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电话里的鬼,和他嘴里的爱

  电话接通了。

  那头,传来我熟悉了十二年的、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

  “晴晴?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死死地攥着手机,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一声,又一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陈默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用最无辜、最宠溺的语气,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宝宝,你是不是看到那个新闻了?”

  “傻瓜,那都是假的。”

  “是当地政府为了宣传,找的演员,逢场作戏而已。我怎么可能结婚呢?我心里只有你啊。”

  他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

  温柔,深情,充满了让人沉溺的魔力。

  十二年来,我就是被这种声音,骗得团团转。

  我听着他温柔的谎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只是在等。

  等一个能彻底戳穿他的证据,等一个让我彻底死心的瞬间。

  陈默还在继续说着。

  “我这边项目一结束,下周就回去看你,好不好?给你带你最喜欢的包包。”

  “晴晴,我们十二年的感情,你还不信我吗?”

  “乖,别胡思乱想了。”

  就在这时。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无比清晰的、稚嫩的童声。

  石破天惊。

  “爸爸!抱!”

  世界,在那一刻,安静了。

  电话那头,陈默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而慌乱。

  一秒后,他结结巴巴地解释:

  “呃……是电视!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我在酒店……在看动画片呢!”

  酒店?

  动画片?

  我听着他漏洞百出的谎言,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十二年。

  我第一次发现,他温柔的声音,原来这么脏。

  我没戳穿他。

  我甚至轻轻地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冰冷。

  “好,我知道了。”我说。

  “你早点休息。”

  然后,不等他反应,我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上面映出我毫无血色的脸,和一双空洞的眼睛。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屏幕再次亮起。

  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头像,是视频里陈默、他妻子和他儿子的全家福。

  那张照片里,他们笑得那么幸福,那么刺眼。

  申请信息只有一行字。

  “我是陈默的妻子,想和你聊聊。”

  第3章:谢谢你,十二年的提款机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好友申请。

  看着那个刺眼的全家福头像。

  我没有愤怒,没有颤抖,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速。

  我只是平静地,用指尖轻轻一点。

  通过。

  我想看看。

  我想看看这个享受着我血汗的女人,会亲口对我说些什么。

  我甚至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端到嘴边,准备欣赏一场好戏。

  对方没有发来一个字。

  而是图片。

  一张接一张地,弹了出来。

  第一张,是新闻视频里那栋别墅的房产证,红色的封皮,烫金的字。户主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名字:陈默,李月。

  第二张,是停在别墅门口的一辆白色保时捷,车门打开,李月坐在驾驶座上,戴着墨镜,冲着镜头笑靥如花。

  第三张,是他们在马尔代夫的沙滩上,夕阳下,亲吻的照片。

  第四张,是他们儿子周岁宴上,背景墙上挂着巨大的横幅,周围堆满了小山一样的礼物。

  我面无表情地,将每一张照片,都点了保存。

  手机里,我新建了一个相册。

  命名为:【证据】。

  图片轰炸终于结束了。

  对方的聊天框顶部,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后,第一行字发了过来。

  “许晴小姐,你好。”

  “照片收到了吧?漂亮吗?”

  我没回复。

  她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复,自顾自地发着。

  “说起来,我们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开上这么好的车,还真得谢谢你。”

  “谢谢你这十二年的赞助。”

  赞助。

  这个词,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看着屏幕上这两个字,笑了。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连个人都算不上。

  我不是他的女友。

  我是一个项目,一个会按时打钱的,提款机。

  我依旧没有回复。

  我的沉默,似乎让李月觉得无趣,又或者,她觉得该进入正题了。

  “对了,陈默下周生日,你记得准时打钱哦。”

  “他说过,你最听话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句“你最听话了”,没有回复一个字。

  我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摩挲着水杯冰冷的杯壁。

  对方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那个“...”的输入状态闪烁了几次。

  很快,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怎么不说话?被吓到了?”

