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草芥
竹林中所有人皆屏息凝神望着那只目露凶光的猎犬，看着它逐渐向李穗越靠越近。
就在捷少距离李穗一丈远的时候，当事人尚且还能镇定，不远处的孙商姿却已经惊呼出声。
她攥着徐毓敏的衣角，指节发白，脸色苍白如纸，看着李穗的眼睛里写满了仓皇和焦急。
即便在书院两人再怎么针锋对麦芒，她还是担忧李穗，明明不是闺中密友，说话总是除了互呛，就没有几句软化。
如今乍然看见对方处于危境之间，孙商姿霎时将过往的一切都忘了个一干二净，还是忍不住跳出来阻止。
“哥！你就这样看着方苍宁胡闹？”
孙津南本就是个热衷于冒险刺激的性子，眼见香丸溶于水中，就知晓这次捷少不一定就占全了优势。
游戏规则说的是找到藏匿的物品，现在连东西都没了，捷少又该去哪里找呢？
可若是找不到，那捷少就算是输了。
想到这里孙津南难掩激动之色，看了孙商姿一眼，终于还是缓慢地朝李穗那边挪移两步，以免捷少突然暴起伤人。
虽然他知道，捷少身后那侍从即便是为着自己的性命着想，也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李穗吞咽了一口口水，她的自信来自于陆知予的香丸。
眼下，李穗信任陆知予远超于信任她自己，哪怕她并不能窥得陆知予全部的秘密。
她也知道，能够被圣都中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又极快在城中站稳脚跟的人不会留下太明显的把柄。
李穗双手交叠在一起，看似漫不经心整理袖摆，实则在斜觑陆知予的眼色。
见对方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做好建设的李穗慢条斯理地抬头，对站起身来的孙商姿投去一暼，倒没再继续刺激她，这算是两人自上回决裂之后最为平和相处了。
捷少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凭着耳力它能够确定大致的方向就在这边。
它恼怒地停了下来，四肢站定，对周围虎视眈眈又喘着粗气的同伴们发出警告般的低吼。
像是在遍地连名字都不曾拥有的猎犬面前，就注定了它必须是那个胜利者。
距离李穗的位置又近了一些，捷少猛地顿住，鼻尖轻耸，好似在四处捕捉气息，接着又驻足在原地回忆着当初嗅到味道。
可没一会儿，捷少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它终于想起了缘由。
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朝那名侍从狂奔而去。
他在戏耍它！
它根本就没有闻到过什么东西！
捷少如同一只猎豹，在原地留下一抹虚影，在孙商姿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的时候，空中就传来了阵阵哀嚎。
捷少几乎咬断了那侍从的整只小臂，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在原地形成一片低洼。
而牵着绳索，用来束缚住捷少行动的人早就被它甩在身后，只留下伤口狰狞的断手和嚎啕求救的侍从。
见了血，大不祥。
院公周身气氛冷若冰铁，这是圣上为太子逸选的最具灵气的位置，府邸四周都放置着铜钱，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极有章程的。
他目光如炬，带着深切的责备望向赵奕臻，似是在说，太子将宴席交代与五皇子，你便是这般放任他们发疯的么？！
不过很快，院公又收敛了气息，他在东翁亭亲自照顾了赵逸十年。
人非草木，可在那亘古悠长岁月里，他看着在塌上常年昏迷不醒的人，一颗心早就疼烂了。
宦官无子，他不敢奢求赵逸唤他一声伯爷。
可他还是在心里早把赵逸当成了比自己亲人还要重要的存在，尽管这是大不敬。
院公出手极快，几乎瞬息之间就上前将发疯伤人的捷少控制住。
他死死地卡着捷少的脖颈，将它按在地上。
贺十七迈出去的脚轻轻收了回来，贺渝手中的双箸也悄然落下。
如果院公再慢上一瞬，贺渝手中的白玉筷就会没入恶犬的脖子，一击毙命。
被控制住身形的捷少仍旧不甘地扭动着身子，甚至想要仰头反咬对方一口。
电光石火间，捷少张开的獠牙戛然而止，它的喉咙中深深插着一柄长剑。
那把剑，它认得。
