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颂德
尖叫声的来处很近，就在米粒儿前面一两辆车的位置。
她索性伸出去半个身子，向着声音来处定睛一看，便恨不得从窗口立马跳出去。
天杀的，是孙伯渊！
此刻为他拉车的挽马已倒地身亡，驾车的车夫也早没了影儿，只剩两个忠于他的亲随在车门前与两个持匕男子殊死搏斗，孙伯渊自己则跟米粒儿一样，从车窗口探出身子，拼命呼救。
“来人呐，快来人呐，还有刺客！”
从感情上讲，米粒儿自然巴不得这贱人被那两柄利器捅个对穿。
但就像郦殊之前说的那样，这混蛋如今跟郦家结仇最大，一旦遇刺郦家就是头号怀疑对象。
若眼下刺杀者又恰是郦天明留下的那四个老卒，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快，去帮忙啊！”
米粒儿不情不愿的冲着自家车夫吩咐，又把身子往外狠狠挤了挤，努力寻找记忆中那几张脸。
果不其然看到了孙伯渊车驾旁两个还在徘徊的人影，不就是当日披麻戴孝前来吊唁的其中之二吗！
“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快救孙尚书啊！”
眼下当着天家兄弟的面儿杀了孙伯渊已不现实，米粒儿只能用这种办法混淆视听，免得自己人这时候被抓个现行。
那两人一听下意识一个激灵，先犹豫的看来一眼，又矛盾的看向探身出来呼救的孙伯渊，似乎还有些舍不得放弃。
米粒儿知道他们心里怨气难消，也明白他们现在犹豫是怕完成刺杀后，朝廷顺藤摸瓜追究到郦殊头上。
便又喊：“老爷已在前面护住了官家，你们两个既然没能赶上救驾之功，难道还要失职看孙尚书遇刺吗？还不快救人！”
连续两次喊话，已把他们是郦家人的身份点破得明明白白，那两人见状只能投鼠忌器地低头一跺脚，上去帮着孙伯渊从狭小的车窗里挤出来。
“哎哟，哎哟哟，两个狗奴才…你们！你们这是公报私仇！”
孙伯渊本就不小的体型从米粒儿都只堪堪钻出大半个身体的车窗里出来，自然不好受，落地时又不知何故的跌了一跤，气得他当场大骂了一句才掸掸灰尘，瘸着腿儿跑向天家兄弟。
“官家！官家救命啊！”
此刻柴官家刚趁石雨停歇，从车底下爬出来，正被一群太监围着伺候仪容。
孙伯渊一扑上去便跪地大喊：“官家救命！郦二郎要杀我！”
就像是某种特别冷以至于没人能笑出来的冷笑话，孙伯渊这一声哭诉引来的不是全场哗然，而是漫长的沉默。
就连边上在为死者哭泣的妇人都忍不住抬头露出个古怪的表情，然后与所有人一起默默把脸转向孙伯渊的车驾。
那两个刺客和两个亲随还在搏斗，而被孙伯渊丢下的两个“郦家仆人”则站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
“孙尚书失心疯了，官家恐怕要尽快考虑替代人选。”
跟着从车底爬出来的十王爷面不改色的说了个更冷的冷笑话，说得柴四郎嘴角一阵抽搐，铁青着脸吐出两个字。
“胡闹！”
也不知是在骂谁。
倒是郦殊忙里分神，一个眼刀甩向几个看热闹的侍卫，那几人一激灵忙拔刀冲过来，三下五除二拿下那两个看上去武力平平的刺客。
这场闹剧这才暂时得了消停，米粒儿也趁机跳下车去，先看了那两个“自家人”一眼，再施施然向天家兄弟走去，先附身行礼道：
“陛下遇险却能逢凶化吉，可见昭昭天命乃是万民归心之象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说了，柴官家本就比别人多猜疑敏感，这时候学秦舅爷先给他做个心理按摩总不会出错。
这招果然好用，米粒儿只听柴四郎一声低笑，语气就好了很多。
“夫人平身吧。”
米粒儿抬眼，见天子面色松缓了些，脸也抬了起来，正有些别扭的往那死去的男子方向看，心想他倒还知道愧疚，便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百姓护卫天子本就天经地义。”
“确实天经地义。”
柴四郎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看那男子身边一圈嗷嗷待哺的孩子和枯瘦悲痛的妻子一声叹息。
