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陪老婆从摆地摊奋斗成女首富后，她感谢我十年付出，买了块风水宝地送我。
结果是座荒山上的墓地，笑眯眯说：“老公先占个位置，将来咱俩合葬用。”
可我刚从她办公室出来，就撞见她签字买下整座高尔夫度假村。
搂着小她十五岁的男秘书撒娇：“这才配得上我家小宝！”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墓地证书，忽然哈哈大笑。
拍照发到所有生意伙伴的传呼机上，顺便抄送了商会全体。
三分钟后她气急败坏冲进来，声音都在颤抖：
“老公你疯了吗？那是为了拉拢他爸的关系！快想办法澄清！我明天就给你换别墅！”
可她的承诺就像过期的股票，早已分文不值。
我摘下结婚戒指，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明天上午，民政局见面。”
......
“你脑袋让驴踢了吧？都说了是为了拉关系！你闹什么闹？生意做大了，你不也跟着享福？”
“还提离婚？吓唬谁呢？你以为你算哪根葱？没我赵美凤，你现在还在街边卖烤串呢！”
“赶紧给商会那帮老狐狸解释清楚！不然，你让我这个会长脸往哪儿搁？”
“我告诉你，别不识抬举！现在、立刻、马上澄清！不然我叫你净身出户！”
“说完，不等我回答，摔门就走。
我望着桌上的戒指，默默闭上双眼。
在这场十年的陪跑里，我真的精疲力尽了。
传呼机的信息提示灯一直在闪，都是商圈老友发来的慰问。
“赵总这事办得欠妥啊，张哥你才是集团的基石。你这功劳换来块墓地？”
“那个小白脸什么来头，直接送度假村？那笔钱都够我们合作开发三个新盘了！”
“小秘书拿地招摇过市，我们这些合作伙伴还在苦哈哈地等回款，这像话吗？”
我一条条翻着，忽然笑出声来。
原来赵美凤炸毛不是因为我让她丢人，而是她心爱的男秘书被骂惨了。
不过他们说得都没错。
她的男秘书就像只花孔雀，整天穿梭在各类酒会上，卖弄他所谓的“海外背景”和“人脉资源”。
实际上呢？
他那点水平，连一份最简单的市场调研报告都写不明白。
却总爱在酒桌上吹嘘自己“操盘了多少个亿的并购案”。
最荒唐的是上次他来仓库，仅仅因为库管老张没对他点头哈腰，就直接怂恿赵美凤把人炒了。
全厂的高管都跑来找我说情，结果赵美凤对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厂子最重要的就是懂规矩！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开了活该！”
想到这里，我不禁冷笑出声。
所谓的“规矩”，原来是为她那个绣花枕头的男秘书量身定做的。
我这个丈夫辛辛苦苦陪她打拼了十年，换来的就是一块荒山墓地。
传呼机突然震动，是车间主任老李发来的消息。
“张哥，老兄弟们帮你出了口恶气。”
看着传呼机上一条条支持我的留言，我心情稍缓，正想回复让他们别太过火。
厂里广播突然响起赵美凤男秘书林志华发布的处罚通告：
“部分老员工，上班时间发传呼聊天，扰乱公司秩序，本年度分红全部取消！”
名单清一色都是，跟我当年一同打拼过来的老伙计。
几个老伙计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
“张哥，林志华这分明是冲你来的！”
“这破厂子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要是走，我们这帮老骨头都跟你走！”
我捏紧大哥大，十年了，从我们第一次因为林志华的事吵架开始。
赵美凤就破格将这个毫无资历的年轻人提拔进了核心管理层，甚至给了他凌驾于元老之上的特权。
她明知道我最看重这帮一起吃过苦的兄弟。
可她却放任林志华一次次地为难我的旧部。
我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赵董，之前您提的合作，现在还有兴趣吗？”
电话那头喜出望外。
“当然！你终于想通了？“
“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带走我那一批老班底。”
“求之不得！薪酬加三成，岗位全部平移，明天就能签合同！”
挂断电话，我从保险柜取出那份早已泛黄的财产分割协议。
赵美凤大概忘了，我们白手起家时曾郑重签下这份协议。
如果有一天生意成了枷锁，谁都可以随时无条件抽身。
我盯着协议上赵美凤十年前的签名，那时的她还依偎在我怀里，满眼憧憬。
“老公，这份协议永远不会生效的，我只是想让你安心，在我心里，你比生意重要一万倍。”
可时过境迁，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给英雄钢笔吸上墨水，我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而后拿起传呼机，群发了一条新消息。
