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冰冷的火焰
许皓之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像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周围所有的喧嚣和骚动。操场上数千人的鼎沸人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那不是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眼神。
我曾见过无数次许皓之的眼睛。见过它在阳光下因为解出一道难题而闪烁的、属于天才的自信光芒；见过它在篮球场上，因为一个完美的三分球而燃起的、属于胜利者的飞扬神采；也见过它在某个午后，安静地看着窗外，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淡淡的忧郁。
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那双漂亮的、曾盛满星辰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了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没有愤怒，没有冲动，只有一片死寂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深海。那火焰不炙热，却是刺骨的冰冷，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焚烧殆尽。
张伟，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叫嚣着要他赔钱的校霸，此刻在他的注视下，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我能感觉到，他不是被许皓之钳制手腕的力量所慑服，而是被那种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眼神所惊骇。那是一种面对绝对的、无法理解的、凌驾于自身生命之上的存在时，最原始的恐惧。
“都干什么呢！围在这里，想上天吗？”
一声充满了中气和怒火的咆哮，像一把利刃，划破了这片诡异的僵局。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教导主任背着手，铁青着脸，像一辆蓄势待发的坦克，缓缓地、却带着千钧之势地碾压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刚刚结束裁判工作的体育老师。
权威的象征出现了。
我清晰地看到，许皓之眼中的那片黑色火焰，如同退潮般缓缓地、一丝一丝地隐没回深不见底的瞳孔之中，重新被一层坚硬而冷漠的冰壳所覆盖。他松开了钳制着张伟的手。
张伟如蒙大赦，身体猛地一软，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几乎要跌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看向许皓之的眼神里，已经不再是挑衅，而是混杂着屈辱和深深的畏惧。但他依然不甘心就此落败，在老师面前，他下意识地寻找着最有利的说辞，兀自嘴硬地对教导主任告状：“老师！他……许皓之他打人！”
“都给我去教导处！”主任显然是处理学生冲突的老手，他甚至懒得多看张伟一眼，目光如炬地扫过全场，最终如探照灯一般锁定在许皓之身上，又在我脸上严厉地停留了一秒，语气不容置喙。
去教导处的路上，我们三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铺满落叶的林荫道上。张伟走在最前面，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我和许皓之并肩走在后面，隔着半步的距离。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里那股还未完全平息的戾气，像一座休眠火山内部涌动的岩浆，安静，却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我有些害怕，却又莫名地心疼。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那是无数次循环的绝望与痛苦，在他灵魂深处刻下的、无法磨灭的烙印。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用我微凉的指尖，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指尖。
他的手指冰凉得像一块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玉石，在我触碰到的瞬间，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肌肉瞬间绷紧。但我没有退缩，只是固执地保持着那个轻微的触碰。
几秒钟后，他紧绷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那股环绕在他周身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仿佛被我指尖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度，融化开了一个小小的、脆弱的缺口。他没有再躲开。
于是我更大胆了一些，用我的小指，轻轻地勾住了他的小指。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能看到我们交握的手，在夕阳的余晖里，投下了一个暧昧不清的影子。
教导处里，上演了一场我早已预料到的、“中学生冲突调解”的标准戏码。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充满了消毒水和旧书本混合的味道。教导主任坐在他那张巨大的、象征着权威的办公桌后面，表情严肃得像要审判什么世纪大案。
“说吧，怎么回事？”他将手中的保温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张伟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添油加醋地开始了他的表演：“老师，这事儿不怪我！我们班今天4x100米接力没拿到第一，大家都挺失望的。我就是过去安慰安慰许皓之，问问他是不是没发挥好，结果他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打我！全班同学都看见了，不信您去问！”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赌博行为和挑衅，包装成了对班级荣誉的关心和对同学的安慰，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气得浑身发抖，正要站起来反驳，许皓之却用眼神制止了我。
我只能强压下怒火，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老师，不是这样的。张伟一过来就用很难听的话骂许皓之，说他故意放水，还推了他，最后先扬起拳头要打人，许皓之只是正当防卫。”
“我哪有骂他！你跟他什么关系啊，这么护着他？”张伟立刻反咬一口，言语里充满了暗示的意味，“老师，我看他们俩就是早恋，在学校里拉拉扯扯，影响多不好！”
“你胡说！”我气得脸都红了。
“好了，都给我闭嘴！”教导主任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们的争吵。他的目光转向了从头到尾都异常平静的许皓之。
许皓之，是这场风暴的中心，却也是最安静的一个。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或委屈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许皓之，”主任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毕竟许皓之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优等生，“你说，到底为什么动手？”
许皓之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主任的审视，淡淡地说了一句：“他要打颜希，我拦着他。”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愣住了。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为了保护我。简单，直接，却也最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因为在老师的逻辑里，一个品学兼优的男生，保护一个女同学免受混混的欺负，是比“因为比赛失利而恼羞成怒”更合理、也更能被接受的理由。
他再一次，把我摘了出去，独自承担了所有可能面临的指责。
果然，主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皱着眉看了看张伟，又看了看许皓-之，最终做出了各打五十大板的决定。我们双方都要写一份深刻的检讨，并且给予口头警告处分，检讨书还要在公告栏里贴三天。
