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了替妻子家还清高利贷，我签下卖身契，在地下拳场打了整整七年。
她每次来看我，都哭红了眼，说等还清了钱，我们就远走高飞。
我信了。
最后一场拳赛，我拼着残废的风险，击倒了对手，终于还清了债务。
我满怀希望地赶到我们约好的餐厅，却在门口的巨幕上，看到了她的脸。
她正亲昵地挽着一个男人，接受财经专访。
“楚总，您和未婚夫创办这家拳赛俱乐部的初衷是？”
她笑得风情万种。
“为了找点乐子，顺便看看那些为了钱什么都能卖的男人，能卑微到什么地步。”
她身边的男人，赫然是我那放贷的债主。
而我，就是她口中那个卑微的男人。
身旁的服务生对我指指点点，满眼鄙夷。
“看，就是那个叫‘野狗’的拳手，楚总最喜欢看他被人打得半死的比赛了。”
我摸了摸脸上刚结痂的伤疤，忽然笑了。
原来我浴血奋战的七年，不过是他们俩消遣作乐的一场真人秀。
巨幕上，楚盈的笑容在接到我的电话时，有片刻的凝固。
但她身边的男人，秦昊，却帮她挂断电话，顺势将手滑到她的腰间，占有性地收紧。
他对着镜头，仿佛在对我说话。
“楚盈的眼光一向很好，无论是挑合伙人，还是......找看乐子的对象。”
我的拳头瞬间攥紧。
他当然知道我的存在。
这个七年来一直以债主身份出现的男人，此刻却以男主人的姿态，拥着我的妻子。
他们谈笑风生的“创业史”，就是我血肉模糊的七年。
这意味着，从我签下那份卖身契开始，就已经掉进了他们编织的陷阱。
我和楚盈是青梅竹马，我以为我们情比金坚。
她说她家生意失败，欠了秦昊一大笔钱。
我便退了学，用我这条命去拳场上挣钱，只为让她早日脱离苦海。
在她父母眼中，我就是个没出息的莽夫，除了打拳一无是处，迟早会拖累他们的女儿。
所以我拼了命地打，只求用最快的速度还清债务，带她过上好日子，证明给他们看。
我想让她明白，我愿意为她赌上所有。
然而七年搏命，现实却狠狠抽了我一耳光，我的浴血奋战，只是他们一场刺激的游戏。
过去我从没多想，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每当我打赢一场艰难的比赛，奖金刚到手，秦昊就会以“利息”的名义拿走大头。
我为此愤怒不已，她却抱着我哭，说秦昊心狠手辣，让我们再忍忍。
看着屏幕里楚盈风情万种的侧脸，我心口涌上一股腥甜。
她对着主持人，语气轻佻。
“那些拳手嘛，就像斗兽场里的牛，给钱就会拼命给你看，是很好的乐子。”
一句话就将我七年的为爱付出，定义为一场可以买卖的乐子。
旁边的服务生用鄙夷的目光扫过我破旧的夹克。
“听见没，就是个穷卖命的，还有脸在这儿看呢？”
他又压低声音对同伴说。
“我跟你讲，楚总最喜欢看这个叫‘野狗’的被揍，每次都下重注。”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连指尖都在发麻。
“能被楚总和秦总消遣，也是他的福气了，不然这种人，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钱。”
秦昊在屏幕上举起酒杯，无名指上那枚和楚盈明显是一对的戒指，刺痛了我的眼。
他在宣告他的胜利，也在嘲讽我的愚蠢。
原来特意把我约到这个餐厅，就是要让我看他们对我贴脸嘲讽吗？
我低下头，不想让人看见我赤红的双眼。
“秦总真是年轻有为，您和楚总真是天生一对。”
主持人的声音充满了羡慕。
秦昊笑得更加张扬，将楚盈搂得更紧，得意之情溢出屏幕。
“我们夫妻感情一向很好，至于一些微不足道的‘旧账’，也快处理完了。”
屏幕上的楚盈娇羞地低下头，挽住秦昊的手臂。
她手上那枚戒指，此刻戴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说不爱戴戒指，我送她的戒指，她从没戴过，原来只是不想戴我送的。
我逼着自己挪开视线，可心中的苦涩却绵绵密密，久久无法消退。
采访还在继续，楚盈作为俱乐部创始人，开始大谈她的商业版图。
我麻木地听着她把我的血泪史包装成她的成功学。
直到采访结束，屏幕上两人亲密相拥的画面定格，广告声响起。
我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扶着墙才没有倒下。