方苍宁的双眼一片猩红，目眦欲裂。
那是他精心教成的，最烈最难以臣服的猎犬，曾经令他骄傲甚至引以为傲的存在。
如今，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中。
方苍宁对于捷少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是主人吗？抑或是知己？
方苍宁不知道，可是他的手那么快那么稳，眼也不眨地就将利剑送进了捷少喉中。
明明它刚才叼着那人的半只胳膊是要往方苍宁那边跑去的，它虽然想向其他猎犬证明自己的地位。
但它更想告诉方苍宁自己有用。
黏腻的鲜血顺着光滑的刃口上滑落下来，和残肢混在一起，谁也分不清那是谁的血。
方苍宁右手一松，长剑落地，双膝也弯折下来。
“臣方苍宁请罪，惊扰太子，搅乱宴席，任由这孽畜伤人，害人性命！
“臣虽已手刃此子，然犯下的罪责却不可饶恕，请太子赐罪！请五皇子赐罪！”
赵奕臻沉默地看着他，不知什么缘故，竹园中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应该早有人去禀报了太子逸，可太子却仍旧没有出现。
陈巍生又给自己斟了杯酒，遥遥对着捷少尸体被拖下去的方向敬过一杯。
孙津南则显得更加沉闷一些，抓起酒壶喝了个精光。
李穗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不忍地看向侍从一拥而上，提桶的，擦地的，刷洗的将那污秽清洗殆尽。
很快，地面就重新恢复了原状，除了湿漉漉的痕迹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的颜色。
李穗的心里空落落的，她找方苍宁要那只猎犬也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并不是真的要了捷少的命。
但，命当真如草芥啊。
人如此，牲畜亦然。
赵奕臻的手发出细微的颤抖，方才方苍宁周围满是血迹，血腥味铺天盖地。
然而没有一处是方苍宁向自己信誓旦旦保证要瓮中捉鳖的人留下的。
赵奕臻缓缓呼出一口气，“方……”
话音未落，就见方苍宁整个人直直地向下倒去，扑在一片湿润的土地里。
作者有话说：
就在捷少距离李穗一丈远的时候，当事人尚且还能镇定，不远处的孙商姿却已经惊呼出声。
她攥着徐毓敏的衣角，指节发白，脸色苍白如纸，看着李穗的眼睛里写满了仓皇和焦急。
即便在书院两人再怎么针锋对麦芒，她还是担忧李穗，明明不是闺中密友，说话总是除了互呛，就没有几句软化。
如今乍然看见对方处于危境之间，孙商姿霎时将过往的一切都忘了个一干二净，还是忍不住跳出来阻止。
“哥！你就这样看着方苍宁胡闹？”
孙津南本就是个热衷于冒险刺激的性子，眼见香丸溶于水中，就知晓这次捷少不一定就占全了优势。
游戏规则说的是找到藏匿的物品，现在连东西都没了，捷少又该去哪里找呢？
可若是找不到，那捷少就算是输了。
想到这里孙津南难掩激动之色，看了孙商姿一眼，终于还是缓慢地朝李穗那边挪移两步，以免捷少突然暴起伤人。
虽然他知道，捷少身后那侍从即便是为着自己的性命着想，也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李穗吞咽了一口口水，她的自信来自于陆知予的香丸。
眼下，李穗信任陆知予远超于信任她自己，哪怕她并不能窥得陆知予全部的秘密。
她也知道，能够被圣都中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又极快在城中站稳脚跟的人不会留下太明显的把柄。
李穗双手交叠在一起，看似漫不经心整理袖摆，实则在斜觑陆知予的眼色。
见对方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做好建设的李穗慢条斯理地抬头，对站起身来的孙商姿投去一暼，倒没再继续刺激她，这算是两人自上回决裂之后最为平和相处了。
捷少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凭着耳力它能够确定大致的方向就在这边。
它恼怒地停了下来，四肢站定，对周围虎视眈眈又喘着粗气的同伴们发出警告般的低吼。
像是在遍地连名字都不曾拥有的猎犬面前，就注定了它必须是那个胜利者。
距离李穗的位置又近了一些，捷少猛地顿住，鼻尖轻耸，好似在四处捕捉气息，接着又驻足在原地回忆着当初嗅到味道。
