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践踏

  说完话,青萝立刻下去准备了用于赔罪的礼品,大多是给元云带去的一些温补的药材,摞在桌上满满一堆。

  陆知予看见小山似的包裹,吓了一条,又将里头的东西撤下一些,正好留下一人手提的分量。

  禾辛用不惯旁的扈从,真正能得他信任的只有禾雨,而为了自己的胳膊考虑,这些东西还是分批次拿的好。

  两人刚打算出门就接到了来信——谢汕秋有请。

  陆知予脚步一顿,问到:“谁送来的?”

  陆本说:“是谢公子的贴身侍从送来的,名唤谢语。”

  青萝此时对这个姓名尤为敏感,听见便立刻跟了上来,“小姐,奴婢去打发他走?”

  陆知予见过这个谢语,此人沉默寡言,站在谢汕秋身后恍若无人,是放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存在。

  可她知道,谢语和谢言一样,都是谢汕秋的心腹,只不过两个人一个主管内务一个主管外事,而谢语就是那个非必要不外出的人。

  谢汕秋信中所说几乎和父亲得到的消息一般无二,甚至不惜将太子逸的身体状况和盘托出,那是他的诚意,也是为了之前利用陆知予的事道歉。

  可惜陆知予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复,放任这封写着关乎当今储君性命消息的书信石沉大海,她以为自己表达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谢汕秋三番两次邀约自己的举动和陆知予认知中的那个人并不相符,然而越是艳丽诱人的鲜花就越危险,上辈子的她无知浅薄,不代表这一次还是如此。

  在没有弄清父亲真正的决定之前,陆知予不打算轻举妄动。

  她将信来回看过两遍,对陆本道:“将人请到花房,我亲自去见。”

  花房是府上女眷见客的地方,从前都是穆邵思在这张罗会宴,几家太太都在花房续话,不过后来陆知筝出了事,让穆邵思也连带着伤透了心。

  母女二人整日待在一块,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将同陆知予的那份一并将给陆知筝听了。

  陆知予唇边勾起一抹一触即散的笑容,这样也好,清净。

  谢语很快便被请到了花房,人未座,恭谨地站着,侍女倒的茶放在几上缓缓冒着热气。

  “怎么站着等?还是这茶不合你胃口?”陆知予声音带笑,刚进门便是看见的这副场景,转头看向陆本:“不是让你好好招待吗?”

  谢语心道,来者不善。

  面上却虔敬十足:“是小人不识抬举,怕糟蹋了好东西。”

  饶是嘴上这么说着,可他仍旧还是等陆知予落了座之后这才掀了袍子笔直地坐了下来。

  谢语的手抄在身前,眼睛向下斜垂着,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只是脊梁不弯,这般低声下气的姿态也颇有几分威武的气势来。

  “陆大小姐,小人此番是奉了公子的命令,前来邀请陆大小姐到茶斋一叙,公子十分敬仰陆大小姐为人,已在‘见山’备好了上品佳茶邀您共赏。”

  陆知予静静听了半晌,不见谢汕秋有旁的话让他转达,于是抬手打断道,“这个倒是不急,我找你来也是有一些要说,辛苦小哥代为转达。”

  谢语一凛,正色道:“陆大小姐请讲。”

  陆知予缓缓端起釉青色茶盏,将上面的茶沫撇去,“陆家女不会是牵制父亲的棋子。”

  话音刚落,谢语脸色刹那间变了,眼神不自主地向上想要看清陆知予的表情,却被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震住。

  她吃了一口茶,继续道:“谢公子是个有本事的人,大可不必在小女子身上下功夫,区区不才,浑身都是毛病,心性不佳,十分记仇。”

  谢语似是没见过这么开门见山的女子,一张方正脸硬是被他凹出了圆滑的表情,挤眉弄眼出一个和善的笑来。

  “……这、这。”

  只是这个笑容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陆知予不合时宜的想起谢语站在谢汕秋书房充当门神的样子,轻声笑了出来。

  “小哥莫为难自己,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陆大小姐您说。”

  “棋差一招是陆某技艺不佳,谢公子不必附赠上其他东西,公子的意思我不懂,更不想懂,对于一个弱女子而言,知道这些无异于自寻死路。

  “如此看来,我竟不知谢公子是诚意十足还是胁迫满满了。”

  陆知予莞尔一笑,“以上还请小哥如实相告,另外,要是觉得府上的茶叶没谢家的好,下次小哥来时记得吃好了再来,免得说我们招待不周,怠慢了。”

  女子笑起来眼角的弧度好似一弯清月,可谢语却并没有心思欣赏,只觉得背后大汗涔涔。

  他惊醒一般,看向自己一口未动的茶水,他没想到陆知予会如此不给自家公子面子,但也知道陆大小姐是动了真怒。

  于是端起杯子将水连带茶叶一饮而尽,登时站起,保全回道:“陆大小姐的话,小人记住了。”

  陆知予的声音变得更加轻缓,“记住了就好,你家公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有一点我不喜欢。”

  谢语往外挪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偏头等着陆知予的下文,就听见她说道:“他说的诚意我一直没有看到,与其试探不休,不如开诚布公。

  “只有交易,没有其他,也许一切都还简单得多。来人,送客。”

  谢语再不驻足,匆匆向花房外走去,让陆知予没想到的是,临走前这个寡言少语的人竟留下一句话来:“陆大小姐,有一句话小人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陆知予抬眼看去。

  “公子对您并非只有利用,他——”做了万全的准备防止陆大小姐被牵连,他与太子坦诚过,他心悦您,太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您下手。

  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从陆大小姐的眼里他看不见其他的情绪,彷佛对接下来的话毫无兴趣一般。

  她竟是这样的女子。

  谢语无声的将剩余的话咽了下去,再度抱拳,这回是彻底的离去了。

  其实后面的话陆知予也能猜到,无非是一些谢汕秋对自己其实参杂着真情实感之类的话,可她了解他。

  谢汕秋做事从一而终,想要的东西几乎都能囊括手中,可他也有着一种和陈巍生截然不同但殊途同归的兀傲。

  如果有人践踏了这种骄傲,那他也绝不会再坚持不懈地贴上来,无论对方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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