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控的乐章
攻克“堡垒二号”的计划，从第二天就开始悄然实施了。
许皓之像一个精准的程序，开始严格执行我们昨晚定下的新规则。他不再是那个有求必应的“许老师”，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普通学生。
第一个发现变化的，是坐在他前排的数学课代表。
“许皓之，这道解析几何的附加题你会做吗？最后一步我总是算不对。”课间，数学课代表拿着习题册，习惯性地转过身。
在过去，许皓之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拿起笔，耐心地在草稿纸上画出辅助线，一步步地讲解思路。但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抬头，目光依旧专注在自己面前的一本英语词汇书上，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还没做到那儿，你先自己研究一下吧。”
数学课代表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凝固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许皓之那张冷淡的侧脸，最终还是悻悻地转了回去，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拽什么拽……”
这一幕，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了许皓之的变化。
有人拿着物理卷子来问题，他会说“不好意思，我想先自己复习”；有人拜托他整理化学的知识点笔记，他会说“我的笔记比较乱，可能不适合你”；甚至连班长过来找他，商量着想让他像以前一样，在考前组织几次答疑课，也被他用“最近身体不太舒服，精力不够”的理由，干脆地拒绝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当所有人都被他拒绝了三次以上时，流言蜚ê语的潮水，便开始朝着一个新的方向汹涌而去。
“你们觉不觉得，许皓之最近变得好奇怪啊？”
“何止是奇怪，简直是变了个人！以前多热心啊，现在问他个问题跟欠了他钱一样，爱答不理的。”
“我看他就是上次打架的事被处分了，心里不爽，拿我们撒气呢！”
“不会吧？我倒觉得，他是因为跟颜希的事，被老师和家长说了，所以故意装高冷，想撇清关系。”
“有可能！你看他俩现在在学校里一句话都不说，跟陌生人似的。肯定是闹掰了！”
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假装在看书，实际上却将这些议论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我的心像被无数根细密的针扎着，又疼又麻。
我知道，他承受的压力，远比我大得多。他不仅要对抗那些来自过去的、黑暗的记忆，还要面对现实世界里，所有人的不解、失望和孤立。
而我，作为他唯一的同谋，却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独自一人，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被那些他曾经帮助过的人，用最伤人的语言，一遍遍地揣测和攻击。
我开始扮演我的角色——成为他“自私”的佐证。
当我的同桌林晓向我抱怨“许皓之现在太不够意思”时，我会状似无意地说：“可能他最近真的不舒服吧，上次运动会我看他脸色就不好。而且期中考试快到了，他自己也要复习啊，哪有那么多时间管别人。”
当后排的男生开玩笑说“学神不渡众生了”，我会接一句：“他也不是神仙啊，大家还是靠自己吧。”
我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正确”的话，却感觉自己像一个可耻的叛徒。每一次为他辩解，都像是在我们的关系上，又划下了一道更深的口子，将我们推得更远。
我们的“双簧”演得天衣无缝，很快，班级里关于我们“早恋”的传闻，渐渐被“许皓之性情大变，与颜希关系破裂”的新版本所取代。
班主任也很快注意到了班级里诡异的学习氛围。没有了许皓之这个“领头羊”，班级的整体复习进度和效率，都明显下降了不少。在一个周三的下午，她把许皓之叫到了办公室。
我一整节自习课都心神不宁，不停地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张望。
许皓之回来的时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坐回座位，拿起了笔。但我看到，他握着笔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他的信息。
“老班找我谈话了。她说，作为班级的榜样，我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同学共同进步，不能只顾自己。她让我好好反省一下。”
简短的两句话，我却能想象出他在办公室里，面对着班主任“语重心长”的教诲时，那种百口莫辩的压抑和孤单。
我回复他：“别管她，我们按计划行事。你的命，比她的‘集体荣誉感’重要一万倍。”
他回了我一个字：“好。”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蝴蝶效应”的威力。我们小心翼翼地拆解着那些看得见的、与他身体健康直接相关的“炸弹”，却没想到，我们亲手制造的这场人际关系风波，会引爆一颗我们早已遗忘、却威力更大的地雷。
那颗地雷的名字，叫张伟。
自从上次在教导处“结下梁子”之后，张伟在学校里看到我们，都像是老鼠见了猫，绕道而行。我们都以为，那件事已经翻篇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许皓之不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完美学神，他成了一个被孤立的“怪人”。而我，也从他的“绯闻女友”，变成了“前绯闻女友”。在我们和整个班级之间，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而张伟，敏锐地嗅到了这个可乘之机。
他的报复，是从一些非常幼稚和恶劣的骚扰开始的。
他会趁许皓之路过的时候，故意伸出脚，想绊他一跤；他会在许皓之的桌洞里，塞满垃圾和废纸；他会联合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背后大声地嘲笑许皓之是“被甩了的书呆子”。
许皓之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他的忍耐力，超乎常人的想象。那些在时间循环里经历过的、真正的痛苦和绝望，让这些孩子气的霸凌，显得像一场不痛不痒的闹剧。
但我知道，他在忍。每一次，当张伟的挑衅发生时，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一闪而过的、那种冰冷的、属于“黑色火焰”的气息。他在用他强大的意志力，将那个来自地狱的、暴戾的灵魂，死死地关在身体里。
我害怕极了。我怕那头猛兽一旦被释放出来，会造成比上次严重百倍的后果。
于是，我成了他的第二个影子。我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地躲着他。我开始找各种借口，出现在他身边。我会“恰好”和他同一时间去打水，会“恰好”在他身后排队买饭，会“恰好”在他被张伟挑衅的时候，抱着一摞书从他们中间走过，不经意地将他们隔开。
我用我的存在，像一个移动的警报器，提醒着他——“冷静，我在这里。”
情况似乎真的有所好转。张伟的几次挑衅，都在我的“搅局”下无疾而终。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们能熬过期中考试，熬过这个最艰难的阶段，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我还是算错了一步。我算到了张伟的恶意，算到了许皓之的忍耐，却没有算到，命运的反扑，会来得如此迅猛和恶毒。