【各位同仁，自明日起，我将辞去单位一切职务。】
然后，关机，拔掉电话线。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厂子，却看到办公室主任对我支支吾吾。
我直接推开办公室门，赵美凤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你还知道回来？昨天不是放话要走吗？现在知道错了？”
“哼，我昨晚给你发了66个传呼，打了20多通电话，你都没回！别以为我还会原谅你！”
“这几天我去南方考察项目，不会回家！你这段时间给我好好想清楚！”
办公室门外，林志华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殷勤地迎了上去。
他自然地环住赵美凤的腰。
“宝贝，晚上我们到海南之后住哪家酒店呢？”
我看着那画面，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所谓的考察，就是陪着林志华去度假。
可赵美凤从小晕船的厉害，最怕坐轮渡。
我们刚结婚时，我说要去海南度蜜月，她吓得脸色发白，蜜月旅行也因此被无限期搁置。
但如今，她却为了林志华一再地打破自己的底线。
我笑得眼角泛起湿意。
看来所谓真爱，确实能战胜一切恐惧。
只可惜，结婚十年，我从来都不是她的那个真爱。
抛开心底最后一点念想，我带着老伙计们和新东家敲定了所有条款。
茶楼里，车间主任老李拍着我的肩膀。
“张哥，像赵总这种忘本的老板，不值得咱们卖命。”
我仰头灌下一杯苦茶，苦涩的味道从口腔流到心里。
想起初见时，赵美凤还只是个刚下岗的纺织女工。
穿着朴素的蓝布衫，在市场里紧张得连价格都报错了。
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谎话连篇、心机深沉的女人。
她变成今天这样，又何尝不是我一步步纵容出来的？
创业初期，她闯下再大的祸，只要对我示弱几句，我立刻就心软了。
慢慢地，她开始习以为常。
后来连伪装都省了，直接用老板的身份命令我。
直到今天，为了那个男秘书，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舍弃。
“从今往后，我们只为自己干！”我举起茶杯，老伙计们齐声响应。
午夜时分，我脚步虚浮地回到家中，却看见赵美凤正坐在沙发上。
她嫌恶地皱眉后退。
“张建国！我最反感烟味，你不知道吗？”
我笑了。
是啊，因为她讨厌烟味，我戒了十年。
可上个月林志华的庆生派对上，赵美凤依偎在他身旁，为他点燃一支雪茄。
他还高调的炫耀。
“懂我的女人，连点烟的姿势都这么优雅。”
她甚至能为了她心爱的男秘书，去吸自己最厌恶的香烟，现在却对我说最讨厌别人吸烟。
想到这里，我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她。
“你不是去海南了吗？“
赵美凤将一条羊绒毯丢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算了，不重要。要不是不放心你，我怎么会临时改变行程！”
“可你呢？竟然带着公司那帮老顽固在外面鬼混到半夜？！我不是让你好好想清楚吗？”
她又指着茶几，“亏我还给你带了老街那家你最爱的桂花糕。”
过去，我总是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她的冷暖。
就算吵的再凶，只要超过两小时联系不上她，我就会坐立不安地去联系她。
可这次，我整整一天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讯息。
她终于沉不住气了？
茶几上摆着的，确实是我最爱的桂花糕。
从前只要她送我任何东西都会欣喜若狂的我，现在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种先给你一巴掌，再赏你一颗糖的把戏，她玩得炉火纯青。
可惜这次，我不吃这一套了。
见我无动于衷，赵美凤的声调缓和了许多，但话语里却带着强压的怒火。
“老公，我们别斗气了好不好？不闹了，我给你换一块地，建个大别墅，市中心还是半山腰，你来定！”
我盯着天花板的水晶灯，声音平静。
“赵美凤，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在跟你计较一块地？”
沉默了几秒，她蹙起眉头。
“那你究竟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能给的都给你！”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
赵美凤随即话锋一转。
“那你手头那个服装厂生意，给志华负责吧。毕竟你让你的那些老伙计议论他在前，就当是给他赔个不是！”
