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
我说谎了。
当着陈叔的面，当着林一的面，我说了一个足以将我自己拖入地狱的弥天大谎。
当“枷锁”和“负担”这两个词从我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舌头被毒液灼伤。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必须先捅进我自己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才能积攒够足够的残忍，拿去对准他。
计划的源头，是陈默。
父亲生意伙伴的儿子，一个被誉为百年一遇的油画天才。他也有一个爱人，许阳，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男人，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许阳会为他研磨最上乘的矿物颜料，会为他打理好一切生活琐事，会把他像神一样供奉在艺术的圣坛上。
一年前，许阳雨夜出门为陈默买一种特定的画布，车祸离世。
上个月，我去陈默家看他。
那个曾经在画展上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天才，像一具行尸走肉，枯坐在积满厚厚灰尘的画架前。画室里所有的颜料都已干涸，画布上布满了霉点。他瘦得脱了形，眼神空洞，身上散发着久未洗漱的酸腐气味。
他忘了银行卡密码，不会用手机缴水电费，甚至不知道怎么用微波炉加热一份速食。因为那些，一直是许阳在做。
他抓住我的手，喃喃自语：“江驰，他走了，把我的手也带走了……我不会画画了，我什么都不会了……”
那一幕，成了我长达一个月、每晚都会重复的最深的梦魇。
我从陈默的身上，看到了林一的影子。
我看着我的林一，看着他对我全然的、不设防的依赖，看着他被我密不透风地圈养在无菌温室里，不谙世事，纯粹得像一张白纸。我为这份由我亲手造就的依赖而骄傲，也为此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怕了。
我怕我的爱，会成为斩断他独自面对世界所有风雨的翅膀。
我怕有一天，如果我不在了，我的林一，会变成第二个陈默。
所以，我策划了这场盛大的、自以为是的“放逐”。
我瞒着他，用我模仿了他几年、足以以假乱真的风格，替他画了一整套作品集，申请了纽约的帕森斯设计学院。那封offer早就静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
我要用最残忍的方式，逼他恨我，逼他离开我，逼他去纽约，去一个没有我的世界，学会独立，学会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
而我，早已申请了离帕森斯只有几个街区的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
我要的，从来不是放手。
而是等他羽翼丰满后，可以和我并肩站立的一辈子。我要他成为能独自翱翔的鹰，而不是只能被我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等到了那天，我再去纽约，把他找回来，告诉他一切。
陈叔的出现是个意外，但我只能将计就计。
我必须说出最伤人的话，用最锋利的刀，才能斩断他对我所有的眷恋。
可是，当我说完那句混账话，看到他站起来，用那种破碎到极致、却又倔强到令人心疼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开。
那一刻，我心中第一次升起了灭顶的恐慌。
计划才刚刚开始，就被他用最沉默、也最激烈的方式，逼到了悬崖边。
我几乎是立刻推开了挡在我面前的陈叔，不顾他错愕的表情，发疯似的追了出去。露台的风灌进我的喉咙，又冷又涩。
“林一！”
我在电梯口拉住了他冰冷的手腕，他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冷得像一块冰。
“一一，你去哪？”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红血丝，像一张濒临破碎的网。
他的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江驰，我累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走了进去，没有再看我一眼。
银色的金属门缓缓合上，像一道落下的闸刀，映出我瞬间煞白、血色尽失的脸。
我僵在原地，心脏被那扇门无情地碾过。
这盘我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棋局，在开局的第一步，就走错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我算好了一切，却唯独算错了他那颗比我想象中更骄傲、也更脆弱的心。
作者有话说：
我说谎了。
当着陈叔的面，当着林一的面，我说了一个足以将我自己拖入地狱的弥天大谎。
当“枷锁”和“负担”这两个词从我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舌头被毒液灼伤。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必须先捅进我自己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才能积攒够足够的残忍，拿去对准他。
计划的源头，是陈默。
父亲生意伙伴的儿子，一个被誉为百年一遇的油画天才。他也有一个爱人，许阳，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男人，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许阳会为他研磨最上乘的矿物颜料，会为他打理好一切生活琐事，会把他像神一样供奉在艺术的圣坛上。
一年前，许阳雨夜出门为陈默买一种特定的画布，车祸离世。
上个月，我去陈默家看他。
那个曾经在画展上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天才，像一具行尸走肉，枯坐在积满厚厚灰尘的画架前。画室里所有的颜料都已干涸，画布上布满了霉点。他瘦得脱了形，眼神空洞，身上散发着久未洗漱的酸腐气味。
他忘了银行卡密码，不会用手机缴水电费，甚至不知道怎么用微波炉加热一份速食。因为那些，一直是许阳在做。
他抓住我的手，喃喃自语：“江驰，他走了，把我的手也带走了……我不会画画了，我什么都不会了……”
那一幕，成了我长达一个月、每晚都会重复的最深的梦魇。
我从陈默的身上，看到了林一的影子。
我看着我的林一，看着他对我全然的、不设防的依赖，看着他被我密不透风地圈养在无菌温室里，不谙世事，纯粹得像一张白纸。我为这份由我亲手造就的依赖而骄傲，也为此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怕了。
我怕我的爱，会成为斩断他独自面对世界所有风雨的翅膀。
我怕有一天，如果我不在了，我的林一，会变成第二个陈默。
所以，我策划了这场盛大的、自以为是的“放逐”。
我瞒着他，用我模仿了他几年、足以以假乱真的风格，替他画了一整套作品集，申请了纽约的帕森斯设计学院。那封offer早就静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
我要用最残忍的方式，逼他恨我，逼他离开我，逼他去纽约，去一个没有我的世界，学会独立，学会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
而我，早已申请了离帕森斯只有几个街区的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
我要的，从来不是放手。
而是等他羽翼丰满后，可以和我并肩站立的一辈子。我要他成为能独自翱翔的鹰，而不是只能被我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等到了那天，我再去纽约，把他找回来，告诉他一切。
陈叔的出现是个意外，但我只能将计就计。
我必须说出最伤人的话，用最锋利的刀，才能斩断他对我所有的眷恋。
可是，当我说完那句混账话，看到他站起来，用那种破碎到极致、却又倔强到令人心疼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开。
那一刻，我心中第一次升起了灭顶的恐慌。
计划才刚刚开始，就被他用最沉默、也最激烈的方式，逼到了悬崖边。
我几乎是立刻推开了挡在我面前的陈叔，不顾他错愕的表情，发疯似的追了出去。露台的风灌进我的喉咙，又冷又涩。
“林一！”
我在电梯口拉住了他冰冷的手腕，他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冷得像一块冰。
“一一，你去哪？”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红血丝，像一张濒临破碎的网。
他的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江驰，我累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走了进去，没有再看我一眼。
银色的金属门缓缓合上，像一道落下的闸刀，映出我瞬间煞白、血色尽失的脸。
我僵在原地，心脏被那扇门无情地碾过。
这盘我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棋局，在开局的第一步，就走错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我算好了一切，却唯独算错了他那颗比我想象中更骄傲、也更脆弱的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