殊冷冷一眼瞪得收了声,委屈巴巴的看过来,要哭不哭的。
哎,这也是个欠摔打的个性。
米粒儿心里叹息一声,依旧不表态,只看郦殊如何教孙季白做男人。
谁知郦二却突然一伸手把米粒儿一揽,整个人搂进怀里,似炫耀的笑道:
“说到女人,我也跟你一样。好多事情都要靠她在背后替我支撑,而你呢?可莫要让艳奴姑娘一番操劳付诸流水。”
“我……”
孙季白大约想说自己绝不会辜负艳奴。
可他一抬头对上米粒儿的眼睛,神色瞬间又晦暗了下去。
米粒儿已经转正做了郦家的主母,郦殊的夫人。
艳奴呢?
以孙季白现在的家庭弟位,她熬到死都顶多是个外室,做个爱妾都难。
“其实我觉得孙伯渊、孙正曦叛出孙家一事,对你家是坏事,对你却是件好事。”
郦殊这厮说话一点儿也不考虑听者感受,直接得像他的宝剑。
被狠狠劈了一下的孙季白一个激灵,露出不认同的神色,又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的梗着脖子说:“我一人之幸又有何用?祖父现在操劳奔波,姐夫如今日夜应酬,家中每人都节衣缩食唉声叹气,唯有我…我尚有艳奴。”
“那你能保住她吗?”
郦殊的嘴仿佛能发射子弹。
被击中的孙季白和艳奴两个人身体都剧烈抖动起来。
艳奴闭上眼睛,认命似的深吸气,实则狠狠攥紧了不甘的手。
孙季白则颤抖着举起双手,很想把脸埋进去,却咬牙忍住了,最终一抬头旋即整个人从椅子上溜下来,跪在地上给郦殊行了大礼。
“将军教我!”
大概是所有尊严都已经被郦殊剥离干净后,反而没了心里负担。
孙季白边磕头,边大声恳求道:“将军教我如何保住孙家,如何保住艳奴,如果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吧!”
见他这么激动,米粒儿反而有些不确定该怎样引导了。
她小心的看向郦殊,瞥见他嘴角一丝训狗成功的得意。
心里又安泰下来,心想:不如瞧瞧郦二郎会怎么做。
就见郦殊把身体往前一靠,更亲昵的和米累人贴在一起,用低沉好听的语气慢慢说:
“你祖父出身寒微,若不是得了先帝赏识,你家本该是什么样儿,你可清楚?”
“清楚!”
孙季白有些沉痛的自揭家族老底道:
“不过是在南城墙脚下租一间大些的破院子,一家子三房人挤在一起,我父亲是长子住东厢,两个叔叔住西厢,我又有大哥和姐姐……大约十六七岁就会离开家,靠祖父和父母人脉,去贵人家做个门客或者西席。”
“那样的话,你会时常带着钱回家看看吗?”
郦殊又问。
孙季白随即斩钉截铁的回答:“当然会!哪怕我爹和叔叔们再纳不起妾,却也还会有堂弟堂妹落生,我祖父母身体也不是很好,我母亲一个人操持家务只会更疲惫,若我能时不时拿些钱回去,想来她们都会过得好些…”
说到这里大概又想到了死去的母亲,孙季白一低头再次流下泪来。
“那你可得多挣点,不然剩下的钱可就不够艳奴操持你们的小家了。”
此刻郦殊仿佛被秦舅爷附体,声调平静好听中带着些魔鬼的蛊惑力。
他正在一步步引诱孙季白走向一片名为‘不择手段’的深渊,却又是孙季白现在唯一该走的路。
孙家本就不是世家大族,没有丰厚的财富底蕴,若还想维持体面的士族生活,这一家子里总有一个人得不择手段的给家里赚钱输血。
否则孙老头儿一死,孙家就是彭家第二。
到那时,只靠郦殊和郦卓的兄弟亲情苦苦支撑,孙家老小依旧免不得过上没落贵族受人白眼的生活,若郦卓一生不能给他们挣够一份基业,那孙家也就到此为止,再无出头之日。
郦殊引诱孙季白为了钱铤而走险,底层逻辑里也暗藏着对自己亲大哥的心疼。
郦殊的话,引得孙季白又一阵颤抖,他两手狠狠撑住青砖地板,努力停住这种糟糕的生理反应,面部表情有些狰狞的抬起头来,惨笑道:“将军说得极对,我还有艳奴要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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