没过多久，楚盈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没等她出声，沙哑地开口：
“楚盈，恭喜你，找到了我这么个好乐子。”
楚盈听不出任何歉意，反而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看到采访了？那都是商业需要，场面话而已。”
“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我的丈夫只有你，秦昊他......只是债主，让你打拳是他指定的还债方式罢了。”
听着她言语里的轻描淡写，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结婚前，她拿着伪造的借据给我看，我心疼她，保护她。
义无反顾地选择卖命替她还债，到头来得到的却是愚弄和观赏。
甚至那些所谓的“特效疗伤药”的药膏，都是她用来让乐子更精彩的道具。
七年的拳拳到肉，七年的生死一线，都在证明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如果秦昊只是个债主，那你骗我说你家破产，利用我的感情看我被人打得半死，也是商业需要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连自己都感到心惊。
而这种冷漠，却是她对我表演深情之外的常态。
我对她一向百依百顺，连她的冷脸，都当成是负债压力太大。
但这一刻，多年的坚持在我心里轰然倒塌。
楚盈却完全没意识到，反而理直气壮地指责我。
“陆峰你够了！我都说了是场面话，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我们才是合法夫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不会连我们的婚姻都怀疑是假的吧？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话音刚落，她直接挂了电话，仿佛错全在我。
我猜，她很快就会让秦昊的手下送来一份新的“还款协议”，继续威胁我。
这么多年，她笃定我爱她，离不开她。
每当我对秦昊的压榨有所怨言，她就会哭着说要不就离婚，不拖累我，逼我妥协。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
但这一次......
我真的想离婚，不想继续替她还债了！
紧接着，楚盈父亲的电话打了进来。
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道德绑架。
“盈盈说你又跟她吵了，你又发什么疯？当初是你自己说爱盈盈，心甘情愿替她还债的？现在是变心了，拿老婆撒气了？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我发出一声冷笑，反问他：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对我干了些什么？”
电话那头一窒，似乎没料到我敢顶嘴。
随即，他恼羞成怒地咆哮起来。
“不就是跟秦总逢场作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是你没本事赚钱，盈盈需要这么委屈自己去逢场作戏吗？你还有脸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早知道你是个光会嘴上逞英雄的废物，当初就不该让盈盈跟你这种人混在一起！找个有钱女婿，说不定早把债还清了！”
我抓着手机的手骨节泛白，气血翻涌。
多讽刺啊，当初他们被追债的堵门有家不能回，我才去打的黑拳，维护他们一家的生活。
此刻，这却成了他们倒打一耙的借口，字字句句都捅在我的心窝上。
为了让楚盈不用看人脸色，我咽下所有血和泪，在擂台上一场接一场地拼命。
七年的倾尽所有，伤痕累累的付出，却只换来他们一家人的轻蔑和背叛。
得到的只有他们的鄙夷和楚盈的玩弄。