期中考试前一天的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大部分同学都留在教室里做最后的复习，只有少数人去了操场。
许皓之没有去操场。他说他有些头疼，想在教室里趴一会儿。
我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很不安。我让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如果实在不舒服就请假回家。他点点头，对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那节课，我也留在了教室。我坐在离他两个座位远的地方，一边假装看书，一边用余光悄悄地观察他。
他趴在桌子上，肩膀平稳地起伏着，似乎真的睡着了。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美好。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我们已经成功了。
就在这时，教室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张伟带着他那两个跟班，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他们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径直朝着许皓之的方向走去。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到张伟走到许皓之的桌前，脸上带着一种充满了恶意的、戏谑的笑容。他伸出手，猛地将许皓之桌上那摞得高高的、整整齐齐的复习资料，全部扫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巨响，打破了教室的宁静。
无数张写满了笔记和公式的纸张，像雪片一样，散落了一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
许皓之被惊醒了。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神还有些迷蒙，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幕，看清满地的狼藉和张伟那张挑衅的脸时，他眼中的迷蒙瞬间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哟，醒了？”张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脚碾了碾地上的一张试卷，轻蔑地笑道，“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许皓之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伟，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冲过去。但我不能。如果我冲过去，就会再次将自己卷入其中，甚至会进一步激化矛盾。我只能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张伟见他没反应，愈发得意起来，“我听说，你以前不是很能打吗？来啊，站起来，再给哥们表演一个？”
说着，他伸出手，想要去拍许皓之的脸。
就是这个动作，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张伟的手即将碰到许皓之脸颊的前一秒，许皓之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我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见“咔哒”一声脆响，伴随着张伟一声凄厉的惨叫，他那只伸出的手，已经被许皓-之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反折了过去。
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暴力的一幕吓傻了。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许皓之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再次出现了。他像一个来自地狱的、优雅而冷酷的处刑人，一脚踹在张伟的膝盖上。张伟惨叫着跪倒在地。
许皓之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然后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一拳接着一拳地，砸向了他的脸。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整个过程，他安静得可怕。只有拳头砸在皮肉上的、沉闷而恐怖的声音，和张伟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发出的、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张伟那两个跟班，早已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教室，一边跑一边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我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看着那个完全失控的、被黑暗吞噬的许皓之，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们精心策划的、试图演奏一曲通往希望的乐章，在此刻，彻底失控，变成了一曲充满了暴力、毁灭和绝望的、疯狂的交响。
我冲了过去，不顾一切地，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
“许皓之！停下！快停下！”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他耳边嘶吼着，“看着我！许皓之！你看着我！”
我的声音，像一把钥匙，终于撬开了他那封闭的、黑暗的世界。
他高高扬起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那双空洞而冰冷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了我的脸上。
那片燃烧的黑色火焰，在我泪流满面的注视下，开始剧烈地摇晃、闪烁，最终，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他眼中的暴戾和杀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痛苦和……深深的恐惧。
他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拳头，又看了看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张伟，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我做了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惊骇。
