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高估

  “南下厢兵?”

  这四个字直接让天子的眉毛拧成了麻花。

  而孙伯渊则见状赶紧跳出来嚷嚷:“什么厢兵?哪来的厢兵?就算厢兵不如禁军精锐,也该有一战之力,这些人在禁军面前不堪一击怎可能是厢兵?”

   见他说出这么诡辩的逻辑米粒儿原是想笑的。

  可略抬头一看,从天子到旁边的背景板个个表情复杂的样子,一下又笑不出来了。

  怎么?这帮人不会真以为地方厢兵素质至少有禁军一半吧?

  一时间米粒儿想起自己上辈子参与过的几个审计项目,不由心里大呼不妙。

  原来这种想法还真是自古以来的啊!

  所谓的“这种想法”当然是视角自上而下时的过分高估咯。

  在他们看来如果禁军是一百分,那么太原这样大城市的厢兵就能拿75分,再次的地方团练武装至少能及格。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会得出“我大衍江山固若金汤”的自信结论,难怪对郦殊、焦阳着急上火的状态视而不见。

  可实际上呢?

  那帮草寇一样的乌合之众确确实实就是驻守太原的厢兵,苗娘子能认出牛五道可见太原当地的军队体系早就在林斐然的高温堆肥下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严重腐化、缺少训练、士气低落、没有精神信仰、以及严重的私人化,这才是眼下那些“75分”的真实状态。

  别说面对禁军尚有一战之力这种美梦了,他们听到鞑靼人南下的消息只怕会立刻原地作鸟兽散,留下少量忠于林斐然个人的精锐按照那混蛋的意愿,要么固守死战,要么带着林斐然南逃。

  根本不可能起到柴四郎等人幻想的“防御拖延”功效,简直就是一件皇帝的新衣!

  至于厢兵之下太原附近那些地方团练乡勇武装,米粒儿现在有点怀疑她们刚到太原时遇到裴江流的那群就是。

  协助防御?想都别想,趁乱化为盗匪烧杀抢掠还差不多。

  可这些话要怎么说出来?

  米粒儿躺在床上有些焦急,却见之前一直做背景板的陈景然站出来躬身说:“官家,那帮人确实是太原厢兵,其中挟持米夫人那人名叫牛五道,我夫人刚才便认出了他来,此人正是参与谋害我岳父全家的凶手之一。”

  陈景然这一说,在场的官儿们表情又是一阵变换。

  柴四郎脸上狐疑之色越来越浓,而其他人听说就是这伙人杀了苗三秋全家,看向孙伯渊的眼神也疏离起来。

  见状孙伯渊立刻对陈景然不客气地说:“什么认出来?那人现在死无对证,你们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不知道那丫头刁钻古怪,非要把盗匪之过赖到林斐然头上?如今正好遇到一个,正好她就认识?那她在太原驿的生意未免太红火了些吧!”

  说到最后竟然无耻的当着新郎的面对苗娘子曾被迫沦落风尘的惨痛冷嘲热讽起来。

  陈景然又不是泥捏的,脸色一黑直起身子就隐隐有发作的意思。

  却没想此刻十王爷忽然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扬手就给了孙伯渊两个大嘴巴。

  “你爹教你怎么说人话吗!”

  柴十郎皱眉训斥道:“我们兄弟面前,你能这样说话?”

  又指着黑脸的陈景然说:“丈夫面前,你能这样说他的妻子吗?”

  最后一扭头严肃的看向孙老头儿。

  那老宰相又不傻,立刻反应过来,摘掉头上乌纱帽就向柴四郎请罪。

  “老臣教子无能,愧对陛下,还请告老还乡。”

  “够了!”

  柴官家一声低吼,继而对着孙老头冷脸道:“不允!”

  然后又去瞪自己弟弟。

  柴十郎便委委屈屈的说:“官家,这厮确实太过分了嘛!苗氏好歹是您亲自封的孝烈女,他怎么能当着您的面儿乱说话呢!”

  只这一句便把他亲哥捧了一捧。

  柴官家脸色迅速多云转晴,对自己弟弟说:“那也不能对朝中大臣动粗啊。”

  柴十郎立刻顺坡下驴给天子道歉,表示之后再也不敢了,但见天子满意颔首,他又说:“可是若这厮背地里又胡说八道可怎办?”

  说着露出一副跟陈景然同病相怜的模样可怜兮兮道:

  “我家侧妃也跟这位孙大人有过节,若他背地里用今日说苗氏的污言秽语说我的女人,我、本王可不能忍!”

  这话一说出来,柴四郎彻底放下了对弟弟干涉朝中争斗的不痛快,大笑道:

  “哈哈哈哈~孙卿,你看你,终因这张嘴闯祸了吧~”

  被打得一脸黑气的孙伯渊万没想到十王爷会替陈景然出头,更没想到天子居然不计较弟弟的逾越举动。

  捂着被打肿的脸颊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躬身尴尬的说:“臣、臣为林斐然抱不平,一时口不择言污了官家与王爷的耳朵,还请圣人责罚。”

  “那就罚你待会儿给陈景然挡酒!”

  柴官家笑着大手一挥,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但紧接着皇帝脸上的笑容便被寒霜取代,他转脸向郦殊问:“你如何确定他们是太原来的厢兵?”

  “依据有三。”说着郦殊一一道来。

  “其一,他们操北方口音,一听便知是太原一带的人。方才混乱中这这帮人在人群中呼和谩骂,许多百姓都听见了,可以作证。”

  郦殊说着就把围观百姓拖下水,可见巴不得厢兵南下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让舆论更加有利于军方。

  至于接下来两点米粒儿也能猜到,无非是拿出太原冶所出品的武器和十王爷俘虏的那几个活口,如此一来孙伯渊再怎么会耍嘴皮子真相也很难湮灭了。

  可这样仅仅只是把矛盾引向了林斐然,却不见得能实现郦殊真正的政治目的,他很明显是想要天子真正重视起北方的问题来。

  但眼下这一屋子大衍权贵,除了郦殊焦阳两个真的要直面问题的人以外,十王爷、陈景然暂且放一边,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油条。

  他们知道太原被林斐然搞得一片稀烂,但与此同时他们又莫名笃信太原的军事实力足够为京城抵挡上一阵子,给他们政斗、宫斗留足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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