“赶紧去给盈盈道歉！现在秦总看俱乐部势头不错，正要注入一笔大投资，要是你惹恼了秦总搅黄了生意，我扒了你的皮！”
“何况你现在不过一个残废，我家盈盈还愿意要你是你祖上积德！别给脸不要脸！”
他从以往的道德绑架，直接变成颐指气使。
原来，我不过是一个他们用来还债，顺便逗乐的玩物，现在玩坏了，自然要被扔了。
在他们眼中，我的尊严，我的性命，根本一文不值。
心脏被一只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把心掏给魔鬼，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这天大的福分还是留给秦总吧，我受不起。”
说完，我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漆黑的屏幕反射出我布满血丝的双眼，活像死兔子的眼睛。
很快，秦昊的手下带着借条跟一份结清协议来了。
协议表示，之前的债务，还有利息没结清，要我拖着残废的身体再去打一场。
非但债务清零，还会给我一笔赏金。
来人把东西甩在桌上，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他大概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为了楚盈不受委屈，就咬牙回去打拳，替她还债。
七年里，我确实没想过不替她还债。
哪怕她对我的关心越来越敷衍，哪怕她家人对我越来越嫌恶。
我都咬着牙，想用我的拳头为我们打出一个未来，以为只要还清了债，一切都会好起来。
直到今天，他们撕开伪装，我才惊觉自己是个小丑，在楚盈搭建的舞台上，演了七年独角戏。
在来人惊愕的注视下，我当着他的面，将那份借条扔回他脸上，告诉他这不是我的债务，我不还了。
也许是没料到我敢反抗，他立刻拨通了电话向秦昊汇报。
接着，他按下了免提键。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楚盈愤怒的声音：
“陆峰！以前不会这么对我的，你怎么能这样说变就变？”
“我好不容易说服秦总，只要你再打最后一次拳，债务就结束了，何况拿了奖金，你后半辈子也有保障啊，你再答应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我嗤笑。
“你的债务就算是真的，我也已经替你还清了。现在又搞这么一出，是觉得我残废还不够，非要我的命才满意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我只是......”
楚盈一时语塞。
是什么？
是想用这份协议来羞辱我，让我接受她和别的男人把我当猴耍了七年。
好让我这头残废的“野狗”，发挥最后余热，再给他们看个大乐子吗？
可我不是没有痛觉的木偶。
我把那个男人推出门外，一字一顿地说。
“我跟楚盈没什么好谈的，告诉她，这场游戏我不想玩了，让她自己跟秦总玩去吧。”
随后把楚盈那句尖锐的“你敢”砰的一声关在门外。
第二天，我拖着瘸腿回到训练馆收拾东西。
却发现我的储物柜被撬了，仅有的东西被扔了一地。
我气愤去找负责人。
推开办公室的门，却看见了秦昊。
负责人正点头哈腰地给他点烟。
看来他没玩够，还是不想放过我。
秦昊轻蔑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全是玩味。
“野狗，来了啊。”
我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我叫陆峰，我是人，不是什么野狗！”
“秦总真是好耐心，这么能等，当了七年的地下情人，现在才打算公开关系。”
“陆峰！”负责人厉声喝止我。
“你乱吠什么？你知道这是谁吗！”
我看着这个狗仗人势的负责人觉得无比可笑。
看来他早就知道内情，所以才会一次次配合秦昊克扣我的奖金。
秦昊并不理会我的嘲讽，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
“野狗得了几分宠爱，竟然觉得自己跟主人是一对了？就因为那张结婚证？异想天开。楚盈是要跟着我，做我的女人。难不成跟着你做条狗不成......”
