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腐烂
“官家此法万万不可啊！”
一直回避天子怒火的孙宰执此时也不得不站出来阻拦了。
可再次变成惊弓之鸟的柴四郎又怎不知道老宰相要说什么，换了张委屈的面孔怼过去，拉着自己亲弟弟控诉道：
“相爷也听到了，也见到了，刺客拿着制式弓弩来刺杀朕，朕至少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儿吧！”
“此事老臣……”
“孙卿之前厢兵入城时，朕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可事已至此，京城城防宛如虚设已是有目共睹，若朕还不快刀斩乱麻，难道要等匪徒杀入城内屠戮子民时，才可用重典吗？”
道德大旗谁不会扛？
今天两桩大事上，孙老头儿都不占理，只要天子态度强硬到底，他便是说破大天去也不可能让人收回成命。
京城官僚体系大清洗已成必然之局。
“官家，此事再如何也该由京兆尹一手操持。”
孙老头儿还不愿放弃官僚集团最后的体面，可就连米粒儿都知道，前任京兆尹还没下葬呢！到底是谁去顶这个手握实权的肥缺，各派之间哪有那么容易达成妥协？
柴官家也冷笑道：“说得好！那孙卿现在定个人选，朕现在就让他上任！”
“官家…此事需臣等商议。”
孙老头儿冷汗都下来了，根本不敢提名。
因为此时此刻，被提名上任就是被放在火上烤，新官绝不会感谢相爷提拔。
而那些有资格却没当上的人则只会看到宰相扶持了别人没挺自己，反而会对孙老头心生不满。
“商议~商议~议来议去只怕眨眼就是明年了！此等要紧事儿相爷也想慢腾腾的做？”
埋伏已久的秦舅爷此刻抓住机会杀出来冲着孙老头儿就是一通落井下石。
“想来相爷不过是怕国舅爷雷霆手段误伤了您精心培养的门生故吏吧~”
这话说得露骨，简直是在戳孙老头儿脊梁骨，虽然他确实有许多门生故吏，也确实依靠这股势力跟朝中老派伐抗衡，但米粒儿可以保证基层的贪腐问题绝不是孙老头儿授意。
而是他根本没有能力进行管理！
就像对吴三光的资金黑洞一头雾水一样，米粒儿身边这些朝廷大员虽说都清楚朝廷问题很多，却没几个真能搞清腐烂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对于这些要么世家门第，要么宰执之尊的顶层人物来说，从金字塔顶向下看无疑是自找刺激，而层层结构性迷雾和有心人有意为之的遮掩也让金字塔底的真相宛如另一个世界的神话故事。
制造出流民潮的林斐然能糊弄朝廷上下那么久，不就是仗着贵人们根本没兴趣搞清楚事情真相，只是希望贱民的污血别弄脏了自己的羽毛吗？
现在天子遇刺再一次把问题摆到了台面上，满朝文武能糊弄别人，偏偏不可能连天子的性命也糊弄过去，这才陷入僵局。
秦舅爷此事跑出来痛打落水狗，就确实属于不讲武德了。
然而秦毓这厮何时讲过武德？
又或者说，秦家本就是官僚、世家、派伐争斗开始不讲武德的第一批受害者。
随着每一次秦舅爷主动找孙老头儿麻烦时表露出的仇恨，米粒儿渐渐看懂了秦舅爷对朝廷更加真实的心态。
他与他姐姐果真是亲姐弟。
就像秦夫人怨恨郦天明，秦舅爷也怨恨朝廷。
只是他们又都要依靠自己怨恨的对象实现野心抱负，因此总是忍不住抓取每一个机会发泄内心的积怨。
孙老头儿就是秦舅爷的出气筒。
只是这次……
米粒儿看了看孙宰相黑沉如水的脸色，心想：老头儿也是一肚子火，恐怕不会再忍。
“秦尚书若觉老朽有意包庇，老朽便辞官回家，静待官家发落！”
被逼到墙角的老宰相再度祭出辞官回家的绝招，怼得露出个龇牙咧嘴的笑脸，嘴上却赶紧告饶。
“相爷这是何必？今日官家遇刺兹事体大，难道还能继续周全体面下去吗？”