我发出了一声冷笑。
原来如此。
她深夜等我回家，就是为了给那个小白脸来讨要项目。
“行啊。”我应道。
赵美凤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笑容，似乎早已笃定我会屈服。
“早这样不就好了。明天你回办公室，我把志华叫来，你跟他道个歉，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你那帮非议志华的老伙计，我也不追究了，以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我没让她把话说完，直接将一把钥匙丢在茶几上。
“一个服装生意怎么够？我明天把我名下所有的股权和分红权一并转交给他。”
赵美凤的脸色瞬间铁青。
“张建国！你什么意思？”
“志华家里有门路，不过就是让你送个小生意给人家。”
“将来他爸拉来海外的大客户，我们的厂子就能更上一层楼了！而且我这是在跟你商量，你在这里耍什么脾气？”
“没耍脾气。”我转身准备回房。
赵美凤猛地跨步上前，死死抓住我的手臂。
“张建国！你不就是嫉妒我给志华买了度假村吗？”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别在这里假清高了！你这种心胸狭隘的男人，连志华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不就是个度假村吗！我也给你买就是了！”
事到如今，她依然认为我只是为了度假村。
我平静地挣开她的手。
“这钱，你还是留着给林志华买洋货吧。”
“啪——”
赵美凤将整盒桂花糕狠狠地砸在地上，糖浆在雪白的瓷砖上炸开刺目的黄斑。
“我和志华之间坦坦荡荡！只有你这种思想肮脏的人，才会觉得我们有什么！”
我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五官，突然觉得无比滑稽。
全厂都称呼他“林秘书”，只有她永远亲昵地唤他“志华”。
现在却来跟我讲坦荡？
“赵总。”我刻意用上这个生疏的称谓。
“你办公室我特意装了监控的，需要我调出来给你看吗？上周五晚上，你的“志华”在你办公室待了多久？”
赵美凤的脸霎时血色尽失，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微微发颤。
她下意识地扬起手，但那记耳光在半空中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在灯光下红的扎眼。
她踉跄着后退，声音突然带上了哭腔。
“把我送你的那块地还给我！那是我亲自找大师看过的风水宝地，你不配拥有！”
“捐了。”我打断她的表演，“今早我找公墓负责人，亲手捐的。”
赵美凤的泪水卡在了眼眶里，她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
我关上卧室的门，却依旧能听到她后续的咆哮。
“我走了！我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家门一步！”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我的内心竟没有丝毫起伏。
原来，当一个人彻底心死的时候，连悲伤都显得多余。
等我醒来时，传呼机已经被消息轰炸到发烫。
厂里公告栏赫然贴着最新人事变动：
【经董事会研究决定，免除张建国副厂长的职务，即日起调任仓管。】
而任免理由那一栏，赫然是。
【因个人情绪影响厂里团结】
更讽刺的是，公告落款处盖着赵美凤的私章。
通知的发布时间是凌晨五点，正是她和林志华调整航班后，飞往海南的航班起飞时间。
我带着老伙计们去人事科办理离职时，新来的人事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打电话请示。
“赵总，张副厂长他们......“
电话那头传来林志华慵懒轻浮的声音。
“美凤在洗澡呢，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等明天？”
紧接着是赵美凤极不耐烦的呵斥。
“不是吩咐过今天任何事情都不许来烦我吗？”
“可是张副厂长！”
“他想干什么就由他去！他不是能耐大吗，还用得着来请示我？”
赵美凤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公章就在保险柜里，密码是我跟他的结婚日期！不知道的话，志华抽屉里还有密码本，这种小事还要来问我？”
小姑娘挂掉电话时，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她哆哆嗦嗦打开保险柜，输入结婚日期的却显示密码错误。找出密码本一看，那上面写的日期，分明是赵美凤和林志华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离职手续办得极其高效。