就在这时，教室外传来了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和老师们惊慌的呼喊声。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许皓之像一个精准的程序，开始严格执行我们昨晚定下的新规则。他不再是那个有求必应的“许老师”，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普通学生。
第一个发现变化的，是坐在他前排的数学课代表。
“许皓之，这道解析几何的附加题你会做吗？最后一步我总是算不对。”课间，数学课代表拿着习题册，习惯性地转过身。
在过去，许皓之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拿起笔，耐心地在草稿纸上画出辅助线，一步步地讲解思路。但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抬头，目光依旧专注在自己面前的一本英语词汇书上，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还没做到那儿，你先自己研究一下吧。”
数学课代表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凝固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许皓之那张冷淡的侧脸，最终还是悻悻地转了回去，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拽什么拽……”
这一幕，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了许皓之的变化。
有人拿着物理卷子来问题，他会说“不好意思，我想先自己复习”；有人拜托他整理化学的知识点笔记，他会说“我的笔记比较乱，可能不适合你”；甚至连班长过来找他，商量着想让他像以前一样，在考前组织几次答疑课，也被他用“最近身体不太舒服，精力不够”的理由，干脆地拒绝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当所有人都被他拒绝了三次以上时，流言蜚ê语的潮水，便开始朝着一个新的方向汹涌而去。
“你们觉不觉得，许皓之最近变得好奇怪啊？”
“何止是奇怪，简直是变了个人！以前多热心啊，现在问他个问题跟欠了他钱一样，爱答不理的。”
“我看他就是上次打架的事被处分了，心里不爽，拿我们撒气呢！”
“不会吧？我倒觉得，他是因为跟颜希的事，被老师和家长说了，所以故意装高冷，想撇清关系。”
“有可能！你看他俩现在在学校里一句话都不说，跟陌生人似的。肯定是闹掰了！”
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假装在看书，实际上却将这些议论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我的心像被无数根细密的针扎着，又疼又麻。
我知道，他承受的压力，远比我大得多。他不仅要对抗那些来自过去的、黑暗的记忆，还要面对现实世界里，所有人的不解、失望和孤立。
而我，作为他唯一的同谋，却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独自一人，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被那些他曾经帮助过的人，用最伤人的语言，一遍遍地揣测和攻击。
我开始扮演我的角色——成为他“自私”的佐证。
当我的同桌林晓向我抱怨“许皓之现在太不够意思”时，我会状似无意地说：“可能他最近真的不舒服吧，上次运动会我看他脸色就不好。而且期中考试快到了，他自己也要复习啊，哪有那么多时间管别人。”
当后排的男生开玩笑说“学神不渡众生了”，我会接一句：“他也不是神仙啊，大家还是靠自己吧。”
我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正确”的话，却感觉自己像一个可耻的叛徒。每一次为他辩解，都像是在我们的关系上，又划下了一道更深的口子，将我们推得更远。
我们的“双簧”演得天衣无缝，很快，班级里关于我们“早恋”的传闻，渐渐被“许皓之性情大变，与颜希关系破裂”的新版本所取代。
班主任也很快注意到了班级里诡异的学习氛围。没有了许皓之这个“领头羊”，班级的整体复习进度和效率，都明显下降了不少。在一个周三的下午，她把许皓之叫到了办公室。
我一整节自习课都心神不宁，不停地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张望。
许皓之回来的时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坐回座位，拿起了笔。但我看到，他握着笔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他的信息。
“老班找我谈话了。她说，作为班级的榜样，我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同学共同进步，不能只顾自己。她让我好好反省一下。”
简短的两句话，我却能想象出他在办公室里，面对着班主任“语重心长”的教诲时，那种百口莫辩的压抑和孤单。
我回复他：“别管她，我们按计划行事。你的命，比她的‘集体荣誉感’重要一万倍。”
他回了我一个字：“好。”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蝴蝶效应”的威力。我们小心翼翼地拆解着那些看得见的、与他身体健康直接相关的“炸弹”，却没想到，我们亲手制造的这场人际关系风波，会引爆一颗我们早已遗忘、却威力更大的地雷。
那颗地雷的名字，叫张伟。
自从上次在教导处“结下梁子”之后，张伟在学校里看到我们，都像是老鼠见了猫，绕道而行。我们都以为，那件事已经翻篇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许皓之不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完美学神，他成了一个被孤立的“怪人”。而我，也从他的“绯闻女友”，变成了“前绯闻女友”。在我们和整个班级之间，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而张伟，敏锐地嗅到了这个可乘之机。
他的报复，是从一些非常幼稚和恶劣的骚扰开始的。
他会趁许皓之路过的时候，故意伸出脚，想绊他一跤；他会在许皓之的桌洞里，塞满垃圾和废纸；他会联合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背后大声地嘲笑许皓之是“被甩了的书呆子”。
许皓之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他的忍耐力，超乎常人的想象。那些在时间循环里经历过的、真正的痛苦和绝望，让这些孩子气的霸凌，显得像一场不痛不痒的闹剧。
但我知道，他在忍。每一次，当张伟的挑衅发生时，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一闪而过的、那种冰冷的、属于“黑色火焰”的气息。他在用他强大的意志力，将那个来自地狱的、暴戾的灵魂，死死地关在身体里。
我害怕极了。我怕那头猛兽一旦被释放出来，会造成比上次严重百倍的后果。
于是，我成了他的第二个影子。我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地躲着他。我开始找各种借口，出现在他身边。我会“恰好”和他同一时间去打水，会“恰好”在他身后排队买饭，会“恰好”在他被张伟挑衅的时候，抱着一摞书从他们中间走过，不经意地将他们隔开。
我用我的存在，像一个移动的警报器，提醒着他——“冷静，我在这里。”
情况似乎真的有所好转。张伟的几次挑衅，都在我的“搅局”下无疾而终。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们能熬过期中考试，熬过这个最艰难的阶段，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我还是算错了一步。我算到了张伟的恶意，算到了许皓之的忍耐，却没有算到，命运的反扑，会来得如此迅猛和恶毒。