那当然不成，天子当街遇刺，救驾的还是一群无业游民，老宰相维护了一辈子的朝廷体面在此时此刻都成了过时黄历。
所以孙老头听到这话只瞪了秦舅爷一眼，随即脱下官帽举过头顶跪在天子面前。
在过去这招是以退为进，现在却有示弱的意味，毕竟若天子真的怒气难消，那罢了孙老头儿的官，追究他的责任便是最直接的途径，倒也省得再拖其他人下水。
偏此时米粒儿注意到了之前嚷嚷着郦殊要杀他的孙伯渊，见他这一刻面色如土几欲阻拦，不由心头一惊。
难道这混蛋还对自己的父亲有所眷恋？
不，不是！
米粒儿迅速从他游移的眼珠上看出端倪来。
那不是对自己父亲命运的担忧，那是对自己实力的不自信！
怎么会？
这厮不是已经成了北方士族话事人了吗？
有了这层强大背景做底，就算孙老头儿落马还乡，孙伯渊也不用害怕任何政敌，除非……
米粒儿想起了章典，想起了林斐然，更想起了前世见识过的许许多多商业巨子。
心下顿时狐疑更甚，却又暂时无力深思。
毕竟天子还未对宰相的请辞表态。
“孙卿此举是在威胁朕吗？”
与之前那副拿老头儿耍无赖无可奈何的模样完全不同，这次的柴官家眼中愠怒并未有半分退缩。
尽管就连米粒儿都知道，眼下朝廷这烂摊子没了孙老头儿操持只怕连北上应战的基本物资都凑不出来，柴四郎还是表达出了前所有的强硬。
这几乎超出了米粒儿的预料。
难道柴四郎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换相不成？
“朕乃天子，受命于天，不受任何人威胁！”
柴官家冷笑一声，继而将孙老头儿晾在原地，把头果断转向郦殊。
“郦卿，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并非是朕故意为难，但眼下城门竟连刺客流寇都挡不住，朕夜里实在无法安睡，只能请你在剿匪之余兼顾好京城这九道城门进出把控。让孙卿慢慢商议京兆尹人选，再由京兆尹依律肃清贪赃枉法的城内各机要官吏了！”
作者有话说：
一直回避天子怒火的孙宰执此时也不得不站出来阻拦了。
可再次变成惊弓之鸟的柴四郎又怎不知道老宰相要说什么，换了张委屈的面孔怼过去，拉着自己亲弟弟控诉道：
“相爷也听到了，也见到了，刺客拿着制式弓弩来刺杀朕，朕至少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儿吧！”
“此事老臣……”
“孙卿之前厢兵入城时，朕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可事已至此，京城城防宛如虚设已是有目共睹，若朕还不快刀斩乱麻，难道要等匪徒杀入城内屠戮子民时，才可用重典吗？”
道德大旗谁不会扛？
今天两桩大事上，孙老头儿都不占理，只要天子态度强硬到底，他便是说破大天去也不可能让人收回成命。
京城官僚体系大清洗已成必然之局。
“官家，此事再如何也该由京兆尹一手操持。”
孙老头儿还不愿放弃官僚集团最后的体面，可就连米粒儿都知道，前任京兆尹还没下葬呢！到底是谁去顶这个手握实权的肥缺，各派之间哪有那么容易达成妥协？
柴官家也冷笑道：“说得好！那孙卿现在定个人选，朕现在就让他上任！”
“官家…此事需臣等商议。”
孙老头儿冷汗都下来了，根本不敢提名。
因为此时此刻，被提名上任就是被放在火上烤，新官绝不会感谢相爷提拔。
而那些有资格却没当上的人则只会看到宰相扶持了别人没挺自己，反而会对孙老头心生不满。
“商议~商议~议来议去只怕眨眼就是明年了！此等要紧事儿相爷也想慢腾腾的做？”
埋伏已久的秦舅爷此刻抓住机会杀出来冲着孙老头儿就是一通落井下石。
“想来相爷不过是怕国舅爷雷霆手段误伤了您精心培养的门生故吏吧~”
这话说得露骨，简直是在戳孙老头儿脊梁骨，虽然他确实有许多门生故吏，也确实依靠这股势力跟朝中老派伐抗衡，但米粒儿可以保证基层的贪腐问题绝不是孙老头儿授意。