  “别这样嘛,说真的,他爸妈也一直很感谢你这位‘匿名好心人’呢。”

  第4章:我的血汗,他们的战利品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句“别这样嘛,说真的,他爸妈也一直很感谢你这位‘匿名好心人’呢”,笑了。

  匿名好心人。

  我品味着这五个字,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了李月的微信朋友圈。

  她最新一条是给儿子庆生,下面一长串的点赞和评论。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抱着一个婴儿。

  我点了进去。

  那个账号的名字,叫“幸福一家人”。

  背景图,正是新闻视频里那两位笑得合不拢嘴的老人。

  我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一条一条地,往上翻。

  最新的朋友圈,发在三天前。

  是一张自拍。

  陈默的母亲,那个在视频里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人,此刻正得意洋洋地对着镜头,刻意地亮出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是一块百达翡丽的男士手表。

  那块表,我熟悉到闭着眼都能画出它的每一个细节。

  那是我去年,为了庆祝他所谓的“公司”成立三周年,咬碎了牙,刷爆了三张信用卡,又找朋友借了五万块,才凑够二十万买给他的礼物。

  表的背面,我还让师傅刻了字。

  【C&Q,To our future】。

  陈默和许晴,致我们的未来。

  我看着照片里,那块本该属于我们未来的表,戴在一个陌生的老女人手上。

  照片的配文是:

  【还是我儿媳妇有孝心,知道我喜欢这块表,特地从我儿子那要过来给我戴。真暖心!】

  下面一排评论,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

  “嫂子好福气啊!这表得十几万吧!”

  “这儿媳妇比亲闺女还亲!月月真是个好孩子!”

  “陈默有出息,媳妇也懂事!你们就等着享福吧!”

  我的心血。

  我的未来。

  我的爱情。

  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儿媳妇用来讨好婆婆的工具。

  我退出了微信。

  面无表情。

  我点开了手机银行的APP。

  我点开了转账记录。

  一笔。

  一笔。

  又一笔。

  十二年。

  我一页一页地往上翻,翻得我眼睛发酸,手指发麻。

  从我毕业后第一笔工资开始,每一笔给陈默的转账,我都备注了“生活费”或者“项目款”。

  屏幕上,最终跳出一个数字。

  【217万】。

  两百一十七万。

  我的十二年青春。

  我看着手机上那个刺眼的数字,笑了。

  眼泪流下来,嘴角却在上扬。

  好。

  真的很好。

  陈默,李月,还有你们幸福的一家人。

  我掏心掏肺,换来你们啃得我骨头都不剩。

  你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不。

  我拿起手机,点开了一个APP。

  12306。

  我要送你们一份大礼。

  一份你们全家,都绝对忘不掉的大礼。

  第5章:听啊,小丑在唱歌

  我买好了去他老家的车票。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整整两天。

  我不看,不听,不想。

  我只是在酒店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我保存下来的那些“证据”,将每一笔转账记录都截图保存。

  第三天早上,我重新开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微信消息瞬间涌了进来,手机震得我手心发麻。

  全是陈默的。

  我没有点开看。

  我只是平静地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街景。

  我知道,鱼,要上钩了。

  果然,电话再次响起。

  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按下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就是陈默暴跳如雷的吼声。

  “许晴你什么意思?两天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你是不是又在无理取闹?”

  我没说话,听着他喘着粗气。

  来了,PUA第一步:倒打一耙,把所有问题都归咎于我。

  见我沉默,他大概以为我被镇住了,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充满了委屈和疲惫。

  “宝宝,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可我压力真的太大了,我在这里拼死拼活,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你能不能体谅我一下?”

  嗯,第二步:扮演受害者,并用虚假的“我们”和“未来”进行情感捆绑。

  真老套。

  我依旧没说话,他开始急了,使出了他的杀手锏。

  “晴晴,我们十二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那个视频真的是假的,是对手在搞我!你这样不信任我,会影响我干事业的。我们才是最亲的人,别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毁了我们,好不好?”

  听。

  小丑开始唱歌了。

  还是那首,他对着我唱了十二年的歌。

  我听着他在电话那头声情并茂的表演,甚至有点想笑。

  我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哭腔和委屈。

  “陈默,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

  电话那头,陈默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用更温柔的语气安抚我,说他永远爱我,说等他忙完这阵就加倍补偿我。

  我听着他那些曾经让我心动不已的甜言蜜语,现在只觉得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

  在他表演的间隙,我用一种下定决心的、带着一丝怯懦的语气,打断了他。

  电话那头,陈默还在滔滔不绝地描绘着我们“美好”的未来。

  我静静地听着,像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

  等他说完,我用一种他最熟悉的、温柔而顺从的语气,轻轻地说:

  “好,陈默。”

  “我相信你。”

  第6章:用我的钱,办你的庆功宴

  电话那头,陈默听我说了“我相信你”,语气立刻变得轻松愉快,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以为是的掌控感。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吹嘘自己在家乡多么受欢迎,政府的领导如何亲自接见他,未来的新项目前景多么光明。

  “宝宝,等我这次搞定,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他熟练地画着大饼,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到时候,我给你在市中心买最大的房子,买你最喜欢的那辆红色跑车。你什么都不用干,我养你。”

  我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养我?