从民政局出来后，我接到了岳母的电话，今天是二老生日。
我本想直接告诉他们离婚的事，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想着当面说清楚，也算尽最后一份孝心，我驱车来到赵家别墅。
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坐满了人，都是赵美凤的同学朋友。
她们正围着二老，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叫得亲热，显然是特意来讨好巴结的。
一直以来，赵美凤都拒绝带我进入她的社交圈。
所以我虽然知道他们，却一个也不熟悉。
我刚跟二老打了声招呼，门口的专递员就喊了起来。
“有张建国先生的加急快件！”
有人眼尖，快速从专递员手里抽过信封，高高举起。
“哟，谁给我们建国同志寄的信啊？还特意挑今天送到叔叔阿姨家来，让我们也开开眼！”
说着，她完全不顾我的阻拦，直接拆开了信封。
几张照片和一张信纸飘然落下。
照片上，赵美凤穿着性感比基尼，正被林志华紧紧抱在怀里，笑得一脸幸福。
而那张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错的人守了十年，不过是个过客；对的人一出现，就是一生。】
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三年前美凤带志华参加同学会时，就说好事将近了，这是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一个女同学捏着照片，阴阳怪气地说道。
其中一个朋友更是手快地拿起固定电话，拨通了赵美凤的电话，开了免提。
“美凤啊，你跟志华处对象的信寄到家里，被建国给当场收到了，他的脸都绿了！”
在赵美凤的要求下，话筒很快递到了我手边。
刚听到我的声音，赵美凤就开始劈头盖脸的质问。
“张建国，大白天你不认真上班，跑去我爸妈家闹什么？”
“还有那帮老家伙，你最好让他们都消停点，少给我闹腾！”
“不然，你们的退休金就别想要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咆哮，笑了。
“忘了通知你，我和我的老伙计们，已经办完离职了。”
赵美凤沉默了，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你又在耍什么退为进的手段？”
“我很忙，没工夫陪你演戏！”
确实挺忙的。
忙着陪林志华约会，忙着发加急快件给我炫耀她跟林志华的恩爱。
还忙着处罚我和我的这帮老伙计。
林志华在电话那头添油加醋。
“美凤，他这么做，就是公然挑战你的权威。”
“自己走就算了，还把厂里的老人都带走了，他这是要掏空你的根基啊。”
那头话音未落，她的那群同学朋友们也凑过来帮腔。
“我们都听志华说了，你那个前夫整天在公司养尊处优，他该干的活儿都是志华在干，这种人不清退，留着过年吗？”
“这种拖后腿的，姐姐你还是趁早切割干净，志华才是你的良配。”
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言论。
明知真相的赵美凤没有替我辩解一句，反而对着电话叹了口气。
“张建国，看在我们十年夫妻的情分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只要你公开道歉，我可以考虑让你做志华的副手，否则！“
否则，她就要跟我离婚。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再给她机会。
以前，每当她要说出那两个字，我都会无比恐慌，只能卑微地恳求她回心转意。
但现在，我笑呵呵地将那张刚刚盖章的离婚证件，拍在了桌子上。
“给大家宣布一下，我们刚刚离婚，现在你们可以说我是前夫了。”
结果是座荒山上的墓地，笑眯眯说：“老公先占个位置，将来咱俩合葬用。”
可我刚从她办公室出来，就撞见她签字买下整座高尔夫度假村。
搂着小她十五岁的男秘书撒娇：“这才配得上我家小宝！”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墓地证书，忽然哈哈大笑。
拍照发到所有生意伙伴的传呼机上，顺便抄送了商会全体。
三分钟后她气急败坏冲进来，声音都在颤抖：
“老公你疯了吗？那是为了拉拢他爸的关系！快想办法澄清！我明天就给你换别墅！”
可她的承诺就像过期的股票，早已分文不值。
我摘下结婚戒指，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明天上午，民政局见面。”
......