而是他根本没有能力进行管理！
就像对吴三光的资金黑洞一头雾水一样，米粒儿身边这些朝廷大员虽说都清楚朝廷问题很多，却没几个真能搞清腐烂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对于这些要么世家门第，要么宰执之尊的顶层人物来说，从金字塔顶向下看无疑是自找刺激，而层层结构性迷雾和有心人有意为之的遮掩也让金字塔底的真相宛如另一个世界的神话故事。
制造出流民潮的林斐然能糊弄朝廷上下那么久，不就是仗着贵人们根本没兴趣搞清楚事情真相，只是希望贱民的污血别弄脏了自己的羽毛吗？
现在天子遇刺再一次把问题摆到了台面上，满朝文武能糊弄别人，偏偏不可能连天子的性命也糊弄过去，这才陷入僵局。
秦舅爷此事跑出来痛打落水狗，就确实属于不讲武德了。
然而秦毓这厮何时讲过武德？
又或者说，秦家本就是官僚、世家、派伐争斗开始不讲武德的第一批受害者。
随着每一次秦舅爷主动找孙老头儿麻烦时表露出的仇恨，米粒儿渐渐看懂了秦舅爷对朝廷更加真实的心态。
他与他姐姐果真是亲姐弟。
就像秦夫人怨恨郦天明，秦舅爷也怨恨朝廷。
只是他们又都要依靠自己怨恨的对象实现野心抱负，因此总是忍不住抓取每一个机会发泄内心的积怨。
孙老头儿就是秦舅爷的出气筒。
只是这次……
米粒儿看了看孙宰相黑沉如水的脸色，心想：老头儿也是一肚子火，恐怕不会再忍。
“秦尚书若觉老朽有意包庇，老朽便辞官回家，静待官家发落！”
被逼到墙角的老宰相再度祭出辞官回家的绝招，怼得露出个龇牙咧嘴的笑脸，嘴上却赶紧告饶。
“相爷这是何必？今日官家遇刺兹事体大，难道还能继续周全体面下去吗？”
那当然不成，天子当街遇刺，救驾的还是一群无业游民，老宰相维护了一辈子的朝廷体面在此时此刻都成了过时黄历。
所以孙老头听到这话只瞪了秦舅爷一眼，随即脱下官帽举过头顶跪在天子面前。
在过去这招是以退为进，现在却有示弱的意味，毕竟若天子真的怒气难消，那罢了孙老头儿的官，追究他的责任便是最直接的途径，倒也省得再拖其他人下水。
偏此时米粒儿注意到了之前嚷嚷着郦殊要杀他的孙伯渊，见他这一刻面色如土几欲阻拦，不由心头一惊。
难道这混蛋还对自己的父亲有所眷恋？
不，不是！
米粒儿迅速从他游移的眼珠上看出端倪来。
那不是对自己父亲命运的担忧，那是对自己实力的不自信！
怎么会？
这厮不是已经成了北方士族话事人了吗？
有了这层强大背景做底，就算孙老头儿落马还乡，孙伯渊也不用害怕任何政敌，除非……
米粒儿想起了章典，想起了林斐然，更想起了前世见识过的许许多多商业巨子。
心下顿时狐疑更甚，却又暂时无力深思。
毕竟天子还未对宰相的请辞表态。
“孙卿此举是在威胁朕吗？”
与之前那副拿老头儿耍无赖无可奈何的模样完全不同，这次的柴官家眼中愠怒并未有半分退缩。
尽管就连米粒儿都知道，眼下朝廷这烂摊子没了孙老头儿操持只怕连北上应战的基本物资都凑不出来，柴四郎还是表达出了前所有的强硬。
这几乎超出了米粒儿的预料。
难道柴四郎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换相不成？
“朕乃天子，受命于天，不受任何人威胁！”
柴官家冷笑一声，继而将孙老头儿晾在原地，把头果断转向郦殊。
“郦卿，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并非是朕故意为难，但眼下城门竟连刺客流寇都挡不住，朕夜里实在无法安睡，只能请你在剿匪之余兼顾好京城这九道城门进出把控。让孙卿慢慢商议京兆尹人选，再由京兆尹依律肃清贪赃枉法的城内各机要官吏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