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裂痕
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分成了两个部分。
教室门外，是老师们惊慌失措的呼喊，是同学们恐惧的尖叫，是迅速逼近的、代表着现实世界秩序的混乱声响。
教室门内，是我和许皓之的孤岛。
我依然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那不是因为害怕即将到来的惩罚，而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后知后觉的战栗。他像是刚刚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屠刀，脚下踩着地狱。
“我……我做了什么？”他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哭腔，“颜希，我……我刚才……”
“嘘……没事了，没事了。”我将脸埋在他的后背，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他，试图用我微不足道的体温，去温暖他那颗正在迅速冷却、坠入深渊的心。“有我呢，别怕，一切有我呢。”
我的话音未落，教导主任和几个男老师已经冲了进来。当他们看到教室里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满地的狼藉，昏迷不醒、满脸是血的张伟，以及我们两个“罪魁祸首”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叫救护车！通知家长！”主任的吼声都在发颤。
接下来的场面，混乱得像一帧一帧掉落的电影胶片。
医护人员冲进来，用担架抬走了张伟。老师们七手八脚地疏散着围在门口的学生。许皓之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被两个老师一左一右地架着，带离了现场。
从始至终，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只是低着头，任由别人摆布，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黯淡得如同一潭死水。
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而下。
我们又一次，搞砸了。
我们拆掉了一颗关于“身体健康”的定时炸弹，却亲手引爆了一颗关于“暴力伤害”的、威力更恐怖的核弹。我们躲开了命运设下的、关于心脏的明枪，却一头撞进了它布下的、关于人性的、更叵测的暗箭。
这一次的后果，比上一次严重得多。
张伟的伤情鉴定结果是鼻梁骨骨折，轻微脑震荡，外加多处软组织挫伤。构成了轻伤。
事情不再是简单的校园斗殴，而是上升到了可能需要负法律责任的故意伤害事件。
学校的公告栏上，关于我们的检讨书还没来得及撤下，新的、更重磅的处理决定，就已经酝酿成型。
我和许皓之的父母，再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被同时请到了学校。
我是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外，见到许皓之的父母的。
许爸爸依旧穿着那身得体的西装，但此刻却显得无比憔悴，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许妈妈则一直在不停地哭，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她紧紧地抓着丈夫的手臂，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们看到我，只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痛苦和歉意的表情。
许妈妈甚至对着我妈，声音沙哑地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们家皓之……是我们没有教育好他……”
我妈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将我拉到一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校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我们这些“家属”，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宣判。
我不知道里面在谈些什么，我只知道，那扇薄薄的门板背后，决定着许皓之的未来。
一个多小时后，门开了。
许皓之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看到我们，目光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苦，有绝望，有悔恨，有不舍，还有一丝……解脱？
紧接着，校长和班主任陪着许皓之的父母走了出来。
校长的表情很严肃，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我们宣布了最终的处理结果：“鉴于许皓之同学此次行为的恶劣性质和造成的严重后果，经过学校研究决定，给予许皓之同学……勒令退学的处分。”
勒令退学。
这四个字，像四把最锋利的冰刀，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我妈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妈妈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现场顿时又是一片混乱。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听觉和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罢工。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勒令退学”这四个字，在我的脑海里，嗡嗡地、反复地回响。
退学，意味着他将离开这个学校，离开我们共同存在的这个空间。
退学，意味着我们之间，将被一道真正的、物理意义上的高墙，彻底隔开。
退学，意味着我们那个脆弱的、刚刚结成的“同盟”，将被彻底瓦解。
我看着那个在混乱中，依旧站得笔直的、孤独的少年背影，心脏骤然缩紧，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意识到，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3000米跑道，不是期中考试，甚至不是张伟那种恶意的挑衅。
我们的敌人，是命运本身。
它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冷酷地注视着我们在棋盘上的一切挣扎。我们每走一步，它都会有无数种更狠辣的后手在等着我们。它不会让我们轻易地死去，它要一点一点地，剥夺掉我们所有的希望，摧毁掉我们所有的意志，让我们在无尽的绝望中，承认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许皓之在被人扶着离开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了黑色火焰，没有了冰冷，也没有了绝望。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悲哀。他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了三个字。
“忘了我。”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碎了。
我们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痕。这道裂痕，不仅仅是在我们的计划上，更是在我们那份刚刚萌芽、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感情上。