“可他这一去，家小岂不是要饿死？”
说罢不等群臣上来拍马屁，自己便拿了主意。
“今日所有投石救驾之人，皆赐良田美宅，免三年赋税徭役，家人无论出身皆赐良籍，今后可参加科举、从军、入仕。”
到这里时，米粒儿余光已经看到了孙老头儿不太美妙的表情。
然而柴四郎还没有停下，没有给他提议的机会。
他站起来，再次看向那个被一箭穿心当场倒毙的男子，看向他的孩子和女人，似想到了什么，又一声长叹。
“为朕而死者，朕不可薄待他。”
说着一挥手，再次开了金口。
“救驾遇难者封忠义侯，妻子封一等诰命，特许长子不降等袭爵，剩余诸子女婚嫁皆由内务操持。”
“陛下，这……”
孙老头儿实在按耐不住开口想要驳斥这过分慷慨的封赏，可当他对上柴四郎不带感情的双眼时又一时退却。
米粒儿冷眼旁观着一切，心里倒没什么不满，只暗叹这泼天的富贵对于穷了一辈子的孤儿寡母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京城贵胄门第森严，连郦家这般百年将门都要被孙家、章典这样的士族暴发户欺负，近乎乞丐出身的一家子面对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哎，回头与郦殊商量一二，让军方给这家的男孩儿们一条出路吧。
一时所有人各怀心思，竟忘了给柴四郎捧场。
只有十王爷适时的高呼一声：“官家圣明！正所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此番恩赏必定青史留名，使万代敬仰。”
“啊~对对~陛下此举必定流芳百世！”
米粒儿与群臣一同回神，纷纷给柴四郎拍马屁。
只是在此起彼伏的歌功颂德中米粒儿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她悄悄抬眼，见柴四郎根本没理会这些后知后觉者，眼神一直在郦殊、十王爷和孙老头儿间逡巡。
作者有话说：
她索性伸出去半个身子，向着声音来处定睛一看，便恨不得从窗口立马跳出去。
天杀的，是孙伯渊！
此刻为他拉车的挽马已倒地身亡，驾车的车夫也早没了影儿，只剩两个忠于他的亲随在车门前与两个持匕男子殊死搏斗，孙伯渊自己则跟米粒儿一样，从车窗口探出身子，拼命呼救。
“来人呐，快来人呐，还有刺客！”
从感情上讲，米粒儿自然巴不得这贱人被那两柄利器捅个对穿。
但就像郦殊之前说的那样，这混蛋如今跟郦家结仇最大，一旦遇刺郦家就是头号怀疑对象。
若眼下刺杀者又恰是郦天明留下的那四个老卒，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快，去帮忙啊！”
米粒儿不情不愿的冲着自家车夫吩咐，又把身子往外狠狠挤了挤，努力寻找记忆中那几张脸。
果不其然看到了孙伯渊车驾旁两个还在徘徊的人影，不就是当日披麻戴孝前来吊唁的其中之二吗！
“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快救孙尚书啊！”
眼下当着天家兄弟的面儿杀了孙伯渊已不现实，米粒儿只能用这种办法混淆视听，免得自己人这时候被抓个现行。
那两人一听下意识一个激灵，先犹豫的看来一眼，又矛盾的看向探身出来呼救的孙伯渊，似乎还有些舍不得放弃。
米粒儿知道他们心里怨气难消，也明白他们现在犹豫是怕完成刺杀后，朝廷顺藤摸瓜追究到郦殊头上。
便又喊：“老爷已在前面护住了官家，你们两个既然没能赶上救驾之功，难道还要失职看孙尚书遇刺吗？还不快救人！”
连续两次喊话，已把他们是郦家人的身份点破得明明白白，那两人见状只能投鼠忌器地低头一跺脚，上去帮着孙伯渊从狭小的车窗里挤出来。
“哎哟，哎哟哟，两个狗奴才…你们！你们这是公报私仇！”
孙伯渊本就不小的体型从米粒儿都只堪堪钻出大半个身体的车窗里出来，自然不好受，落地时又不知何故的跌了一跤，气得他当场大骂了一句才掸掸灰尘，瘸着腿儿跑向天家兄弟。
“官家！官家救命啊！”