听着他的混账话，我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我们终究是合法夫妻，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老鼠罢了，摆什么高高在上的谱！”
他扯着嘴角笑得极其嚣张。
“你还真是可悲又可笑啊，我和楚盈享受的是过程，至于你这条残废的狗，扯着一个名分是想证明什么呢？那张结婚证，能证明楚盈爱你吗？”
我瞪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能讲出的畜生言论。
“你这样的野狗根本就不配碰楚盈一下，这也是她为什么要用还债的名义来让你滚去打拳。”
“你拼命了这么久，甚至为了还清债务差点死在台上，我看着很是有趣。可不管你怎么拼，也不过是一条狗，配不上楚盈这个大美人的，明白吗？”
“认清现实吧，你一条残废的野狗，后半辈子怕是只能去要饭了，凭什么还敢肖想楚盈？”
我气得浑身发抖，原来楚盈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耍我。
要还债，只不过是不想跟我好。
那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难道普通人的命，在他们眼里就如同草芥吗？
我的声音干涩得几乎裂开。
“你以为你们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才是条随便咬人的疯狗，早晚会被逮捕、被剥皮抽筋！”
“否则为什么要靠玩弄他人的情感、性命，来满足你们那点变态的乐趣呢？”
秦昊的脸色沉了下来，站起身朝我走来。
负责人见势不对，赶紧上来劝着。
“秦总，下一场拳击，我让人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您别为了这种垃圾动气。”
秦昊与我擦肩而过时，轻蔑地低语。
“别想着只要跟楚盈离婚了，就能摆脱债务。不把最后一场拳打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我防着你想离婚这一招呢。”
我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烧毁。
我不顾伤势，朝负责人逼近：“我绝对不会再打你们这种黑拳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还就不信你们敢无法无天了！”
说完我一拳砸在负责人脸上，转身就走。
回到家，我将过去给楚盈还债的高利贷欠条的照片全都找出来，拍了张照片发给她。
既然他们把事做绝，就别怪我撕破脸！
“？”
她立刻回了一个问号。
“你把发我这些是想干什么？威胁我？”
“我现在就在你们俱乐部，你到休息室来，我们当面谈。”
来到休息室，我看见楚盈的父亲正焦急地踱步，楚盈沉着脸。
“我爸跟人起了点冲突，手臂好像脱臼了，你快帮忙处理一下。”
过去的习惯使然，即使心如死灰，我还是上前准备检查。
经验告诉我这是习惯性脱臼，我直起身子。
“我接不了，你还是送医院吧，不然拖久了会很麻烦。”
“你不最擅长这个的吗？以前打拳回来，脱臼了不都是自己接骨，现在装什么傻......还找什么医生？就你，赶紧给我爸弄好！”
我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尖锐的疼。
若不是为了她，我怎么会受这些苦头？
可她却如此轻贱我的伤痛......
我抬起眼，直视楚盈。
“抱歉，我手残废了，接不了。再拖下去，受罪的是你父亲，到底治不治，随你们的便。”
看我拒绝动手，她铁青着脸开始拨电话。
她的母亲则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不是忘了你残废后，是谁收留你，不让你流落街头的——”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
“第一，我是为了给你们家还债才会残废的，你们一家子都欠我的。”
“第二，我打了七年拳，落下这一身伤病，你们是不是该给我补偿费？”
她的母亲气得指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冷漠地转身离开。
楚盈通过秦昊很快联系上了私人医生。
我听人说，光是会诊费就花了好几万。
如果我还沉浸在那个谎言里，这笔钱又会算在我的“债务”上。
那个私人医生处理完后，不清楚内情的他还问我要不要看一下断手。
门没关严，我看见秦昊带着两个保镖，站在楚父面前嘘寒问暖。
楚父一脸感激，楚盈和她母亲在一旁也是满面春风。