“你脑袋让驴踢了吧？都说了是为了拉关系！你闹什么闹？生意做大了，你不也跟着享福？”
“还提离婚？吓唬谁呢？你以为你算哪根葱？没我赵美凤，你现在还在街边卖烤串呢！”
“赶紧给商会那帮老狐狸解释清楚！不然，你让我这个会长脸往哪儿搁？”
“我告诉你，别不识抬举！现在、立刻、马上澄清！不然我叫你净身出户！”
“说完，不等我回答，摔门就走。
我望着桌上的戒指，默默闭上双眼。
在这场十年的陪跑里，我真的精疲力尽了。
传呼机的信息提示灯一直在闪，都是商圈老友发来的慰问。
“赵总这事办得欠妥啊，张哥你才是集团的基石。你这功劳换来块墓地？”
“那个小白脸什么来头，直接送度假村？那笔钱都够我们合作开发三个新盘了！”
“小秘书拿地招摇过市，我们这些合作伙伴还在苦哈哈地等回款，这像话吗？”
我一条条翻着，忽然笑出声来。
原来赵美凤炸毛不是因为我让她丢人，而是她心爱的男秘书被骂惨了。
不过他们说得都没错。
她的男秘书就像只花孔雀，整天穿梭在各类酒会上，卖弄他所谓的“海外背景”和“人脉资源”。
实际上呢？
他那点水平，连一份最简单的市场调研报告都写不明白。
却总爱在酒桌上吹嘘自己“操盘了多少个亿的并购案”。
最荒唐的是上次他来仓库，仅仅因为库管老张没对他点头哈腰，就直接怂恿赵美凤把人炒了。
全厂的高管都跑来找我说情，结果赵美凤对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厂子最重要的就是懂规矩！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开了活该！”
想到这里，我不禁冷笑出声。
所谓的“规矩”，原来是为她那个绣花枕头的男秘书量身定做的。
我这个丈夫辛辛苦苦陪她打拼了十年，换来的就是一块荒山墓地。
传呼机突然震动，是车间主任老李发来的消息。
“张哥，老兄弟们帮你出了口恶气。”
看着传呼机上一条条支持我的留言，我心情稍缓，正想回复让他们别太过火。
厂里广播突然响起赵美凤男秘书林志华发布的处罚通告：
“部分老员工，上班时间发传呼聊天，扰乱公司秩序，本年度分红全部取消！”
名单清一色都是，跟我当年一同打拼过来的老伙计。
几个老伙计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
“张哥，林志华这分明是冲你来的！”
“这破厂子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要是走，我们这帮老骨头都跟你走！”
我捏紧大哥大，十年了，从我们第一次因为林志华的事吵架开始。
赵美凤就破格将这个毫无资历的年轻人提拔进了核心管理层，甚至给了他凌驾于元老之上的特权。
她明知道我最看重这帮一起吃过苦的兄弟。
可她却放任林志华一次次地为难我的旧部。
我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赵董，之前您提的合作，现在还有兴趣吗？”
电话那头喜出望外。
“当然！你终于想通了？“
“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带走我那一批老班底。”
“求之不得！薪酬加三成，岗位全部平移，明天就能签合同！”
挂断电话，我从保险柜取出那份早已泛黄的财产分割协议。
赵美凤大概忘了，我们白手起家时曾郑重签下这份协议。
如果有一天生意成了枷锁，谁都可以随时无条件抽身。
我盯着协议上赵美凤十年前的签名，那时的她还依偎在我怀里，满眼憧憬。
“老公，这份协议永远不会生效的，我只是想让你安心，在我心里，你比生意重要一万倍。”
可时过境迁，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给英雄钢笔吸上墨水，我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而后拿起传呼机，群发了一条新消息。
【各位同仁，自明日起，我将辞去单位一切职务。】
然后，关机，拔掉电话线。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厂子，却看到办公室主任对我支支吾吾。
我直接推开办公室门，赵美凤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你还知道回来？昨天不是放话要走吗？现在知道错了？”
“哼，我昨晚给你发了66个传呼，打了20多通电话，你都没回！别以为我还会原谅你！”