此刻柴官家刚趁石雨停歇，从车底下爬出来，正被一群太监围着伺候仪容。
孙伯渊一扑上去便跪地大喊：“官家救命！郦二郎要杀我！”
就像是某种特别冷以至于没人能笑出来的冷笑话，孙伯渊这一声哭诉引来的不是全场哗然，而是漫长的沉默。
就连边上在为死者哭泣的妇人都忍不住抬头露出个古怪的表情，然后与所有人一起默默把脸转向孙伯渊的车驾。
那两个刺客和两个亲随还在搏斗，而被孙伯渊丢下的两个“郦家仆人”则站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
“孙尚书失心疯了，官家恐怕要尽快考虑替代人选。”
跟着从车底爬出来的十王爷面不改色的说了个更冷的冷笑话，说得柴四郎嘴角一阵抽搐，铁青着脸吐出两个字。
“胡闹！”
也不知是在骂谁。
倒是郦殊忙里分神，一个眼刀甩向几个看热闹的侍卫，那几人一激灵忙拔刀冲过来，三下五除二拿下那两个看上去武力平平的刺客。
这场闹剧这才暂时得了消停，米粒儿也趁机跳下车去，先看了那两个“自家人”一眼，再施施然向天家兄弟走去，先附身行礼道：
“陛下遇险却能逢凶化吉，可见昭昭天命乃是万民归心之象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说了，柴官家本就比别人多猜疑敏感，这时候学秦舅爷先给他做个心理按摩总不会出错。
这招果然好用，米粒儿只听柴四郎一声低笑，语气就好了很多。
“夫人平身吧。”
米粒儿抬眼，见天子面色松缓了些，脸也抬了起来，正有些别扭的往那死去的男子方向看，心想他倒还知道愧疚，便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百姓护卫天子本就天经地义。”
“确实天经地义。”
柴四郎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看那男子身边一圈嗷嗷待哺的孩子和枯瘦悲痛的妻子一声叹息。
“可他这一去，家小岂不是要饿死？”
说罢不等群臣上来拍马屁，自己便拿了主意。
“今日所有投石救驾之人，皆赐良田美宅，免三年赋税徭役，家人无论出身皆赐良籍，今后可参加科举、从军、入仕。”
到这里时，米粒儿余光已经看到了孙老头儿不太美妙的表情。
然而柴四郎还没有停下，没有给他提议的机会。
他站起来，再次看向那个被一箭穿心当场倒毙的男子，看向他的孩子和女人，似想到了什么，又一声长叹。
“为朕而死者，朕不可薄待他。”
说着一挥手，再次开了金口。
“救驾遇难者封忠义侯，妻子封一等诰命，特许长子不降等袭爵，剩余诸子女婚嫁皆由内务操持。”
“陛下，这……”
孙老头儿实在按耐不住开口想要驳斥这过分慷慨的封赏，可当他对上柴四郎不带感情的双眼时又一时退却。
米粒儿冷眼旁观着一切，心里倒没什么不满，只暗叹这泼天的富贵对于穷了一辈子的孤儿寡母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京城贵胄门第森严，连郦家这般百年将门都要被孙家、章典这样的士族暴发户欺负，近乎乞丐出身的一家子面对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哎，回头与郦殊商量一二，让军方给这家的男孩儿们一条出路吧。
一时所有人各怀心思，竟忘了给柴四郎捧场。
只有十王爷适时的高呼一声：“官家圣明！正所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此番恩赏必定青史留名，使万代敬仰。”
“啊~对对~陛下此举必定流芳百世！”
米粒儿与群臣一同回神，纷纷给柴四郎拍马屁。
只是在此起彼伏的歌功颂德中米粒儿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她悄悄抬眼，见柴四郎根本没理会这些后知后觉者，眼神一直在郦殊、十王爷和孙老头儿间逡巡。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