他们那副画面和谐融洽，刺得我眼睛生疼。
就算我死在拳台上，也抵不过秦昊几句场面话和几张钞票。
我推开门，打断了他们的其乐融融，楚母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秦总，还是你心胸宽广，不像某些人，为了点小钱在那边斤斤计较。”
“只会打架的莽夫，除了卖力气一无是处，现在又残废了，给我们家提鞋我都嫌脏！”
我冷冷地看向她。
“这都多亏了你的好女儿，要不是她骗我说家里欠了高利贷，我怎么会为了替她还债，去干这种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事？”
楚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我们家盈盈能选你是你的荣幸！你这种人，就算不打拳，也不过是个二流子罢了！赶紧滚！”
秦昊在一旁抱臂看着，嘴角勾起，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那两个保镖也用不善的眼神盯着我，随时准备动手。
我将目光转向楚盈，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但语气依旧高高在上。
“事情都过去了，你赶紧走，别在这里扫大家的兴。”
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侧过身。
“来之前，我已经安排多人定时爆料。楚盈，我们离婚，从此两清。你们别再缠着我打什么拳了，否则我很难保证，你们俱乐部，还有秦总那些见不得光的高利贷，会不会被大众知道。”
作者有话说：
她每次来看我，都哭红了眼，说等还清了钱，我们就远走高飞。
我信了。
最后一场拳赛，我拼着残废的风险，击倒了对手，终于还清了债务。
我满怀希望地赶到我们约好的餐厅，却在门口的巨幕上，看到了她的脸。
她正亲昵地挽着一个男人，接受财经专访。
“楚总，您和未婚夫创办这家拳赛俱乐部的初衷是？”
她笑得风情万种。
“为了找点乐子，顺便看看那些为了钱什么都能卖的男人，能卑微到什么地步。”
她身边的男人，赫然是我那放贷的债主。
而我，就是她口中那个卑微的男人。
身旁的服务生对我指指点点，满眼鄙夷。
“看，就是那个叫‘野狗’的拳手，楚总最喜欢看他被人打得半死的比赛了。”
我摸了摸脸上刚结痂的伤疤，忽然笑了。
原来我浴血奋战的七年，不过是他们俩消遣作乐的一场真人秀。
巨幕上，楚盈的笑容在接到我的电话时，有片刻的凝固。
但她身边的男人，秦昊，却帮她挂断电话，顺势将手滑到她的腰间，占有性地收紧。
他对着镜头，仿佛在对我说话。
“楚盈的眼光一向很好，无论是挑合伙人，还是......找看乐子的对象。”
我的拳头瞬间攥紧。
他当然知道我的存在。
这个七年来一直以债主身份出现的男人，此刻却以男主人的姿态，拥着我的妻子。
他们谈笑风生的“创业史”，就是我血肉模糊的七年。
这意味着，从我签下那份卖身契开始，就已经掉进了他们编织的陷阱。
我和楚盈是青梅竹马，我以为我们情比金坚。
她说她家生意失败，欠了秦昊一大笔钱。
我便退了学，用我这条命去拳场上挣钱，只为让她早日脱离苦海。
在她父母眼中，我就是个没出息的莽夫，除了打拳一无是处，迟早会拖累他们的女儿。
所以我拼了命地打，只求用最快的速度还清债务，带她过上好日子，证明给他们看。
我想让她明白，我愿意为她赌上所有。
然而七年搏命，现实却狠狠抽了我一耳光，我的浴血奋战，只是他们一场刺激的游戏。
过去我从没多想，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每当我打赢一场艰难的比赛，奖金刚到手，秦昊就会以“利息”的名义拿走大头。
我为此愤怒不已，她却抱着我哭，说秦昊心狠手辣，让我们再忍忍。
看着屏幕里楚盈风情万种的侧脸，我心口涌上一股腥甜。
她对着主持人，语气轻佻。
“那些拳手嘛，就像斗兽场里的牛，给钱就会拼命给你看，是很好的乐子。”
一句话就将我七年的为爱付出，定义为一场可以买卖的乐子。
旁边的服务生用鄙夷的目光扫过我破旧的夹克。
“听见没，就是个穷卖命的，还有脸在这儿看呢？”
他又压低声音对同伴说。
“我跟你讲，楚总最喜欢看这个叫‘野狗’的被揍，每次都下重注。”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连指尖都在发麻。
“能被楚总和秦总消遣，也是他的福气了，不然这种人，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钱。”
秦昊在屏幕上举起酒杯，无名指上那枚和楚盈明显是一对的戒指，刺痛了我的眼。