而这道裂痕的背后，是命运露出的、最残忍的微笑。它好像在对我们说：看，游戏结束了。你们输了。
教室门外，是老师们惊慌失措的呼喊，是同学们恐惧的尖叫，是迅速逼近的、代表着现实世界秩序的混乱声响。
教室门内，是我和许皓之的孤岛。
我依然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那不是因为害怕即将到来的惩罚，而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后知后觉的战栗。他像是刚刚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屠刀，脚下踩着地狱。
“我……我做了什么？”他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哭腔，“颜希，我……我刚才……”
“嘘……没事了，没事了。”我将脸埋在他的后背，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他，试图用我微不足道的体温，去温暖他那颗正在迅速冷却、坠入深渊的心。“有我呢，别怕，一切有我呢。”
我的话音未落，教导主任和几个男老师已经冲了进来。当他们看到教室里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满地的狼藉，昏迷不醒、满脸是血的张伟，以及我们两个“罪魁祸首”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叫救护车！通知家长！”主任的吼声都在发颤。
接下来的场面，混乱得像一帧一帧掉落的电影胶片。
医护人员冲进来，用担架抬走了张伟。老师们七手八脚地疏散着围在门口的学生。许皓之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被两个老师一左一右地架着，带离了现场。
从始至终，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只是低着头，任由别人摆布，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黯淡得如同一潭死水。
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而下。
我们又一次，搞砸了。
我们拆掉了一颗关于“身体健康”的定时炸弹，却亲手引爆了一颗关于“暴力伤害”的、威力更恐怖的核弹。我们躲开了命运设下的、关于心脏的明枪，却一头撞进了它布下的、关于人性的、更叵测的暗箭。
这一次的后果，比上一次严重得多。
张伟的伤情鉴定结果是鼻梁骨骨折，轻微脑震荡，外加多处软组织挫伤。构成了轻伤。
事情不再是简单的校园斗殴，而是上升到了可能需要负法律责任的故意伤害事件。
学校的公告栏上，关于我们的检讨书还没来得及撤下，新的、更重磅的处理决定，就已经酝酿成型。
我和许皓之的父母，再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被同时请到了学校。
我是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外，见到许皓之的父母的。
许爸爸依旧穿着那身得体的西装，但此刻却显得无比憔悴，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许妈妈则一直在不停地哭，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她紧紧地抓着丈夫的手臂，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们看到我，只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痛苦和歉意的表情。
许妈妈甚至对着我妈，声音沙哑地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们家皓之……是我们没有教育好他……”
我妈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将我拉到一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校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我们这些“家属”，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宣判。
我不知道里面在谈些什么，我只知道，那扇薄薄的门板背后，决定着许皓之的未来。
一个多小时后，门开了。
许皓之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看到我们，目光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苦，有绝望，有悔恨，有不舍，还有一丝……解脱？
紧接着，校长和班主任陪着许皓之的父母走了出来。
校长的表情很严肃，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我们宣布了最终的处理结果：“鉴于许皓之同学此次行为的恶劣性质和造成的严重后果，经过学校研究决定，给予许皓之同学……勒令退学的处分。”
勒令退学。
这四个字，像四把最锋利的冰刀，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我妈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妈妈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现场顿时又是一片混乱。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听觉和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罢工。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勒令退学”这四个字，在我的脑海里，嗡嗡地、反复地回响。
退学，意味着他将离开这个学校，离开我们共同存在的这个空间。
退学，意味着我们之间，将被一道真正的、物理意义上的高墙，彻底隔开。
退学，意味着我们那个脆弱的、刚刚结成的“同盟”，将被彻底瓦解。
我看着那个在混乱中，依旧站得笔直的、孤独的少年背影，心脏骤然缩紧，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意识到，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3000米跑道，不是期中考试，甚至不是张伟那种恶意的挑衅。
我们的敌人，是命运本身。
它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冷酷地注视着我们在棋盘上的一切挣扎。我们每走一步，它都会有无数种更狠辣的后手在等着我们。它不会让我们轻易地死去，它要一点一点地，剥夺掉我们所有的希望，摧毁掉我们所有的意志，让我们在无尽的绝望中，承认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许皓之在被人扶着离开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了黑色火焰，没有了冰冷，也没有了绝望。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悲哀。他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了三个字。
“忘了我。”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碎了。
我们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痕。这道裂痕，不仅仅是在我们的计划上，更是在我们那份刚刚萌芽、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感情上。
而这道裂痕的背后，是命运露出的、最残忍的微笑。它好像在对我们说：看，游戏结束了。你们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