“这几天我去南方考察项目，不会回家！你这段时间给我好好想清楚！”
办公室门外，林志华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殷勤地迎了上去。
他自然地环住赵美凤的腰。
“宝贝，晚上我们到海南之后住哪家酒店呢？”
我看着那画面，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所谓的考察，就是陪着林志华去度假。
可赵美凤从小晕船的厉害，最怕坐轮渡。
我们刚结婚时，我说要去海南度蜜月，她吓得脸色发白，蜜月旅行也因此被无限期搁置。
但如今，她却为了林志华一再地打破自己的底线。
我笑得眼角泛起湿意。
看来所谓真爱，确实能战胜一切恐惧。
只可惜，结婚十年，我从来都不是她的那个真爱。
抛开心底最后一点念想，我带着老伙计们和新东家敲定了所有条款。
茶楼里，车间主任老李拍着我的肩膀。
“张哥，像赵总这种忘本的老板，不值得咱们卖命。”
我仰头灌下一杯苦茶，苦涩的味道从口腔流到心里。
想起初见时，赵美凤还只是个刚下岗的纺织女工。
穿着朴素的蓝布衫，在市场里紧张得连价格都报错了。
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谎话连篇、心机深沉的女人。
她变成今天这样，又何尝不是我一步步纵容出来的？
创业初期，她闯下再大的祸，只要对我示弱几句，我立刻就心软了。
慢慢地，她开始习以为常。
后来连伪装都省了，直接用老板的身份命令我。
直到今天，为了那个男秘书，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舍弃。
“从今往后，我们只为自己干！”我举起茶杯，老伙计们齐声响应。
午夜时分，我脚步虚浮地回到家中，却看见赵美凤正坐在沙发上。
她嫌恶地皱眉后退。
“张建国！我最反感烟味，你不知道吗？”
我笑了。
是啊，因为她讨厌烟味，我戒了十年。
可上个月林志华的庆生派对上，赵美凤依偎在他身旁，为他点燃一支雪茄。
他还高调的炫耀。
“懂我的女人，连点烟的姿势都这么优雅。”
她甚至能为了她心爱的男秘书，去吸自己最厌恶的香烟，现在却对我说最讨厌别人吸烟。
想到这里，我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她。
“你不是去海南了吗？“
赵美凤将一条羊绒毯丢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算了，不重要。要不是不放心你，我怎么会临时改变行程！”
“可你呢？竟然带着公司那帮老顽固在外面鬼混到半夜？！我不是让你好好想清楚吗？”
她又指着茶几，“亏我还给你带了老街那家你最爱的桂花糕。”
过去，我总是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她的冷暖。
就算吵的再凶，只要超过两小时联系不上她，我就会坐立不安地去联系她。
可这次，我整整一天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讯息。
她终于沉不住气了？
茶几上摆着的，确实是我最爱的桂花糕。
从前只要她送我任何东西都会欣喜若狂的我，现在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种先给你一巴掌，再赏你一颗糖的把戏，她玩得炉火纯青。
可惜这次，我不吃这一套了。
见我无动于衷，赵美凤的声调缓和了许多，但话语里却带着强压的怒火。
“老公，我们别斗气了好不好？不闹了，我给你换一块地，建个大别墅，市中心还是半山腰，你来定！”
我盯着天花板的水晶灯，声音平静。
“赵美凤，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在跟你计较一块地？”
沉默了几秒，她蹙起眉头。
“那你究竟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能给的都给你！”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
赵美凤随即话锋一转。
“那你手头那个服装厂生意，给志华负责吧。毕竟你让你的那些老伙计议论他在前，就当是给他赔个不是！”
我发出了一声冷笑。
原来如此。
她深夜等我回家，就是为了给那个小白脸来讨要项目。
“行啊。”我应道。