他在宣告他的胜利，也在嘲讽我的愚蠢。
原来特意把我约到这个餐厅，就是要让我看他们对我贴脸嘲讽吗？
我低下头，不想让人看见我赤红的双眼。
“秦总真是年轻有为，您和楚总真是天生一对。”
主持人的声音充满了羡慕。
秦昊笑得更加张扬，将楚盈搂得更紧，得意之情溢出屏幕。
“我们夫妻感情一向很好，至于一些微不足道的‘旧账’，也快处理完了。”
屏幕上的楚盈娇羞地低下头，挽住秦昊的手臂。
她手上那枚戒指，此刻戴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说不爱戴戒指，我送她的戒指，她从没戴过，原来只是不想戴我送的。
我逼着自己挪开视线，可心中的苦涩却绵绵密密，久久无法消退。
采访还在继续，楚盈作为俱乐部创始人，开始大谈她的商业版图。
我麻木地听着她把我的血泪史包装成她的成功学。
直到采访结束，屏幕上两人亲密相拥的画面定格，广告声响起。
我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扶着墙才没有倒下。
没过多久，楚盈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没等她出声，沙哑地开口：
“楚盈，恭喜你，找到了我这么个好乐子。”
楚盈听不出任何歉意，反而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看到采访了？那都是商业需要，场面话而已。”
“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我的丈夫只有你，秦昊他......只是债主，让你打拳是他指定的还债方式罢了。”
听着她言语里的轻描淡写，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结婚前，她拿着伪造的借据给我看，我心疼她，保护她。
义无反顾地选择卖命替她还债，到头来得到的却是愚弄和观赏。
甚至那些所谓的“特效疗伤药”的药膏，都是她用来让乐子更精彩的道具。
七年的拳拳到肉，七年的生死一线，都在证明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如果秦昊只是个债主，那你骗我说你家破产，利用我的感情看我被人打得半死，也是商业需要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连自己都感到心惊。
而这种冷漠，却是她对我表演深情之外的常态。
我对她一向百依百顺，连她的冷脸，都当成是负债压力太大。
但这一刻，多年的坚持在我心里轰然倒塌。
楚盈却完全没意识到，反而理直气壮地指责我。
“陆峰你够了！我都说了是场面话，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我们才是合法夫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不会连我们的婚姻都怀疑是假的吧？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话音刚落，她直接挂了电话，仿佛错全在我。
我猜，她很快就会让秦昊的手下送来一份新的“还款协议”，继续威胁我。
这么多年，她笃定我爱她，离不开她。
每当我对秦昊的压榨有所怨言，她就会哭着说要不就离婚，不拖累我，逼我妥协。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
但这一次......
我真的想离婚，不想继续替她还债了！
紧接着，楚盈父亲的电话打了进来。
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道德绑架。
“盈盈说你又跟她吵了，你又发什么疯？当初是你自己说爱盈盈，心甘情愿替她还债的？现在是变心了，拿老婆撒气了？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我发出一声冷笑，反问他：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对我干了些什么？”
电话那头一窒，似乎没料到我敢顶嘴。
随即，他恼羞成怒地咆哮起来。
“不就是跟秦总逢场作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是你没本事赚钱，盈盈需要这么委屈自己去逢场作戏吗？你还有脸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早知道你是个光会嘴上逞英雄的废物，当初就不该让盈盈跟你这种人混在一起！找个有钱女婿，说不定早把债还清了！”
