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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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驰的放手,比我想象中更彻底。

  他真的从我的世界里,人间蒸发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餐桌上没有了他准备好的、温度刚好的牛奶和全麦三明治。衣柜里,我常穿的几件衣服没有被熨烫平整地挂起来。画室里,削笔刀旁没有了码放整齐的“铅笔士兵”。

  他搬回了江家老宅。

  我开始了人生第一场,笨拙又悲壮的“独立战争”。

  煮牛奶会溢出来,烧焦了锅底,整个公寓弥漫着一股蛋白质烧糊的苦味。用洗衣机洗坏了我最爱的一件羊绒衫,它缩水得像一件童装。半夜饿了,翻遍冰箱,只有一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生鲜食材。

  画室里没有了他,空气都变得稀薄。我对着画架,一坐就是一天,却连一根线条都画不出来。那些线条,像我此刻的人生一样,全是扭曲和挣扎。

  有好几次,我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尊严,那可怜又可笑的东西,像一根绳索,死死勒住了我求饶的喉咙。

  “枷锁”、“负担”、“毁了他的一辈子”……那些词,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

  周三午饭,在人声鼎沸的食堂,我终于看到了江驰。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A套餐和一盒温好的、他常给我带的牌子的牛奶。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色,金丝边眼镜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冷漠。

  他看到我,几乎是立刻站起身,端着餐盘朝我走来。

  那一瞬间,全食堂至少一半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看这对全校闻名的“连体婴”,在决裂的传闻甚嚣尘上之后,如何收场。

  演给谁看呢?

  我逼着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在他走到我面前时,扯出一个极尽嘲讽的、冰冷的笑容。

  “江大少爷,”我压低声音,确保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演戏不累吗?”

  我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清晰的受伤。

  看到他受伤,我的心里涌上一阵病态的、报复的快感,和一阵更深的、将我吞噬的悲哀。

  我往前凑了一步,用更恶毒的话语凌迟他,也凌迟我自己。

  “别再用你那套‘为我好’的高尚姿态出现在我面前了。你不嫌恶心,我都替你恶心。”

  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他把我身后的空餐盘当成了目标,将那盒还温热的牛奶,重重地砸了上去。

  温热的牛奶四溅开来,有几滴烫在了我的后颈上,火辣辣的疼。

  “林一,”他站在我身后,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最好,别后悔。”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站在原地,后颈的灼痛感,远远比不上心脏被撕裂的痛楚。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后悔?

  我偏不。

  我偏要让他知道,没有他江驰,我林一也可以过得更好。

  就在这时,周燃的追求,像一把现成的、闪着寒光的武器,被命运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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