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报应
勤疏殿前，百官觐见。
被关在牢狱三天两夜的周申和元风被提了出来，半层多余的流程都没走便到了圣上面前。
这是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踏足的地方，周申本该觉得激动，应当犹如亲眼看见祖坟狂冒青烟一般心神都要震荡起来，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他被侍卫拎着从一群穿着统一官袍的官员中飘过，迎着神色各异的眼光，周申不合时宜的想，这身官服可真好看啊，我这辈子大概是穿不上了。
体验了几天鬼神不理，人畜不睬的牢狱生活，他的心异常平静下来，情绪最激烈的时候是他被羽卫带着快马加鞭前往皇城的路上。
那时的神思和马车一样颠簸，虽不好受，但周申还是诡异的从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找到了平衡点。
想象自己如同插上翅膀的鸟，要是没有这封闭的马车束缚着，早就天有多高，人飞多远了。
“矿脉，哈！”他在马车中自言自语，反复推敲面见圣上时开口的第一句话，想象不断拉扯着他的情绪，周申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直到几个日夜交替下来，烧开的水在沸腾过后终于回归平静，周申的理智回笼，飞快审视起那些曾令他心神荡漾的前因后果来。
几月前，元云骤然发疯，状态就跟外头的野狗差不多，逮谁咬谁根本控制不了，元风因此丢下手里所有事一心扑在兄长的病上。
打听之后才晓得是元云那便宜妾室走丢了，周申心中隐隐不安，三番五次去打听明心的去向，他不怕人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就怕人活着两条腿出去乱转。
这不，没几天宁静日子，隔壁县就传来消息说是有个举止癫狂的女子把他给告了，问周申要走个什么章程。
章程！他一拍桌，走个屁，合着这就是元风说的什么事都没有，让他少把眼睛往元府里望！
他说什么来着？这女人看着就不是善茬，念宣判书的时候周申几乎都以为自己要被她生吞活剥了，一定要把人留下来！永永远远都回不来找他算账的那种！
可惜也不知道是那女人命好还是邻县的兄弟同僚不够尽心，居然叫明心给跑了。
周申只能巴巴去找元风商量后面的事，哪知那厮跟鬼上身一样，对他的态度一日不如一日，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姓周的是个黏手的鼻涕，甩都甩不及。
其实他还是错怪了元风，平时办事再有条不紊、干净利索的人也有慌乱的时候，这就给了李杵机会。
年纪不大却极会见缝插针，没多久就成了他举杯对酌的好兄弟，两人中间隔着二十大几的年龄差硬生生成了对忘年交，两人相见恨晚，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李杵不仅会替他排忧解难，还像个福星，几番相处下来令周申久不活跃的良心都开始闪烁起来，发誓青云直上的时候都一定要带上他这个年轻的兄弟。
周申莫名地从里头品出一丝熟悉的味道，李杵为他跑前跑后百般讨好的样子突然同他年轻时分的自己重叠起来。
他隐隐约约嗅到阴谋的臭味，一个猜测从周申灵台一闪，把他整个人从内而外劈个外焦里嫩。
周申做过前任县令的师爷，以对方为首为其鞍前马后，然而最后的结果呢？
结果他成了磨山镇当家作主的父母官，前头那人被他踢下了狱骨灰都不知道撒哪去了，李杵就像一个翻版的自己，不，做的比自己还要好些。
以至于现在周申尽管有所怀疑，但仍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好兄弟会出卖他。
但如果不是李杵，那本伪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的账本又怎么说？
周申只跟一个人说过，自己每回看见那位苦追寡妇的老王追的越千辛万苦他就越快活。
老王就像一个周申用剪刀裁出的小人，让他哭就得哭，让他笑会绝不会拉着脸，其间的乐趣无穷，令周申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还没等周申回味完这种感觉就听见身旁人冷笑一声，他蹙眉瞪过去，用气音道：“到了这里还端着架子！你找死吗？”
元风充耳不闻，没有温度的眼眺望着远处，周申也被吸引了目光，同时耳边响起一道尖锐的传唤声：“传海都李杵觐见。”
大殿宏宇，一人的声音传不到尽头，三名内侍依次扯开嗓子，候在远处的人应声而动，周申眯着眼睛去看，想抬手揉眼好瞧得更清楚一些。
可他一动就被眼尖的待刀侍卫按了个大马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从未如此叫嚣过，哪怕指认元风的时候都还暗藏着一分不为人知的快意。
看似被安抚下来的沸水重新翻滚起来。
元风以为周申会破口大骂，神色自若地等着看戏，就看见对方脸上留下两行清泪，鼓出来的眼睛分明已经失去了焦距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元风嫌恶地分辨着周申口中的碎语：“……报应，这是……报应！”
等到李杵一脚踏进这雕梁画栋的大殿，“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周申敏锐地发现如今已然物是人非，他想起埋在记忆深处来自前任县令的诅咒。
一字一句洞穿了周申的脑门，将他攻击地鲜血淋漓，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白眼一番竟晕了过去。
可勤疏殿不是承天府，备上的太医都是给圣上或是臣子应急的，像周申这类被押着上前的只配得到一瓢凉水。
周申悠悠转醒，耳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声：“周大人，圣上问你话呢，还不醒神！”
官员们素质良好抄手而立，再荒唐的事都不会让他们失态，唯有孙清一对浓眉紧锁，盯着殿前失仪的周申面露不虞，好像下一刻就要迈步出列参他一本。
谢震抖了抖袖摆，漫不经心扫过中间两人，视线在元风身上轻轻拂过立刻又消失于无形。
这人还算聪明，进城后便察觉到此次不同以往，立刻放弃了亲手对付明心的打算，选择和谢震合作，用性命最大限度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都是棋子，元风也算得偿所愿了，谢震无声想着。