我抓着手机的手骨节泛白，气血翻涌。
多讽刺啊，当初他们被追债的堵门有家不能回，我才去打的黑拳，维护他们一家的生活。
此刻，这却成了他们倒打一耙的借口，字字句句都捅在我的心窝上。
为了让楚盈不用看人脸色，我咽下所有血和泪，在擂台上一场接一场地拼命。
七年的倾尽所有，伤痕累累的付出，却只换来他们一家人的轻蔑和背叛。
得到的只有他们的鄙夷和楚盈的玩弄。
“赶紧去给盈盈道歉！现在秦总看俱乐部势头不错，正要注入一笔大投资，要是你惹恼了秦总搅黄了生意，我扒了你的皮！”
“何况你现在不过一个残废，我家盈盈还愿意要你是你祖上积德！别给脸不要脸！”
他从以往的道德绑架，直接变成颐指气使。
原来，我不过是一个他们用来还债，顺便逗乐的玩物，现在玩坏了，自然要被扔了。
在他们眼中，我的尊严，我的性命，根本一文不值。
心脏被一只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把心掏给魔鬼，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这天大的福分还是留给秦总吧，我受不起。”
说完，我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漆黑的屏幕反射出我布满血丝的双眼，活像死兔子的眼睛。
很快，秦昊的手下带着借条跟一份结清协议来了。
协议表示，之前的债务，还有利息没结清，要我拖着残废的身体再去打一场。
非但债务清零，还会给我一笔赏金。
来人把东西甩在桌上，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他大概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为了楚盈不受委屈，就咬牙回去打拳，替她还债。
七年里，我确实没想过不替她还债。
哪怕她对我的关心越来越敷衍，哪怕她家人对我越来越嫌恶。
我都咬着牙，想用我的拳头为我们打出一个未来，以为只要还清了债，一切都会好起来。
直到今天，他们撕开伪装，我才惊觉自己是个小丑，在楚盈搭建的舞台上，演了七年独角戏。
在来人惊愕的注视下，我当着他的面，将那份借条扔回他脸上，告诉他这不是我的债务，我不还了。
也许是没料到我敢反抗，他立刻拨通了电话向秦昊汇报。
接着，他按下了免提键。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楚盈愤怒的声音：
“陆峰！以前不会这么对我的，你怎么能这样说变就变？”
“我好不容易说服秦总，只要你再打最后一次拳，债务就结束了，何况拿了奖金，你后半辈子也有保障啊，你再答应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我嗤笑。
“你的债务就算是真的，我也已经替你还清了。现在又搞这么一出，是觉得我残废还不够，非要我的命才满意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我只是......”
楚盈一时语塞。
是什么？
是想用这份协议来羞辱我，让我接受她和别的男人把我当猴耍了七年。
好让我这头残废的“野狗”，发挥最后余热，再给他们看个大乐子吗？
可我不是没有痛觉的木偶。
我把那个男人推出门外，一字一顿地说。
“我跟楚盈没什么好谈的，告诉她，这场游戏我不想玩了，让她自己跟秦总玩去吧。”
随后把楚盈那句尖锐的“你敢”砰的一声关在门外。
第二天，我拖着瘸腿回到训练馆收拾东西。
却发现我的储物柜被撬了，仅有的东西被扔了一地。
我气愤去找负责人。
推开办公室的门，却看见了秦昊。
负责人正点头哈腰地给他点烟。
看来他没玩够，还是不想放过我。
秦昊轻蔑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全是玩味。
“野狗，来了啊。”
我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我叫陆峰，我是人，不是什么野狗！”
“秦总真是好耐心，这么能等，当了七年的地下情人，现在才打算公开关系。”
“陆峰！”负责人厉声喝止我。
“你乱吠什么？你知道这是谁吗！”
我看着这个狗仗人势的负责人觉得无比可笑。
看来他早就知道内情，所以才会一次次配合秦昊克扣我的奖金。
秦昊并不理会我的嘲讽，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
“野狗得了几分宠爱，竟然觉得自己跟主人是一对了？就因为那张结婚证？异想天开。楚盈是要跟着我，做我的女人。难不成跟着你做条狗不成......”