赵美凤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笑容，似乎早已笃定我会屈服。
“早这样不就好了。明天你回办公室，我把志华叫来，你跟他道个歉，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你那帮非议志华的老伙计，我也不追究了，以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我没让她把话说完，直接将一把钥匙丢在茶几上。
“一个服装生意怎么够？我明天把我名下所有的股权和分红权一并转交给他。”
赵美凤的脸色瞬间铁青。
“张建国！你什么意思？”
“志华家里有门路，不过就是让你送个小生意给人家。”
“将来他爸拉来海外的大客户，我们的厂子就能更上一层楼了！而且我这是在跟你商量，你在这里耍什么脾气？”
“没耍脾气。”我转身准备回房。
赵美凤猛地跨步上前，死死抓住我的手臂。
“张建国！你不就是嫉妒我给志华买了度假村吗？”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别在这里假清高了！你这种心胸狭隘的男人，连志华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不就是个度假村吗！我也给你买就是了！”
事到如今，她依然认为我只是为了度假村。
我平静地挣开她的手。
“这钱，你还是留着给林志华买洋货吧。”
“啪——”
赵美凤将整盒桂花糕狠狠地砸在地上，糖浆在雪白的瓷砖上炸开刺目的黄斑。
“我和志华之间坦坦荡荡！只有你这种思想肮脏的人，才会觉得我们有什么！”
我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五官，突然觉得无比滑稽。
全厂都称呼他“林秘书”，只有她永远亲昵地唤他“志华”。
现在却来跟我讲坦荡？
“赵总。”我刻意用上这个生疏的称谓。
“你办公室我特意装了监控的，需要我调出来给你看吗？上周五晚上，你的“志华”在你办公室待了多久？”
赵美凤的脸霎时血色尽失，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微微发颤。
她下意识地扬起手，但那记耳光在半空中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在灯光下红的扎眼。
她踉跄着后退，声音突然带上了哭腔。
“把我送你的那块地还给我！那是我亲自找大师看过的风水宝地，你不配拥有！”
“捐了。”我打断她的表演，“今早我找公墓负责人，亲手捐的。”
赵美凤的泪水卡在了眼眶里，她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
我关上卧室的门，却依旧能听到她后续的咆哮。
“我走了！我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家门一步！”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我的内心竟没有丝毫起伏。
原来，当一个人彻底心死的时候，连悲伤都显得多余。
等我醒来时，传呼机已经被消息轰炸到发烫。
厂里公告栏赫然贴着最新人事变动：
【经董事会研究决定，免除张建国副厂长的职务，即日起调任仓管。】
而任免理由那一栏，赫然是。
【因个人情绪影响厂里团结】
更讽刺的是，公告落款处盖着赵美凤的私章。
通知的发布时间是凌晨五点，正是她和林志华调整航班后，飞往海南的航班起飞时间。
我带着老伙计们去人事科办理离职时，新来的人事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打电话请示。
“赵总，张副厂长他们......“
电话那头传来林志华慵懒轻浮的声音。
“美凤在洗澡呢，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等明天？”
紧接着是赵美凤极不耐烦的呵斥。
“不是吩咐过今天任何事情都不许来烦我吗？”
“可是张副厂长！”
“他想干什么就由他去！他不是能耐大吗，还用得着来请示我？”
赵美凤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公章就在保险柜里，密码是我跟他的结婚日期！不知道的话，志华抽屉里还有密码本，这种小事还要来问我？”
