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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湛是第二日早上回来的,那时我已经梳洗打扮好。
他带着一沓公文,满脸疲惫地回来。
一看见我,便愧疚地握住我的手:“夫人,对不住,昨夜雨下得太大了,我们同僚几人都被困在衙门里,没能及时赶回来。”
当年新婚燕尔,不管多忙他都会晚上回来。
后来,他如果回不来,就会派小厮回来通报。
最近这一两年,他就算不回,也不会有消息传回来。
他解释说是国家大事,皇命所托,无暇派人传信。
可笑的是,我竟然都相信了。
我起身整理衣衫,淡淡地看着他。
连衣服都是昨日离家那一套,身上也不曾沾有半点女人的香气。
配上他那一张忧国忧民的脸,谁人会怀疑他的说辞?
他放下公文,抱住我。
“都怪这大雨,害我没能吃上夫人刚出炉的栗子酥,不过,只要是夫人做的,什么时候都好吃!”
我不着痕迹地摆脱他,脸转向一旁:“放得太久了,我已经扔了。”
变了心了的感情,也同样不值得留存。
他一怔,小心翼翼地探询。
“夫人,你是不是生气了?”
“昨夜不归,确实是我不对,但这也不是我的本意。”
“不如我今天在家里好好陪你可好?”
我对上他关切的眼眸,怎么都想象不出,这双眼睛竟然没有半分心虚。
而我,竟然还能如此冷静地配合他一唱一和。
“先回房换身衣服吧。”
听到我这么说,他灿烂一笑,“还是夫人心疼我。”
他轻吻我的指尖,“夫人的手如此细嫩,那栗子酥扔了便扔了,莫要再操劳了。”
我笑着目送他离开。
视线接着转移到我的双手。
这双手曾紧握利刃将十恶不赦之人斩于马下,也曾手捏银针把行将就木之人妙手回春。
如今,却被困在这四方宅院,为细微琐事把持操劳。
我轻笑出了声,苏青篱啊苏青篱,什么京城第一才女,分明是第一傻瓜。
不多时,宋湛已经换了衣裳坐在餐桌上。
他似乎是为了弥补愧疚,饭桌上说了好多体贴的话。
“夫人,你怎么不吃?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
“没什么胃口,不必管我。”
他一皱眉头,转头就训斥我的丫鬟。
“你们是怎么照顾夫人的!吩咐厨房重新做一桌!”
以前也是,只要是我饭桌上一个不满意,他必定是要将下人骂上一通,再重上一席。
我总是嫌他太铺张,他却说,只要能让我家青篱好好吃饭,扔了一亩地的粮食又如何。
如今,这姿态让我反感得很。
“别难为他们了,夫君吃着便是。”
他大概也是想演一下,也就不再坚持,连称“夫人心善”。
又吃下没几口,他的贴身小厮过来,在他耳边低耳几句。
他毫不掩饰地轻蔑,“这种小事别来烦我。”
小厮悻悻地退下了。
他吃的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大概是那位花魁姑娘,想他了。
过了一会,小厮急得满头大汗地走进来。
宋湛听过消息后,脸色一沉,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夫人,衙门那里有点急事……”
“那就快去吧。”
他思考了一下,又摇摇头。
“算了,我让李大人去处理,说好了今日要好好陪夫人的。”
以退为进,这是他惯用的方法了。
“别了,你刚上任刑部侍郎不久,不要落人口实,快去吧。”
他这才点点头,又很愧疚地拥抱我一下。
“那好,晚上的花灯节,我一定陪你去。”
看他急匆匆地上了马车,我才发现,自己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我写了封信,派人寄了出去。
三天。
三天后,我就会和这里的一切说再见。
“来人,备轿去望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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