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迟来的深情

04
后来,张队长告诉我,他拨通苏雨晴电话时,那头正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群的欢呼。
他在一片嘈杂中,只说了七个字:“江彦峰,抢救无效。”
电话那头的喧嚣,在一瞬间死寂。
紧接着,是手机坠地,被嘈杂人声淹没的轻微碎裂声。
苏雨晴疯了一般,不顾李明健的强烈反对,买了最近一班航班,冲回国内。
“苏雨晴疯了。”这是李明健后来恼怒之下对媒体的说辞。
在赛后的庆祝酒会上,她像个幽魂一样推开所有人,不顾李明健“明天还有采访”的强烈反对,用最快的速度订了最近一班返回国内的航班。
当她冲进医院时,整个人狼狈不堪,双眼布满血丝,早已没有了在镜头前光鲜亮丽的模样。
她没有见到我,甚至没能找到我的病房。
她只能死死地攥着手机,一遍遍地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每一次,听筒里传来的都是冰冷的电子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张队长在来访室接待她的时候,李明健也跟着一起来了。
张队长将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苏女士,这是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
苏雨晴用尽全身力气抓着张队长的胳膊,歇斯底里地嘶吼:“你们都在骗我!彦峰不会死的!他身体那么好,他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们让他出来见我!”
张队长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江彦峰同志因全身大面积烧伤引起多脏器衰竭导致死亡。”
“这是他临终前,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由我代为记录并有多名医护人员见证的口述遗嘱。”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第一,本人名下所有个人财产,包括房产、存款及牺牲后的全部抚恤金,全数捐赠给因公牺牲警察家属基金会。”
张队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她摇摇欲坠的世界上。
“第二,本人遗体……不设灵堂,不办葬礼,骨灰,海葬。”
海葬。那意味着,这个世界上,连一处能让她祭拜凭吊的地方,都不会留下。
她整个人彻底僵在那里,眼里的光,就随着那最后两个字,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她仍然试图一遍遍拨打我的号码,可是得到回复依然是“空号”。
她去了我的单位,那些曾经待她如亲人、热情无比的同事们,如今只是用一种同情又疏远的目光看着她。
一位和我要好的老大哥拦住了她,客气却又坚定地说:“苏女士,这里是单位,请您不要影响我们正常工作。”
那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那个属于江彦峰的世界,已经用最冷酷、最彻底的方式,将她完全驱逐了出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在一处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记的秘密集训基地,我迎来了新生。
严酷到超越人体极限的高强度训练,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在这里,江彦峰已经“死亡”。
镜子里,是一张布满烧伤疤痕的陌生面孔,和一双再无波澜的眼睛。
我的世界里,也只剩下手中枪械的冰冷触感和胸口那团愈发滚烫的信仰。
05
她回到我们曾经的家,那个充满了我生活痕迹的地方。
我的警服还挂在衣柜里,书房的桌上还放着我没看完的书,玄关处还摆着我常穿的运动鞋。
可这个屋子的男主人,已经永远消失了。
她在整理书柜时,指尖触到了一本厚重的相册。
那是我们从恋爱到结婚的所有照片,每一页的空白处,都写满了我的字迹。
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信纸因为时间而微微泛黄。
那是我们结婚一周年时,我写下却没有交给她的情书。
里面写满了我对她的深爱,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可是写完之后,自己觉得挺矫情的,就一直没有给她。
"彦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那本相册里。
压抑的哭声撕裂了满室的死寂。
悔恨与自责,恰如迟来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试图一遍遍拨打我的手机号码,可是得到的回复永远是"空号"。
微信显示着"该用户不存在",所有的社交软件都断了联系。
绝望中,她点开了那个许久未用的QQ。
她颤抖着手指,开始疯狂地敲击着键盘。
"彦峰,我今天去了我们以前常去的公园,那里的长椅还在,只是旁边再也没有你了。"
"我还去了你最爱吃的那家面馆,老板问我你怎么好久没来,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把家里打扫了一遍,你的警服我都熨烫好了,挂在衣柜里,等你回来穿。"
一条条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但至少,没有显示发送失败。
这成了她最后的精神寄托,她固执地相信,也许他还能看到,也许他会回复。
千里之外的集训基地里,信息员将汇总报告放在我面前。
"目标账号持续发送信息,是否需要屏蔽?"
我瞥了一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熟悉的语气,带着她迟来的深情。
"放着别管了,随她去吧。"我转身走向训练场。
每一条消息,都恰似一颗生锈的钉子,钉进我早已死去的过往里。
但江彦峰已经死了,这些文字,只是她对着空气的自言自语罢了。
李明健的耐心很快被消磨殆尽。
他开始频繁地因为一些小事对她大发雷霆,抱怨她整日沉浸在对一个死人的思念里。
"你有完没完!江彦峰已经死了!你抱着他的东西有什么用!"