  用我的钱吗?

  陈默,你的脸皮,真是比我脚下的地毯还要厚。

  吹嘘了一大通后,他终于觉得气氛铺垫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

  “晴晴,你看,我这边刚把钱都投到新项目里了,手头有点紧。”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上了一丝商量的语气。

  “过几天,老家这边要给我办一个盛大的‘荣归故里庆功宴’,市里的领导都会来,场面不能太寒酸。”

  “你那边……能不能先帮我周转一下?”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知道,最无耻的部分,要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酝酿一个合适的数字。

  然后,我听见他说:

  “你再给我转20万吧。”

  “就当是,提前为我们的未来投资了。”

  我听完,笑了。

  无声地,发自内心地笑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他亲口说出这句话。

  等到了这份,我送给他最后的,也是最重的一份“礼物”。

  我清了清嗓子,确保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电话那头,陈默似乎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连声音都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

  “宝宝,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没理会他的吹捧,只是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轻轻地问道:

  “好啊。”

  “20万是吧?”

  “什么时候要?”

  第7章:最后的录音,和第一张车票

  庆功宴的前一天,我没有打钱。

  我的手机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微信的提示音和电话的震动声,交替轰炸。

  我一条没看,一个没接。

  直到晚上八点,我估摸着他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快要疯了,才慢悠悠地从浴室走出来,擦着头发,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陈默的咆哮就穿透了听筒,震得我耳膜生疼。

  “许晴!你他妈什么意思?钱呢?!”

  “老子等了一天了!你耍我呢?!”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以免被他的口水喷到。

  然后,我用另一根手指,轻轻地,在屏幕上一点。

  【录音】键。

  那个红色的圆点,像魔鬼的眼睛,开始一闪一闪。

  见我没反应,陈默的辱骂变本加厉,污秽不堪。

  “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狗!老子好吃好喝供着你,让你打点钱你他妈跟我装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看到个破新闻吗?我告诉你,离了我,你屁都不是!”

  “许晴,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立刻,马上!把钱给我转过来!不然我们就分手!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我听着他气急败坏的威胁,笑了。

  分手?

  这真是我这十二年来,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我没有说一个字。

  在他咆哮的间隙,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我将那段长达五分钟的、充满了他真实嘴脸的录音,保存了下来。

  然后,我打开电脑。

  我将十二年的银行转账记录,217万,每一笔都清晰地导出。

  我将我和李月的所有聊天截图,她发的每一张炫耀的照片,都整理成文档。

  我将他母亲朋友圈那条刺眼的炫耀,连同那块刻着我们未来的手表的高清照片,放在一起。

  最后,我把这段新鲜出炉的录音,命名为【最后的审判】。

  我将所有这些文件,全部拖进了一个黑色的U盘里。

  拔下U盘,我握在手心。

  冰冷的,像一块为他精心准备的墓碑。

  我打开手机,看着那张几个小时后就要出发的车票。

  目的地:他荣归故里的那个城市。

  陈默,我来了。

  你的庆功宴,也是你的葬礼。

  我亲自来,为你主持。

  第8章:你好,我是送上头条的人

  高铁到站。

  我走出车站,一股混杂着尘土的热浪扑面而来。

  以及,铺天盖地的,陈默的脸。

  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对面商业大楼的LED巨幕、甚至连路灯的旗杆上,都挂着他作为“杰出青年企业家”的宣传海报。

  海报上的他,西装革履,笑容温和,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看着那张我爱了十二年的脸,此刻只觉得陌生又可笑。

  我拉了拉头上的鸭舌帽,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盛华大酒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去看陈默的庆功宴吧?今天我们全市都在说这个事,真是我们这儿飞出去的金凤凰啊!”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他的笑脸。

  金凤凰?

