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夜的倾诉:糖纸里的秘密与未说出口的话

  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玻璃上的水痕,却刮不开车内的沉默。沈梦冉握着方向盘,指尖因紧张而泛白。仪表盘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手腕上戴着块廉价电子表,表盘有道细微裂痕,是某次加班撞桌角留下的。江小颖靠在副驾驶座上,裹着他的西装外套,闻着上面淡淡的烟草味——那是他加班时才抽的便宜香烟,烟味里混杂着墨水和汗水的味道,并不好闻,她却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仿佛这味道能给她带来一丝慰藉。外套口袋里装着半盒没抽完的烟,烟盒边角磨得发软,像是被无数次从口袋里掏出又塞回。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目光望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大学时我选修过心理学,老师说童年缺爱的人,长大了会特别渴望被认可。”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抠着外套纽扣,那是颗黑色塑料纽扣,边角有些磨损,像她此刻褪去伪装的内心。“我谈过两次恋爱,对方都是很优秀的人,可他们喜欢的好像只是‘江小颖’这个标签——保送研究生、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强。”她说话时,目光一直没离开窗外,仿佛那些模糊的灯光能给她勇气,让她说出这些埋藏心底的话。

  沈梦冉没说话,只是把暖气又调高了一度。暖气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呼呼”声,与窗外的雨声形成对比,车内渐渐变得温暖起来,但这温暖似乎无法驱散两人心中的寒意。

  “有一次,我连续加班三天,累得在地铁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妆花了,头发也乱了。旁边的男生看见我,眼神里全是嫌弃。”江小颖的声音发颤,“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我拼命维持的光鲜亮丽,在真正关心你的人眼里,其实一文不值。”她的手指停在纽扣上,用力捏了捏,仿佛想抓住点什么。他想起自己刚参加工作时,为了赶项目住在公司半个月,每天只睡四小时,有次父亲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看看你,混了这么久还是个小职员,丢人!”他当时对着电话吼道:“你以为我不想成功吗?!”吼完就挂了电话,躲在楼梯间哭了很久。楼梯间墙壁上贴着“禁止吸烟”的标识,而他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一刻的委屈和不甘,此刻听着她的倾诉,忽然有了共鸣。

  “我爸破产后,经常打我妈,也打我。”沈梦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奇异的平静,“他总说我没用,说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后来我考上大学,他说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拿了奖学金,他说肯定是走了后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所以我特别害怕失败,害怕被人否定,就像……就像小时候怕他打我一样。”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雨幕上,仿佛能看见父亲愤怒的脸在雨水中若隐若现,那张脸总是带着失望和指责,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捆住了他这么多年。

  江小颖转过头,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像被剥开外壳的蜗牛,露出柔软而敏感的身体。她想起刚才在办公室看到的旧照片,照片里的男孩笑得那么灿烂,眼里没有一丝阴霾。照片里的他门牙缺了一颗,是踢足球时不小心摔掉的,而她当时把自己的草莓糖分给他,说“吃了糖就不疼了”,他含着糖,说话漏风,却笑得格外开心,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冉冉,”她轻声说,“你一点都不没用。小时候你就会帮我修好了我最喜欢的布娃娃,大学时你拿了全国编程大赛的冠军,现在你做的项目……”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在回忆那些被时光掩埋的闪光点。他做的项目其实很有前景,只是这次出了点意外,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法抚平他多年来的自卑和伤痛。

  车子驶过一座桥,桥下河水在雨中奔腾,发出哗哗的声响。沈梦冉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忽然觉得这雨声和河水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为他们的倾诉伴奏,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委屈和挣扎。他知道,此刻两人之间的隔阂正在一点点消融,那些隐藏在坚强外壳下的脆弱,终于在这场雨夜中袒露出来,也许这就是重新认识彼此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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