可没一会儿，捷少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它终于想起了缘由。
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朝那名侍从狂奔而去。
他在戏耍它！
它根本就没有闻到过什么东西！
捷少如同一只猎豹，在原地留下一抹虚影，在孙商姿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的时候，空中就传来了阵阵哀嚎。
捷少几乎咬断了那侍从的整只小臂，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在原地形成一片低洼。
而牵着绳索，用来束缚住捷少行动的人早就被它甩在身后，只留下伤口狰狞的断手和嚎啕求救的侍从。
见了血，大不祥。
院公周身气氛冷若冰铁，这是圣上为太子逸选的最具灵气的位置，府邸四周都放置着铜钱，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极有章程的。
他目光如炬，带着深切的责备望向赵奕臻，似是在说，太子将宴席交代与五皇子，你便是这般放任他们发疯的么？！
不过很快，院公又收敛了气息，他在东翁亭亲自照顾了赵逸十年。
人非草木，可在那亘古悠长岁月里，他看着在塌上常年昏迷不醒的人，一颗心早就疼烂了。
宦官无子，他不敢奢求赵逸唤他一声伯爷。
可他还是在心里早把赵逸当成了比自己亲人还要重要的存在，尽管这是大不敬。
院公出手极快，几乎瞬息之间就上前将发疯伤人的捷少控制住。
他死死地卡着捷少的脖颈，将它按在地上。
贺十七迈出去的脚轻轻收了回来，贺渝手中的双箸也悄然落下。
如果院公再慢上一瞬，贺渝手中的白玉筷就会没入恶犬的脖子，一击毙命。
被控制住身形的捷少仍旧不甘地扭动着身子，甚至想要仰头反咬对方一口。
电光石火间，捷少张开的獠牙戛然而止，它的喉咙中深深插着一柄长剑。
那把剑，它认得。
方苍宁的双眼一片猩红，目眦欲裂。
那是他精心教成的，最烈最难以臣服的猎犬，曾经令他骄傲甚至引以为傲的存在。
如今，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中。
方苍宁对于捷少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是主人吗？抑或是知己？
方苍宁不知道，可是他的手那么快那么稳，眼也不眨地就将利剑送进了捷少喉中。
明明它刚才叼着那人的半只胳膊是要往方苍宁那边跑去的，它虽然想向其他猎犬证明自己的地位。
但它更想告诉方苍宁自己有用。
黏腻的鲜血顺着光滑的刃口上滑落下来，和残肢混在一起，谁也分不清那是谁的血。
方苍宁右手一松，长剑落地，双膝也弯折下来。
“臣方苍宁请罪，惊扰太子，搅乱宴席，任由这孽畜伤人，害人性命！
“臣虽已手刃此子，然犯下的罪责却不可饶恕，请太子赐罪！请五皇子赐罪！”
赵奕臻沉默地看着他，不知什么缘故，竹园中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应该早有人去禀报了太子逸，可太子却仍旧没有出现。
陈巍生又给自己斟了杯酒，遥遥对着捷少尸体被拖下去的方向敬过一杯。
孙津南则显得更加沉闷一些，抓起酒壶喝了个精光。
李穗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不忍地看向侍从一拥而上，提桶的，擦地的，刷洗的将那污秽清洗殆尽。
很快，地面就重新恢复了原状，除了湿漉漉的痕迹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的颜色。
李穗的心里空落落的，她找方苍宁要那只猎犬也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并不是真的要了捷少的命。
但，命当真如草芥啊。
人如此，牲畜亦然。
赵奕臻的手发出细微的颤抖，方才方苍宁周围满是血迹，血腥味铺天盖地。
然而没有一处是方苍宁向自己信誓旦旦保证要瓮中捉鳖的人留下的。
赵奕臻缓缓呼出一口气，“方……”
话音未落，就见方苍宁整个人直直地向下倒去，扑在一片湿润的土地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