  很快,他就会变成一只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在酒店对面的咖啡馆坐下,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当初那家报道他的地方媒体的电话。

  电话转接了几次,终于到了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男记者手上。

  “喂,你好,哪位?”

  “你好,王记者。”我看着手机上查到的他的名字,平静地说,“我有一个关于陈默先生的新闻,一个能让你们电视台收视率爆炸的,独家头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对方压抑着兴奋和怀疑的声音:“……您是哪位?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会发给你。”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庆功宴开始后,我会把一份资料发到你的邮箱。你只需要,在最合适的时机,把它公之于众。”

  “我保证,你不会失望。”

  挂掉电话,我喝完最后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

  酒店门口的迎宾音乐已经响起,宾客们陆续入场。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将帽檐压得更低,逆着人流,走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

  我没有请柬,但没人拦我。

  在这些穿着漂亮衣服、喷着香水的男男女女当中,我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幽灵,身上带着来自地狱的寒气。

  我穿过喧闹的大厅,径直走到了宴会厅的最后一排,在一个最不起眼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从这里,我能看清台上的一切,而台上的人,却看不清我。

  完美的猎杀位。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邮箱,那封装满了罪证的邮件,已经静静地躺在了草稿箱里。

  收件人那一栏,是王记者的邮箱地址。

  我看着台上,那个正被一群人簇拥着、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陈默,轻轻按下了【发送】键。

  第9章:听,那是谁的丧钟

  宴会厅的灯光缓缓暗了下来,闹哄哄的人声渐渐平息。

  只留下一束雪亮的灯光,准准地打在铺着红绒布的舞台中间。

  陈默,今晚的绝对主角,整理了一下他那条我没见过的、一看就很贵的领带,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走上了台。

  他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脸上是那种我以前觉得特别迷人,现在只觉得恶心的,又激动又谦虚的表情。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父老乡亲……”

  他开了口,声音通过最好的音响传遍整个大厅,还是那个我曾经最喜欢的、很有磁性的声音。

  “站在这里,我的心情非常激动。十二年前,我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带着梦想离开了家乡……”

  他开始了他那套我听了起码一百遍的“穷小子奋斗史”,每个字都假得让我反胃。

  我坐在最后一排的黑暗里,像个看戏的,冷冷地看着这场大戏。

  我的目光越过一堆人头,准准地落在了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上。

  那里坐着他的“家人”。

  他的老婆李月,穿着一身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的高级香奈儿,化着精致的妆,一脸崇拜地看着台上的男人,嘴角的笑,是那种赢家才有的笑。

  他那对“死了十几年”的父母,现在活得好好的,红光满面,享受着周围人羡慕的眼光。

  他爸挺着个大啤酒肚,正跟旁边的什么领导说话;他妈,脖子上戴着我省吃俭用买给陈默当生日礼物的那条珍珠项链,手腕上……哦,今天没戴那块刻着我们未来的手表,换上了一只绿油油的翡翠镯子,一看就很贵,估计也是从我那217万里出的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一家子靠吸我的血,过得这么风光的寄生虫。

  台上,陈默的演讲到了高潮。

  他感谢政府,感谢合作伙伴。

  然后,他话锋一转,用一种很深情的声音说:“但今天,我最想感谢的,是我身后这个伟大的家庭。我的父母,还有我贤惠的妻子,李月。”

  他向台下的李月伸出手,李月配合地站起来,向大家挥手,又引来一片掌声。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钱,毫无保留地支持我。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

  就是现在。

  我坐在黑暗中,看着手机屏幕。

  那封在几分钟前发出的邮件,已经被标记为【已读】。

  我知道,我点燃的引信,已经烧到了炸药桶。

  果然,下一秒。

  记者席里,那个王记者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太大,甚至带倒了椅子。但他根本顾不上,只是死死地盯着手机,脸色由白转红,浑身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没有声张,而是迅速地在手机上操作着。

  我猜,他大概是把他收到的那些“猛料”,比如【217万转账截图】和【李月的嚣张聊天记录】,直接甩进了他们本地所有媒体都在的那个工作群里。

  炸了。

  整个记者席,瞬间炸了锅。

  几乎所有的记者,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来自同行群的“红色警报”。

  手机震动声、压抑的惊呼声、不敢相信的粗口,瞬间在那个小区域里此起彼伏。

  “卧槽!真的假的?”

  “217万?!十二年?这是养了个祖宗啊!”