"你就是个死脑筋,放着我这么个大活人不管,天天想着一个骨灰都洒了的废物!”
他暴躁地摔碎了桌上的杯子,狰狞的面目再无半分伪装。
苏雨晴还在那间空荡荡的房子里,对着电脑屏幕倾诉着她的后悔与思念。
她不知道,那个头像背后,已经不再是江彦峰。
她只是在对着虚无的网络世界,独自忏悔着她的罪过。
06
网络世界从不眠息,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在各大社交平台荡开涟漪。
视频里是我父亲的灵堂,庄严肃穆的场合,突兀的烟花,以及那场瞬间吞噬一切的大火。 
最初,评论区还只是震惊和不解。
但很快,当视频被一帧帧慢放分析后,“人为纵火”的字眼,在评论区疯狂刷屏。 
“等等,这个角度看,烟花是那个女的点燃的,她还笑着递给了旁边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国脚李明健吧?他在灵堂里玩烟花?他有病吗?”
“重点是,火烧起来的时候,穿警服的男人第一时间去灭火,那个女的却护着李明健,还……我没看错吧?她是不是推了警察一把?直接把他推进火里了?!”
我能清晰地想象出李明健刷到这些评论时的表情。
他脸上常年挂着的傲慢与嚣张,一定会被真相揭露的恐慌冲刷得一干二净。
当他把手机摔在苏雨晴面前时,她正抱着我那本旧相册,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李明健的怒吼震得她耳膜生疼:“你看看!你看看这些!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要回去,会有这么多事吗?”
苏雨晴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沸腾的言论,又看了看视频里那个决绝地冲向火焰的背影。
“不是的……不是彦峰的错……”她喃喃自语。
“我不管是谁的错!”李明健粗暴地拽起她的手臂,“现在,你必须去替我澄清!“
“就说是江彦峰,他因为他爸死了,精神恍惚,喝多了酒,不小心点的火!我是为了救他才在那里的!听到没有!”
苏雨晴用力挣扎着,第一次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李明健,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已经死了!你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死人才是最好的挡箭牌!”李明健的面目扭曲地大喊。
“苏雨晴,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我回来的,是你非要在我身边!现在我出了事,你想撇清关系?晚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几天后,李明健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他告诉所有人:江彦峰因为无法承受丧父之痛,在葬礼上情绪失控,醉酒后失手点燃了烟花,酿成悲剧。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重情重义,试图阻止悲剧却无能为力的善良朋友。 
“国脚李明健仗义相助,已故警员葬礼失控引火灾”,刺眼的标题迅速占据了体育和社会版面的头条。
我成了他推卸所有责任、博取公众同情的最完美的挡箭牌。
在千里之外的秘密基地,我看着屏幕上那张虚伪的脸,紧紧攥住了拳头。
新生的皮肤在陈旧疤痕的拉扯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感,仿佛在提醒我那场大火的温度。
为了保护我的家人,我一直隐瞒着特警的身份,只告诉她们我是一个最普通的社区民警。
所以李明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践踏和侮辱我。 
“他正在侮辱你,侮辱我们所有人。”加密线路里,传来张队长压抑着愤怒的声音。 
“彦峰,我们绝不会让一个英雄蒙受这种不白之冤。你安心训练,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们。”
他没有说他具体要做什么,但我全都明白。
我的那些兄弟们,那些一起流过血、一起扛过枪的战友们,一定已经开始行动了。
舆论的风向,比我想象中变得更快。
李明健的记者发布会非但没有平息风波,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浪潮。
有专业的媒体开始深挖火灾当天的种种疑点,将李明健的说辞与那段监控视频中的细节逐一对比,做成了清晰的图文分析。
“疑点一:李明健声称江警官醉酒,但视频中江警官步履稳健,反应迅速,何来醉酒一说?”
“疑点二:李明健声称试图阻止,但视频显示烟花燃放时,他面露笑容,甚至有鼓掌动作。”
“疑点三:为何火灾发生后,身为‘朋友’的李明健和身为妻子的苏雨晴并未陪同重伤的江警官前往医院,反而第一时间离开了现场?”