听着他的混账话，我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我们终究是合法夫妻，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老鼠罢了，摆什么高高在上的谱！”
他扯着嘴角笑得极其嚣张。
“你还真是可悲又可笑啊，我和楚盈享受的是过程，至于你这条残废的狗，扯着一个名分是想证明什么呢？那张结婚证，能证明楚盈爱你吗？”
我瞪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能讲出的畜生言论。
“你这样的野狗根本就不配碰楚盈一下，这也是她为什么要用还债的名义来让你滚去打拳。”
“你拼命了这么久，甚至为了还清债务差点死在台上，我看着很是有趣。可不管你怎么拼，也不过是一条狗，配不上楚盈这个大美人的，明白吗？”
“认清现实吧，你一条残废的野狗，后半辈子怕是只能去要饭了，凭什么还敢肖想楚盈？”
我气得浑身发抖，原来楚盈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耍我。
要还债，只不过是不想跟我好。
那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难道普通人的命，在他们眼里就如同草芥吗？
我的声音干涩得几乎裂开。
“你以为你们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才是条随便咬人的疯狗，早晚会被逮捕、被剥皮抽筋！”
“否则为什么要靠玩弄他人的情感、性命，来满足你们那点变态的乐趣呢？”
秦昊的脸色沉了下来，站起身朝我走来。
负责人见势不对，赶紧上来劝着。
“秦总，下一场拳击，我让人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您别为了这种垃圾动气。”
秦昊与我擦肩而过时，轻蔑地低语。
“别想着只要跟楚盈离婚了，就能摆脱债务。不把最后一场拳打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我防着你想离婚这一招呢。”
我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烧毁。
我不顾伤势，朝负责人逼近：“我绝对不会再打你们这种黑拳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还就不信你们敢无法无天了！”
说完我一拳砸在负责人脸上，转身就走。
回到家，我将过去给楚盈还债的高利贷欠条的照片全都找出来，拍了张照片发给她。
既然他们把事做绝，就别怪我撕破脸！
“？”
她立刻回了一个问号。
“你把发我这些是想干什么？威胁我？”
“我现在就在你们俱乐部，你到休息室来，我们当面谈。”
来到休息室，我看见楚盈的父亲正焦急地踱步，楚盈沉着脸。
“我爸跟人起了点冲突，手臂好像脱臼了，你快帮忙处理一下。”
过去的习惯使然，即使心如死灰，我还是上前准备检查。
经验告诉我这是习惯性脱臼，我直起身子。
“我接不了，你还是送医院吧，不然拖久了会很麻烦。”
“你不最擅长这个的吗？以前打拳回来，脱臼了不都是自己接骨，现在装什么傻......还找什么医生？就你，赶紧给我爸弄好！”
我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尖锐的疼。
若不是为了她，我怎么会受这些苦头？
可她却如此轻贱我的伤痛......
我抬起眼，直视楚盈。
“抱歉，我手残废了，接不了。再拖下去，受罪的是你父亲，到底治不治，随你们的便。”
看我拒绝动手，她铁青着脸开始拨电话。
她的母亲则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不是忘了你残废后，是谁收留你，不让你流落街头的——”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
“第一，我是为了给你们家还债才会残废的，你们一家子都欠我的。”
“第二，我打了七年拳，落下这一身伤病，你们是不是该给我补偿费？”
她的母亲气得指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冷漠地转身离开。
楚盈通过秦昊很快联系上了私人医生。
我听人说，光是会诊费就花了好几万。
如果我还沉浸在那个谎言里，这笔钱又会算在我的“债务”上。
那个私人医生处理完后，不清楚内情的他还问我要不要看一下断手。
门没关严，我看见秦昊带着两个保镖，站在楚父面前嘘寒问暖。
楚父一脸感激，楚盈和她母亲在一旁也是满面春风。
他们那副画面和谐融洽，刺得我眼睛生疼。
就算我死在拳台上，也抵不过秦昊几句场面话和几张钞票。
我推开门，打断了他们的其乐融融，楚母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秦总，还是你心胸宽广，不像某些人，为了点小钱在那边斤斤计较。”
“只会打架的莽夫，除了卖力气一无是处，现在又残废了，给我们家提鞋我都嫌脏！”
我冷冷地看向她。
“这都多亏了你的好女儿，要不是她骗我说家里欠了高利贷，我怎么会为了替她还债，去干这种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事？”
楚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我们家盈盈能选你是你的荣幸！你这种人，就算不打拳，也不过是个二流子罢了！赶紧滚！”
秦昊在一旁抱臂看着，嘴角勾起，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那两个保镖也用不善的眼神盯着我，随时准备动手。
我将目光转向楚盈，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但语气依旧高高在上。
“事情都过去了，你赶紧走，别在这里扫大家的兴。”
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侧过身。
“来之前，我已经安排多人定时爆料。楚盈，我们离婚，从此两清。你们别再缠着我打什么拳了，否则我很难保证，你们俱乐部，还有秦总那些见不得光的高利贷，会不会被大众知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