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构陷

  此事说干就能干,要干却又有所难。

  别看禁军打草寇如砍瓜切菜,但一个不留神也会如焦盛一般陷入危机。

  正如狮子搏兔也得用尽全力,郦殊要打有准备的仗,就必须一步不落的做全套。

  可这也就意味着他接下来要高强度加班的同时,还要得到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

  这才是这个计划真正的难点。

  别看禁军是天子亲军,手里的资源还不一定够给京郊做个大扫除呢!

  因为兵部本身是把持在文官集团手里的。

  兵部尚书跟其他尚书一样,走的是乡试会试殿试的路子,一般不是榜眼探花也得有个进士出身,跟整个靠刀口舔血步步晋升的军方压根儿不是一个画风。

  读书人出身的兵部尚书无论如何都不会很支持郦殊的“铺张浪费”,毕竟他们连郦天明都能憋死,就算郦殊拿着天子授令,也会遇到跟他爹一样的拉扯拖延。

  特别是孙老头。

  米粒儿甚至怀疑到时候这老东西会暗地里授意朝廷各部门尽力拖延物资供应,好把郦殊拉回到他想要的路线上,用几十个泼皮流氓的人头平息天子的恐惧,而不是去掀开太平盛世的遮羞布,逼迫那柴官家去直面残酷的现实。

  可这一次郦殊下了决心,米粒儿也有决心,说什么也要把这盘棋给掀了,给自己、给郦天明、也给大衍王朝的列祖列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交代!

  “二郎莫怕,军备之事有钱就行。”

  米粒儿此刻横下一条心,说:

  “我们此番捞了不少钱,何况还有十王爷的四十万?我便先花光他的四十万,再给他彻查,查完我还要从那满坑满谷的赃款里狠狠切一块,拿去给城外流民熬粥喝!”

  “那某些人还不恨得要生吃了你我?”

  郦殊边说边笑。

  “怕什么,你手里的家伙又不是纸糊的!”

  米粒儿说着越发有底气,心里也没之前那么憋闷了,只觉得这日子本该如此。

  代价当然有,风险自然大。

  可说来说去,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世道如此,连柴四郎都能偶尔从迷梦中惊醒,钢丝上跳舞的人缩手缩脚又能添几分安稳?

  不如趁机会博一把!

  夫妻俩如此说定相视而笑,继而米粒儿也顾不得脖子疼,拿冷水洗了脸,用脂粉厚厚涂一层,又唤来婢女们把头发打理妥当,就与郦殊擦身出去了,留他在屋里另有算计。

  “外头都说你刚才如女金刚降世,吓得那群流寇屁滚尿流,我还当是吹捧,没想到你还真是铁打的身体,这就……哎~”

  王国舅的吹捧在看到米粒儿脖子上没遮住的淤青时戛然而止为一声叹息。

  他略皱眉过来,低声说:“又何苦来哉?接下来本也是陈家自个儿的事儿了。”

  “我若今日对陈家不尽力,来日国舅便要疑我对王家有所保留了。”

  叹息着米粒儿边苦笑,边伸手又把领口提了提。

  这话说得王国舅一阵喟叹,点头说:“也是这个理儿,陈景然听说你为了拉住红了眼的苗氏差点儿连命都丢了是真的感激涕零呢!”

  “哎,我那时候是真的慌了神~”

  米粒儿半真半假的同他笑。

  “你不知道那会儿我心里怕得要死,偏手脚比脑子快,一看到新娘子就想起她遭逢惨案身世凄苦,如今好容易熬到了头,若是不能与陈景然成就一段佳话,我简直无颜面对天下人。”

  “夫人是菩萨心肠。”

  王国舅又夸了一句,接着便小声问:“我听说管家让郦将军去抓流寇同伙?”

  “哎,都是相爷出的主意~”

  米粒儿毫不犹豫把孙老头推出来,王国舅自然骂了两句“老货!”又低声说:“将军打算如何?”

  米粒儿眼珠一转,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来,说:“我丈夫是个刚直之人…我猜国舅爷也能看得出来,到底谁才是流寇的同伙。”

  王国舅又不傻,当然明白米粒儿话里的意思,当即眼中精光一闪,说:“将军也是正直之人果然不愿见无辜百姓惨遭牵连。”

  这话摆明了是不认同孙老头的和稀泥方案,米粒儿惊喜之余也不由得深思,王国舅为何这时候要跟孙老头儿过不去。

  就听国舅自己解释道:

  “南方客商不比北方商人,他们在京城少有亲眷可投靠,想要北上行商只能合抱成团才不至于受欺负。京中很多江州、林州、扬州人开设的同乡会馆,都是正当经营,不过难免雇佣几个京城本地人跑腿罢了,竟因此被人拿了鸡毛当令箭,刚才就有人打着京兆府的旗号去封铺子抓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京兆府的人这就开始大规模构陷冤罪了?

  米粒儿听得心里一阵突突,心里忍不住感慨朝廷这些年来积弊下了多少黑色利益链条。

  什么京兆府拿着鸡毛当令箭?

  分明是有人趁机放出消息给了这些商会的对家,让他们贿赂京兆府的衙役去抓捕构陷竞争对手!

  好在现在王国舅支棱起来,有意要为南方士族出头了。

  这些南方商会本身就是南方士族在政治失权后,以经济形势伸向权力核心的触角。

  王国舅这意思是,不但要全力保护他们,而且还要进行反击。

  也是,柴官家有意提前公布陈皇后死讯,王贵妃自然地位越发尊贵,正是王氏借势雄起的大好时机。

  王国舅此时借此事发发威,正好为自家啼鸣。

  “其实我家夫君也是这个意思。”

  米粒儿立刻说道:“他觉得若按照相爷的意思去办,难免波及无辜又无法真正为官家分忧,不如……”

  “如何?”

  米粒儿抬眼看了看王国舅急切的脸,小声将郦殊的野望娓娓道来,末了才加上一句。

  “如此一来,南方商人北上行商的最后一段路才能真正走得安心。”

  “这……”

  王国舅本来就黑的脸此刻越发沉郁,米粒儿看得出他此刻不断转动的两粒眼珠儿下是如何的天人交战。

  一方面郦殊把事情搞大,天子必定会很紧张,连带着贵妃也不安稳,王国舅必定亚历山大。

  但另一面就跟米粒儿之前分析的那样,这始终是为南方势力北上开辟出道路的必要行动。

  若不借此机会把京城附近的山大王们好好清理干净,就眼下这社会风气下,谁知道有多少山大王会被敌人收买,针对北上南商进行无休止的猎杀?

  到那时王国舅再提要剿匪,只怕大朝会上就吵不过人数占优的北方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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