公众的目光,开始从对我这个“肇事者”的谴责,转向了对“完美受害者”李明健的深度审视。
电视画面里的李明健被一群记者围追堵截。
面对越来越尖锐的问题,他脸上再也挤不出半分悲伤的表情。
他眼神躲闪,嘴角死死紧绷,脱口而出的辩解苍白无力,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恶毒与慌乱。
07
外界的声浪,我已经顾不得去关注了。
上级下达了最终指令,代号“深渊”的秘密行动即将启动。
我加紧了最后的训练,汗水浸透作训服,又在冰冷的风中干结成硬壳。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意志却在极限的碾压下,凝固成一块冰冷的钢铁。
张队长的加密通讯,成了我与那个世界的唯一联系。
他说苏雨晴疯了一般,到处寻找我的踪迹。
她去了我曾经工作的派出所,被同事们客气地请了出去。
她又跑去殡仪馆,要求翻阅所有火化记录,被管理人员拒绝。
她不肯接受现实,好似一头困兽,在自己制造的牢笼里疯狂冲撞。
李明健对她这种“神经质”的行为,终于耗尽了所有伪装的耐心。
他开始限制她的行动,没收她的手机,将她锁在那个空荡荡的家里。
两个人的关系,在无休止的争吵和猜忌中,急剧恶化。
直到那天,苏雨晴趁李明健醉酒熟睡,用他的指纹解开了手机。
她在加密的文件夹里,看到了李明健与别人的聊天记录。
“江彦峰那小子当年害我被球队开除,这口气我咽不下。”
“苏雨晴就是个蠢女人,我勾勾手指,她就抛下丈夫跟我走了。” 

“等我拿到亚洲杯冠军,再一脚踹了她,我要让江彦峰尝尝,他最珍视的一切,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屏幕的光,映着苏雨晴惨白的脸,上面满是震惊与背叛。
激烈的争吵声,在深夜的公寓里炸开。
“你一直在利用我?报复彦峰?”
李明健被彻底激怒,一把夺过手机摔在墙上,露出了他真正的狰狞面目。
“对!我就是利用你!谁让你那么蠢,那么好骗!”
苏雨晴握着那部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血从被玻璃割破的掌心滴落,她却浑然不觉。
李明健扭曲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完全褪去了所有伪装。
"我记得,十五岁那年,我爸因为生意失败,差点跳楼。"苏雨晴的声音颤抖着,眼中含着泪光。
"是你站在天台上拉住了他,对我说'雨晴别怕,阿健永远保护你'。"
"我以为,这辈子你就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
"我以为,你是真的爱我。"
李明健冷笑一声,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十五岁?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当真?"
"我那时候年轻,想在你面前装个好人罢了。"
他吐出一团白雾,眼中满是嘲讽与轻蔑。
"苏雨晴,你就是个蠢货,一个被我随便哄哄就抛弃丈夫的蠢货。"
"江彦峰死了活该,谁让他娶了你这么个废物老婆?"
苏雨晴猛地站起身,"李明健,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我要为彦峰,讨回一个公道。"
张队长发来的监控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关掉屏幕,拿起身边冰冷的枪械,走向了夜幕下的停机坪。
我的战场,在别处。
08 
网络上的风暴,在新的证据投入后,彻底变成了一场吞噬一切的龙卷。
李明健的一位前队友,向媒体公布了数段录音和聊天记录。
五年前,李明健在预备队内因斗殴事件被俱乐部调查,当时负责现场安保的我,只是按规定上报了事实。他因此被开除。
录音里,他酒后对朋友吹嘘的声音清晰可辨:“江彦峰那个死警察,毁了老子的前途,我一定要让他家破人亡,老婆都留不住!”
“苏雨晴?那就是个没脑子的花瓶,我勾勾手指头,她就屁颠屁颠地抛下老公跟我走了。”
葬礼上的烟花,从来不是冲动,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用以羞辱和报复的恶行。
网络上瞬间炸了锅。
“合着憋了五年大招,就为了在人家爹的葬礼上放个呲花?这报复心眼儿小得跟针尖似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国脚的职业生涯规划突出一个‘不务正业’。”
张队长的报告里,附上了一张墓地的照片。
深灰色的墓碑前,苏雨晴带着一束白菊,跪在那里。
她在墓前痛哭,一遍遍地念叨着对不起,说她辜负了我们父子。
那哭声,隔着冰冷的屏幕,却再也无法在我心里激起半分涟漪。
照片的角落里,出现了张队长的身影,他替我来完成无法完成的祭扫。
苏雨晴看见了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疯了一样冲过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张队!彦峰呢?你们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不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我可以等,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她把张队长当成了唯一的希望,将所有的悔恨、痛苦和绝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他回来,求求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回来?”
张队长只是沉默地听着,任由她发泄。
直到她哭到脱力,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才开口。
张队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苏女士,彦峰在抢救室,意识最后清醒的时候,我问他后背疼不疼。”
他停顿了一下,“他说,烧伤的痛,远不及他心里的冷。”
“他还说,他永远忘不了,大火燃起时,你护着别人,却把他推向火海的那个瞬间。”
报告里写道,苏雨晴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抓着张队长的手臂,无力地松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张队长合上文件夹,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
“从墓地离开后,苏雨晴把自己锁在你们的房子里,三天没有出门。”
“李明健呢?”