期中考试前一天的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大部分同学都留在教室里做最后的复习，只有少数人去了操场。
许皓之没有去操场。他说他有些头疼，想在教室里趴一会儿。
我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很不安。我让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如果实在不舒服就请假回家。他点点头，对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那节课，我也留在了教室。我坐在离他两个座位远的地方，一边假装看书，一边用余光悄悄地观察他。
他趴在桌子上，肩膀平稳地起伏着，似乎真的睡着了。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美好。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我们已经成功了。
就在这时，教室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张伟带着他那两个跟班，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他们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径直朝着许皓之的方向走去。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到张伟走到许皓之的桌前，脸上带着一种充满了恶意的、戏谑的笑容。他伸出手，猛地将许皓之桌上那摞得高高的、整整齐齐的复习资料，全部扫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巨响，打破了教室的宁静。
无数张写满了笔记和公式的纸张，像雪片一样，散落了一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
许皓之被惊醒了。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神还有些迷蒙，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幕，看清满地的狼藉和张伟那张挑衅的脸时，他眼中的迷蒙瞬间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哟，醒了？”张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脚碾了碾地上的一张试卷，轻蔑地笑道，“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许皓之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伟，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冲过去。但我不能。如果我冲过去，就会再次将自己卷入其中，甚至会进一步激化矛盾。我只能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张伟见他没反应，愈发得意起来，“我听说，你以前不是很能打吗？来啊，站起来，再给哥们表演一个？”
说着，他伸出手，想要去拍许皓之的脸。
就是这个动作，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张伟的手即将碰到许皓之脸颊的前一秒，许皓之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我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见“咔哒”一声脆响，伴随着张伟一声凄厉的惨叫，他那只伸出的手，已经被许皓-之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反折了过去。
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暴力的一幕吓傻了。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许皓之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再次出现了。他像一个来自地狱的、优雅而冷酷的处刑人，一脚踹在张伟的膝盖上。张伟惨叫着跪倒在地。
许皓之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然后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一拳接着一拳地，砸向了他的脸。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整个过程，他安静得可怕。只有拳头砸在皮肉上的、沉闷而恐怖的声音，和张伟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发出的、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张伟那两个跟班，早已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教室，一边跑一边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我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看着那个完全失控的、被黑暗吞噬的许皓之，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们精心策划的、试图演奏一曲通往希望的乐章，在此刻，彻底失控，变成了一曲充满了暴力、毁灭和绝望的、疯狂的交响。
我冲了过去，不顾一切地，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
“许皓之！停下！快停下！”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他耳边嘶吼着，“看着我！许皓之！你看着我！”
我的声音，像一把钥匙，终于撬开了他那封闭的、黑暗的世界。
他高高扬起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那双空洞而冰冷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了我的脸上。
那片燃烧的黑色火焰，在我泪流满面的注视下，开始剧烈地摇晃、闪烁，最终，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他眼中的暴戾和杀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痛苦和……深深的恐惧。
他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拳头，又看了看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张伟，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我做了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惊骇。
就在这时，教室外传来了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和老师们惊慌的呼喊声。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