作者有话说：
被关在牢狱三天两夜的周申和元风被提了出来，半层多余的流程都没走便到了圣上面前。
这是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踏足的地方，周申本该觉得激动，应当犹如亲眼看见祖坟狂冒青烟一般心神都要震荡起来，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他被侍卫拎着从一群穿着统一官袍的官员中飘过，迎着神色各异的眼光，周申不合时宜的想，这身官服可真好看啊，我这辈子大概是穿不上了。
体验了几天鬼神不理，人畜不睬的牢狱生活，他的心异常平静下来，情绪最激烈的时候是他被羽卫带着快马加鞭前往皇城的路上。
那时的神思和马车一样颠簸，虽不好受，但周申还是诡异的从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找到了平衡点。
想象自己如同插上翅膀的鸟，要是没有这封闭的马车束缚着，早就天有多高，人飞多远了。
“矿脉，哈！”他在马车中自言自语，反复推敲面见圣上时开口的第一句话，想象不断拉扯着他的情绪，周申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直到几个日夜交替下来，烧开的水在沸腾过后终于回归平静，周申的理智回笼，飞快审视起那些曾令他心神荡漾的前因后果来。
几月前，元云骤然发疯，状态就跟外头的野狗差不多，逮谁咬谁根本控制不了，元风因此丢下手里所有事一心扑在兄长的病上。
打听之后才晓得是元云那便宜妾室走丢了，周申心中隐隐不安，三番五次去打听明心的去向，他不怕人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就怕人活着两条腿出去乱转。
这不，没几天宁静日子，隔壁县就传来消息说是有个举止癫狂的女子把他给告了，问周申要走个什么章程。
章程！他一拍桌，走个屁，合着这就是元风说的什么事都没有，让他少把眼睛往元府里望！
他说什么来着？这女人看着就不是善茬，念宣判书的时候周申几乎都以为自己要被她生吞活剥了，一定要把人留下来！永永远远都回不来找他算账的那种！
可惜也不知道是那女人命好还是邻县的兄弟同僚不够尽心，居然叫明心给跑了。
周申只能巴巴去找元风商量后面的事，哪知那厮跟鬼上身一样，对他的态度一日不如一日，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姓周的是个黏手的鼻涕，甩都甩不及。
其实他还是错怪了元风，平时办事再有条不紊、干净利索的人也有慌乱的时候，这就给了李杵机会。
年纪不大却极会见缝插针，没多久就成了他举杯对酌的好兄弟，两人中间隔着二十大几的年龄差硬生生成了对忘年交，两人相见恨晚，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李杵不仅会替他排忧解难，还像个福星，几番相处下来令周申久不活跃的良心都开始闪烁起来，发誓青云直上的时候都一定要带上他这个年轻的兄弟。
周申莫名地从里头品出一丝熟悉的味道，李杵为他跑前跑后百般讨好的样子突然同他年轻时分的自己重叠起来。
他隐隐约约嗅到阴谋的臭味，一个猜测从周申灵台一闪，把他整个人从内而外劈个外焦里嫩。
周申做过前任县令的师爷，以对方为首为其鞍前马后，然而最后的结果呢？
结果他成了磨山镇当家作主的父母官，前头那人被他踢下了狱骨灰都不知道撒哪去了，李杵就像一个翻版的自己，不，做的比自己还要好些。
以至于现在周申尽管有所怀疑，但仍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好兄弟会出卖他。
但如果不是李杵，那本伪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的账本又怎么说？
周申只跟一个人说过，自己每回看见那位苦追寡妇的老王追的越千辛万苦他就越快活。
老王就像一个周申用剪刀裁出的小人，让他哭就得哭，让他笑会绝不会拉着脸，其间的乐趣无穷，令周申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还没等周申回味完这种感觉就听见身旁人冷笑一声，他蹙眉瞪过去，用气音道：“到了这里还端着架子！你找死吗？”
元风充耳不闻，没有温度的眼眺望着远处，周申也被吸引了目光，同时耳边响起一道尖锐的传唤声：“传海都李杵觐见。”
大殿宏宇，一人的声音传不到尽头，三名内侍依次扯开嗓子，候在远处的人应声而动，周申眯着眼睛去看，想抬手揉眼好瞧得更清楚一些。
可他一动就被眼尖的待刀侍卫按了个大马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从未如此叫嚣过，哪怕指认元风的时候都还暗藏着一分不为人知的快意。
看似被安抚下来的沸水重新翻滚起来。
元风以为周申会破口大骂，神色自若地等着看戏，就看见对方脸上留下两行清泪，鼓出来的眼睛分明已经失去了焦距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元风嫌恶地分辨着周申口中的碎语：“……报应，这是……报应！”
等到李杵一脚踏进这雕梁画栋的大殿，“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周申敏锐地发现如今已然物是人非，他想起埋在记忆深处来自前任县令的诅咒。
一字一句洞穿了周申的脑门，将他攻击地鲜血淋漓，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白眼一番竟晕了过去。
可勤疏殿不是承天府，备上的太医都是给圣上或是臣子应急的，像周申这类被押着上前的只配得到一瓢凉水。
周申悠悠转醒，耳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声：“周大人，圣上问你话呢，还不醒神！”
官员们素质良好抄手而立，再荒唐的事都不会让他们失态，唯有孙清一对浓眉紧锁，盯着殿前失仪的周申面露不虞，好像下一刻就要迈步出列参他一本。
谢震抖了抖袖摆，漫不经心扫过中间两人，视线在元风身上轻轻拂过立刻又消失于无形。
这人还算聪明，进城后便察觉到此次不同以往，立刻放弃了亲手对付明心的打算，选择和谢震合作，用性命最大限度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都是棋子，元风也算得偿所愿了，谢震无声想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