“跑了,网上骂声太厉害,他连夜飞出国,说是去'海外深造'。”
我关闭了通话频道。
明天就是“深渊”行动的最后期限,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那些已经过去的人和事。
09
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响起,巨大的风压吹散了地面的尘土。
我背起装备包,每一步都走得坚定不移。
脚下是万丈深渊,前方是生死未卜。
但我的心中只有一团火——为信仰而燃烧的烈焰。
深入敌后的第七十二小时,我潜伏在废弃工厂的通风管道里。
狭窄的金属管道压迫着我的身体,烧伤后的皮肤在锋利的边缘摩擦下渗出血丝。
目标人物就在下方三米处开会,我必须记住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
汗水混着血水滴在金属上,发出细微的响声。我屏住呼吸,生怕暴露位置。
连续三天没有进食,胃部痉挛如刀割。
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失去知觉,但我的手依然稳稳握着狙击镜,瞄准镜中的十字线从未偏移分毫。
夜幕降临,行动进入最后阶段。
我从管道中无声滑落,如幽灵般穿过重重警戒。
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每一次任务完成的信号响起时,我都好像一具失去知觉的尸体。
但使命达成,这就足够了。
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捣毁一个盘踞在东南亚的特大跨国犯罪集团的地下赌场。
行动指令下达,我们破门而入。
赌场里瞬间乱作一团,刺鼻的烟味和廉价的酒精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人群的尖叫与筹码散落的脆响。
在惊慌逃窜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李明健衣衫不整,双眼通红,正死死盯着一张牌桌,嘴里还在癫狂地嘶吼着“再来一把”。
我穿过混乱的人群,径直走到他身后,冰冷的手铐,锁住了他的手腕。
李明健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我这张经过面容重建、完全陌生的脸,眼神里全是困惑与憎恶。
“你他妈谁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手铐收紧了一分,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他那双充血的眼睛,终于对上了我的视线。
在那双冰冷死寂、不带一丝情感的瞳孔深处,他似乎看到一片燃烧的火海。
他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恐惧好似潮水般将他吞没。
“是……是你?”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恐惧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防线。
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将李明健的恶行昭告天下。
公众的舆论彻底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他从一个体育明星,彻底撕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九死一生的任务终于落幕,我拖着一身新旧交叠的伤口,踏上了归途。
空气中熟悉的尘埃与草木气息,此刻闻起来,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代号“深渊”的行动,将江彦峰这个人,连同他所有的爱恨,彻底埋葬在了异国的丛林与枪火里。
我回国后,决定为父亲,也为那个死在大火里的我,进行一场彻底的清算。
我坐在安全屋的终端前,指尖在键盘上跳跃。
他赌球的交易记录,连同他收买队友打假球的录音,被我用无法追踪的路径,同时发送给了国内外十几家最大的体育媒体。
赞助商的解约公告,俱乐部的除名声明,一条接一条,砸得他毫无喘息之机。
苏雨晴召开了线上记者会,将李明健利用她、报复我的聊天记录,公之于众。
视频里的她,面容憔悴,眼神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我错了,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但李明健这个人渣,必须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两人之间的情分,在这一刻彻底割裂,化为仇恨。
10
苏雨晴开始怀疑我还活着。
她不相信一个被捕的赌徒,会引来如此精准、如此致命的连环打击。
这背后,一定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一切,一只她无比熟悉的手。
她重新翻阅着我们的聊天记录。 
“彦峰,我知道是你。”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自语,“只有你才会这样做,只有你才有这种能力。”
她开始在我们曾经约会的地方游荡,在我工作过的街道巡视,甚至蹲守在警局门口,希望能捕捉到一丝我的身影。
而我,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阴影里,看着她憔悴的背影。
我完成了所有任务,正式归队。
张队长递给我一份全新的身份档案。
但我还要用“江彦峰”的身份,做完最后一件事。
我换上了警服,来到了父亲的墓前。
我脱下警帽,对着墓碑鞠躬。
“爸,我回来了。”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沉重。
我从怀中掏出一枚徽章,那是我在“深渊”行动中获得的最高荣誉勋章。
我将勋章轻轻放在墓碑前,金属与石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任务完成了。”
我站起身,整理好警服,转身准备离开。
却在墓园的小径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雨晴站在不远处,手中捧着一束白菊,眼神直直地盯着我。
她的脸庞因为长期的痛苦和愧疚而消瘦,曾经光彩照人的模样已经不复存在。
“彦峰?”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在呼唤一个幽灵。
她缓缓走近,眼中满含泪水:“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江彦峰已经死了。”我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死在那场大火里,死在你的选择里。”
“彦峰,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哽咽着想要靠近。
我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苏女士,我是林深。江彦峰的一切,都已经烧成灰烬了。”
她的脸瞬间惨白,手中的白菊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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