对于这个结果，张伟虽然一脸不服，但在许皓-之那冰冷目光的“余威”之下，终究没敢再多说什么，领了处分，灰溜溜地走了。
从教导处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擦黑。运动会的喧嚣早已散尽，校园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路灯在空旷的道路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刚才，谢谢你。”我走在他身边，低声说。我知道，他把责任揽过去，是为了让我能全身而退，不被贴上“早恋”或者“参与斗殴”的标签。
他没有回答我的感谢，而是停下脚步，转过身，非常认真地看着我。路灯的光从他身后照来，给他清瘦的身形勾勒出一道模糊的、温暖的轮廓。
“颜希，”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以后再有这种事，躲到我身后去。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傻乎乎地冲上来。”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传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酸楚。
“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脆弱。
我看着他，想起了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点。”
那不是害怕他会伤害我，而是害怕那个瞬间的他。那个被无数次失败和绝望淬炼出的、冷酷而暴戾的灵魂。那个灵魂不属于阳光下的十七岁少年许皓之，它属于一个在时间长河里溺水了太久、太久的亡魂。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心疼。
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像是在自嘲：“对不起。有时候，那些‘记忆’会自己跑出来，我……有点控制不住。”
“不用说对不起。”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许皓之，我们是同谋。你的‘遗产’，也有一半是我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们一起承担。”
他彻底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是震惊，最后，那层坚硬的冰壳，在我的注视下，一寸一寸地、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良久，他眼中的冰冷彻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混杂着感动、心疼与无尽温柔的情绪。他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也不再是克制，而是无比自然地，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他的掌心，依旧冰凉，动作却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好。”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压抑了太久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沙哑。
“我的同谋。”
那个瞬间，我知道，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我们不再仅仅是共享秘密、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的战友，我们成了彼此唯一的、可以完全袒露伤口和软弱的存在。
在这条对抗命运的、孤独而绝望的漫长隧道里，我们终于成为了彼此唯一的光源。
然而，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当我们以为成功化解了一场危机时，命运的恶意，已经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个维度，向我们最柔软的地方渗透而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是我妈发来的短信。
“颜希，班主任刚刚给我打电话了。你立刻给我回家。”
冰冷的文字，没有一丝温度。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那不是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眼神。
我曾见过无数次许皓之的眼睛。见过它在阳光下因为解出一道难题而闪烁的、属于天才的自信光芒；见过它在篮球场上，因为一个完美的三分球而燃起的、属于胜利者的飞扬神采；也见过它在某个午后，安静地看着窗外，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淡淡的忧郁。
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那双漂亮的、曾盛满星辰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了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没有愤怒，没有冲动，只有一片死寂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深海。那火焰不炙热，却是刺骨的冰冷，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焚烧殆尽。
张伟，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叫嚣着要他赔钱的校霸，此刻在他的注视下，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我能感觉到，他不是被许皓之钳制手腕的力量所慑服，而是被那种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眼神所惊骇。那是一种面对绝对的、无法理解的、凌驾于自身生命之上的存在时，最原始的恐惧。
“都干什么呢！围在这里，想上天吗？”
一声充满了中气和怒火的咆哮，像一把利刃，划破了这片诡异的僵局。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教导主任背着手，铁青着脸，像一辆蓄势待发的坦克，缓缓地、却带着千钧之势地碾压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刚刚结束裁判工作的体育老师。
权威的象征出现了。
我清晰地看到，许皓之眼中的那片黑色火焰，如同退潮般缓缓地、一丝一丝地隐没回深不见底的瞳孔之中，重新被一层坚硬而冷漠的冰壳所覆盖。他松开了钳制着张伟的手。
张伟如蒙大赦，身体猛地一软，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几乎要跌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看向许皓之的眼神里，已经不再是挑衅，而是混杂着屈辱和深深的畏惧。但他依然不甘心就此落败，在老师面前，他下意识地寻找着最有利的说辞，兀自嘴硬地对教导主任告状：“老师！他……许皓之他打人！”
“都给我去教导处！”主任显然是处理学生冲突的老手，他甚至懒得多看张伟一眼，目光如炬地扫过全场，最终如探照灯一般锁定在许皓之身上，又在我脸上严厉地停留了一秒，语气不容置喙。
去教导处的路上，我们三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铺满落叶的林荫道上。张伟走在最前面，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我和许皓之并肩走在后面，隔着半步的距离。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里那股还未完全平息的戾气，像一座休眠火山内部涌动的岩浆，安静，却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我有些害怕，却又莫名地心疼。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那是无数次循环的绝望与痛苦，在他灵魂深处刻下的、无法磨灭的烙印。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用我微凉的指尖，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指尖。