  “快看他老婆的聊天记录,太他妈嚣张了!”

  为了抢新闻,有几个反应快的记者,已经拿着手机,冲向了旁边贵宾席的赞助商和领导,把屏幕怼到他们脸上求证。

  “李总您看,这个转账记录属实吗?”

  “张局,您知道陈总还有这么一段过去吗?”

  骚乱,像病毒一样,从记者席这个源头开始,精准地、疯狂地向着最有价值的人群中蔓延。

  台上的陈默,终于感觉不对劲了。

  他想要的雷鸣般的掌声没有来。

  他的演讲被台下奇怪的气氛打断了。

  他皱着眉,脸上的笑有点僵,奇怪地看着台下:“大家……怎么了?是我讲得有什么问题吗?”

  没人回答他。

  回答他的,是更多人亮起的手机屏幕,和那些不加掩饰的、看笑话的眼神。

  他最看重的那些合作伙伴,已经有人开始悄悄地站起来,准备走了。

  他的父母和老婆也慌了,傻傻地看着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是现在。

  我将手机放回口袋,慢慢地,从最后一排的黑暗中,站了起来。

  我的动作不大,但在这一片奇怪的安静里,却像一声雷,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周围几桌的人,最先看到了我。

  然后,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从台上那个小丑身上,转到了我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身上。

  在全场上百道奇怪、惊讶、好奇的目光下,我没理会那些小声议论,也没理会陈默在看到我时,那一下子变得又惊又怕的惨白脸色。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那个灯火通明,也马上要血流成河的舞台,走了过去。

  第10章:陈默,你的账本,我念给你听

  我一步步走上舞台,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像死神的倒计时。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主持人一脸懵逼,不知道该不该拦我。

  陈默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伸出手指着我,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理他。

  我径直走到那个目瞪口呆的主持人面前,朝他伸出手,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话筒,给我。”

  主持人像被催眠了一样,下意识地就把话筒递给了我。

  我握住冰冷的话筒,转身,面向台下上百双好奇、震惊、玩味的眼睛,也面向舞台角落里那几台正在疯狂闪烁的摄像机。

  我深吸一口气,露出了十二年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大家好,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许晴,是台上这位‘杰出青年企业家’陈默先生……养了十二年的,提款机。”

  全场哗然。

  陈默疯了一样想来抢话筒:“你胡说八道什么!保安!保安呢!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下去!”

  但已经晚了。

  我对着台下的王记者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将我发给他的资料,通过后台的技术人员,直接投上了舞台中央那块巨大的LED屏幕。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长得看不到头的银行转账记录截图。

  最上方,是一个用软件标红的、巨大无比的数字:

  【2,173,548元】。

  我举着话筒,声音不大,但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全场的每一个角落。

  “十二年,四千三百多个日夜。我每个月工资五千的时候,给他转四千五;我工资涨到一万的时候,给他转九千。”

  “我吃着五块钱的泡面,给他凑五万块的‘项目启动金’。”

  “我卖掉我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给他换今天这身体面的西装。”

  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向台下第一排,那个已经瘫软在椅子上的陈默母亲。

  “哦,对了,陈阿姨手上那只绿油油的翡翠镯子,成色真好,想必也是用我这217万里的血汗钱买的吧?”

  陈母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手腕。

  陈父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嘴里骂着什么,但声音太小,没人听得见。

  台下的议论声像炸开的锅。

  我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手对着后台轻轻一挥,屏幕切换。

  左边,是李月发给我的那些炫耀别墅、跑车的照片,和那句刺眼的——“谢谢你十二年的赞助”。

  右边,是我这几年来,在那个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拍下的一张张吃着泡面、啃着馒头的照片。

  那是我发给陈默,告诉他“我很好,你安心创业”的证明。

  “各位请看。”我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就是我用泡面钱,为陈默先生和他这位‘贤惠的妻子’,换来的幸福生活。”

  “李月小姐,你那句‘谢谢赞助’,我收到了。今天,我就是来收账的。”

  李月“啊”地一声尖叫着站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你个贱人!你血口喷人!那些钱是他凭本事挣的!”

  但她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她。

  台下的赞助商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已经有好几个人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陈默眼看局面无法收拾,终于狗急跳墙,嘶吼着朝我冲过来,想推我下台。

  我后退一步,轻松避开他。

  同时,我对着话筒,声音陡然提高:

  “大家别急,我这里还有一份陈默先生昨天刚送给我的‘礼物’,大家一起欣赏一下!”