小姑娘挂掉电话时，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她哆哆嗦嗦打开保险柜，输入结婚日期的却显示密码错误。找出密码本一看，那上面写的日期，分明是赵美凤和林志华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离职手续办得极其高效。
从民政局出来后，我接到了岳母的电话，今天是二老生日。
我本想直接告诉他们离婚的事，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想着当面说清楚，也算尽最后一份孝心，我驱车来到赵家别墅。
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坐满了人，都是赵美凤的同学朋友。
她们正围着二老，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叫得亲热，显然是特意来讨好巴结的。
一直以来，赵美凤都拒绝带我进入她的社交圈。
所以我虽然知道他们，却一个也不熟悉。
我刚跟二老打了声招呼，门口的专递员就喊了起来。
“有张建国先生的加急快件！”
有人眼尖，快速从专递员手里抽过信封，高高举起。
“哟，谁给我们建国同志寄的信啊？还特意挑今天送到叔叔阿姨家来，让我们也开开眼！”
说着，她完全不顾我的阻拦，直接拆开了信封。
几张照片和一张信纸飘然落下。
照片上，赵美凤穿着性感比基尼，正被林志华紧紧抱在怀里，笑得一脸幸福。
而那张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错的人守了十年，不过是个过客；对的人一出现，就是一生。】
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三年前美凤带志华参加同学会时，就说好事将近了，这是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一个女同学捏着照片，阴阳怪气地说道。
其中一个朋友更是手快地拿起固定电话，拨通了赵美凤的电话，开了免提。
“美凤啊，你跟志华处对象的信寄到家里，被建国给当场收到了，他的脸都绿了！”
在赵美凤的要求下，话筒很快递到了我手边。
刚听到我的声音，赵美凤就开始劈头盖脸的质问。
“张建国，大白天你不认真上班，跑去我爸妈家闹什么？”
“还有那帮老家伙，你最好让他们都消停点，少给我闹腾！”
“不然，你们的退休金就别想要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咆哮，笑了。
“忘了通知你，我和我的老伙计们，已经办完离职了。”
赵美凤沉默了，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你又在耍什么退为进的手段？”
“我很忙，没工夫陪你演戏！”
确实挺忙的。
忙着陪林志华约会，忙着发加急快件给我炫耀她跟林志华的恩爱。
还忙着处罚我和我的这帮老伙计。
林志华在电话那头添油加醋。
“美凤，他这么做，就是公然挑战你的权威。”
“自己走就算了，还把厂里的老人都带走了，他这是要掏空你的根基啊。”
那头话音未落，她的那群同学朋友们也凑过来帮腔。
“我们都听志华说了，你那个前夫整天在公司养尊处优，他该干的活儿都是志华在干，这种人不清退，留着过年吗？”
“这种拖后腿的，姐姐你还是趁早切割干净，志华才是你的良配。”
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言论。
明知真相的赵美凤没有替我辩解一句，反而对着电话叹了口气。
“张建国，看在我们十年夫妻的情分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只要你公开道歉，我可以考虑让你做志华的副手，否则！“
否则，她就要跟我离婚。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再给她机会。
以前，每当她要说出那两个字，我都会无比恐慌，只能卑微地恳求她回心转意。
但现在，我笑呵呵地将那张刚刚盖章的离婚证件，拍在了桌子上。
“给大家宣布一下，我们刚刚离婚，现在你们可以说我是前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