他的手指冰凉得像一块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玉石，在我触碰到的瞬间，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肌肉瞬间绷紧。但我没有退缩，只是固执地保持着那个轻微的触碰。
几秒钟后，他紧绷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那股环绕在他周身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仿佛被我指尖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度，融化开了一个小小的、脆弱的缺口。他没有再躲开。
于是我更大胆了一些，用我的小指，轻轻地勾住了他的小指。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能看到我们交握的手，在夕阳的余晖里，投下了一个暧昧不清的影子。
教导处里，上演了一场我早已预料到的、“中学生冲突调解”的标准戏码。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充满了消毒水和旧书本混合的味道。教导主任坐在他那张巨大的、象征着权威的办公桌后面，表情严肃得像要审判什么世纪大案。
“说吧，怎么回事？”他将手中的保温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张伟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添油加醋地开始了他的表演：“老师，这事儿不怪我！我们班今天4x100米接力没拿到第一，大家都挺失望的。我就是过去安慰安慰许皓之，问问他是不是没发挥好，结果他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打我！全班同学都看见了，不信您去问！”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赌博行为和挑衅，包装成了对班级荣誉的关心和对同学的安慰，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气得浑身发抖，正要站起来反驳，许皓之却用眼神制止了我。
我只能强压下怒火，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老师，不是这样的。张伟一过来就用很难听的话骂许皓之，说他故意放水，还推了他，最后先扬起拳头要打人，许皓之只是正当防卫。”
“我哪有骂他！你跟他什么关系啊，这么护着他？”张伟立刻反咬一口，言语里充满了暗示的意味，“老师，我看他们俩就是早恋，在学校里拉拉扯扯，影响多不好！”
“你胡说！”我气得脸都红了。
“好了，都给我闭嘴！”教导主任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们的争吵。他的目光转向了从头到尾都异常平静的许皓之。
许皓之，是这场风暴的中心，却也是最安静的一个。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或委屈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许皓之，”主任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毕竟许皓之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优等生，“你说，到底为什么动手？”
许皓之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主任的审视，淡淡地说了一句：“他要打颜希，我拦着他。”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愣住了。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为了保护我。简单，直接，却也最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因为在老师的逻辑里，一个品学兼优的男生，保护一个女同学免受混混的欺负，是比“因为比赛失利而恼羞成怒”更合理、也更能被接受的理由。
他再一次，把我摘了出去，独自承担了所有可能面临的指责。
果然，主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皱着眉看了看张伟，又看了看许皓-之，最终做出了各打五十大板的决定。我们双方都要写一份深刻的检讨，并且给予口头警告处分，检讨书还要在公告栏里贴三天。
对于这个结果，张伟虽然一脸不服，但在许皓-之那冰冷目光的“余威”之下，终究没敢再多说什么，领了处分，灰溜溜地走了。
从教导处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擦黑。运动会的喧嚣早已散尽，校园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路灯在空旷的道路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刚才，谢谢你。”我走在他身边，低声说。我知道，他把责任揽过去，是为了让我能全身而退，不被贴上“早恋”或者“参与斗殴”的标签。
他没有回答我的感谢，而是停下脚步，转过身，非常认真地看着我。路灯的光从他身后照来，给他清瘦的身形勾勒出一道模糊的、温暖的轮廓。
“颜希，”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以后再有这种事，躲到我身后去。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傻乎乎地冲上来。”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传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酸楚。
“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脆弱。
我看着他，想起了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点。”
那不是害怕他会伤害我，而是害怕那个瞬间的他。那个被无数次失败和绝望淬炼出的、冷酷而暴戾的灵魂。那个灵魂不属于阳光下的十七岁少年许皓之，它属于一个在时间长河里溺水了太久、太久的亡魂。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心疼。
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像是在自嘲：“对不起。有时候，那些‘记忆’会自己跑出来，我……有点控制不住。”
“不用说对不起。”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许皓之，我们是同谋。你的‘遗产’，也有一半是我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们一起承担。”
他彻底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是震惊，最后，那层坚硬的冰壳，在我的注视下，一寸一寸地、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良久，他眼中的冰冷彻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混杂着感动、心疼与无尽温柔的情绪。他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也不再是克制，而是无比自然地，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他的掌心，依旧冰凉，动作却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好。”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压抑了太久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沙哑。
“我的同谋。”
那个瞬间，我知道，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我们不再仅仅是共享秘密、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的战友，我们成了彼此唯一的、可以完全袒露伤口和软弱的存在。
在这条对抗命运的、孤独而绝望的漫长隧道里，我们终于成为了彼此唯一的光源。
然而，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当我们以为成功化解了一场危机时，命运的恶意，已经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个维度，向我们最柔软的地方渗透而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是我妈发来的短信。
“颜希，班主任刚刚给我打电话了。你立刻给我回家。”
冰冷的文字，没有一丝温度。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