  我示意后台,播放最后一段音频。

  我只截取了其中最精彩的几句。

  陈默那因愤怒而扭曲的、充满辱骂的声音,响彻全场:

  【“许晴!你他妈什么意思?钱呢?!”】

  【“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狗!离了我,你屁都不是!”】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立刻,把钱给我转过来!不然我们就分手!”】

  录音在陈默最恶毒的威胁声中戛然而止。

  我关掉播放,看着已经彻底呆滞的陈默,一字一句地问:

  “陈默,这是你昨天亲口说的话。你用我的钱,来办你的庆功宴,还要我再赞助20万。”

  “这笔账,我们今天,是不是该算清楚了?”

  “噗通”一声。

  陈默双腿发软,当着所有父老乡亲、领导贵宾、媒体镜头的面,直挺挺地,跪倒在了舞台上。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无数摄像机和手机的闪光灯,疯狂地闪烁,记录下他身败名裂的这一刻。

  我看着跪在地上,像一条死狗的陈默,还有台下抱作一团、面如死灰的他的家人,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我举起话筒,对着台下,也对着所有镜头,说出最后一句话:

  “陈默,这十二年的‘扶贫款’,记得连本带利还给我。”

  “我的律师团队,明天会正式联系你。”

  “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我把话筒往地上一扔,在全场死寂和无数闪光灯中,转身,走下舞台。

  身后,是他和我,彻底断裂的十二年。

  身前,是我的新生。

  第11章:敬我,敬新生

  半年后。

  我在一个陌生的南方小城,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花店。

  这里阳光很好,离那个埋葬了我十二年青春的城市,有两千多公里。

  我正悠闲地修剪着一束刚到的肯尼亚红玫瑰,店里的音响放着轻柔的音乐。

  擦了擦手,我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浏览器。

  我输入了那个我曾经熟悉到骨子里,如今却只想吐出的名字。

  陈默。

  搜索结果的第一条,就是他老家媒体的头版头条,标题黑体加粗,触目惊心。

  《我市“陈默特大诈骗案”今日宣判》。

  我点了进去。

  新闻配图里,陈默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戴着冰冷的手铐,被两名法警押着。

  他头发花白。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

  再没有了当初半点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往下划,看完了那篇洋洋洒洒的报道。

  判决结果很简单:

  陈默,犯诈骗罪,涉案金额巨大,情节特别严重,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用于偿还受害人许晴女士。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他那张写满绝望的脸,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拿起喷壶,轻轻地,给娇艳的玫瑰花喷了点水。

  十年。

  我的十二年青春,换他十年牢狱。

  不亏。

  报道的末尾,还提了提他家人的下场。

  他那对“死而复生”的父母,在庆功宴后,被乡邻戳着脊梁骨骂,房子被人泼了红油漆,已经在村里待不下去。

  据说,连夜搬走,不知所踪,晚景凄凉。

  至于李月。

  她在陈默被捕后,第一时间就提出了离婚,还想偷偷转移财产。

  但因为所有财产均为诈骗所得,被法院全部冻结查封。

  她现在不仅一无所有,还因为婚内共同债务,背上了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巨额欠款。

  我读完,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网页。

  就像扔掉了一张又脏又臭的、过期的报纸。

  他们的结局,与我无关了。

  我的账,已经算清了。

  我用追回来的那两百多万,加上自己这半年的积蓄,在这个我喜欢的、全新的城市,开启了我的新生活。

  我给自己泡了一杯昂贵的瑰夏咖啡,手冲的,香气四溢。

  而不是过去那种,五块钱三包的、吃得我想吐的泡面。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冬日的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街上陌生的、悠闲的人来人往,看着店里盛开的鲜花,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我拿出手机。

  拍下眼前的一切:阳光、咖啡、鲜花。

  然后,我发了十二年来的第一条,只为自己而发的朋友圈。

  配图,是这满屋的阳光和芬芳。

  配文,只有一句话。

  “敬过去,更敬新生。”

  我举起咖啡杯,对着窗外清澈的蓝天,也对着玻璃窗里倒映出的、那个正在微笑的自己,轻轻碰了一下。

  阳光正好,花香满屋。

  真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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