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以为我会彻底消散。
但没有。
我的灵魂没有散去，反而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跟随着我妈妈，飘出了医院。
我跟着她，回到了那个我从未踏入过的，她独居的家。
那是一个很小的单间，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就是全部。
整个房间里，唯一带有一点温度的，是摆在桌子正中央的小相框。
相框里，是我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我还在襁褓之中，被包裹在柔软的毯子里，睡得正香。
那是……我唯一一张没有带着“灾星”烙印的照片。
她整夜都没有睡。
她就那么抱着手机，蜷缩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屏幕。
我好奇地飘近，凑到屏幕前。
然后，我愣住了。
她看的不是短视频，不是电视剧，也不是任何娱乐八卦。
她看的，全都是关于白血病的帖子。
“白血病救助专区”、“骨髓移植成功案例分享”、“晚期患者的生命奇迹”、“最新靶向药临床数据”……她一篇一篇地看，看得极其仔细，连评论区都不放过。
看到有人分享治疗成功的经验，她的手指会久久地停留在屏幕上。
看到有人在求助，询问哪里有更好的医疗资源，她的指尖会在评论区的输入框上空，悬停了无数次。
我能看到她打出了一行字：“试试去北京的XX医院……”但那行字很快又被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她想说什么，却又像被什么禁锢住一样，始终没有打下一个字，没有发出一条评论。她只是一个沉默的、贪婪的窥视者，窥视着那些本该属于我的，关于“生”的希望。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关掉了手机。
她拿起桌上我的那张照片，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
她对着照片，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而沙哑的嗓音，喃喃自语。
“芽芽……”她叫了我的小名。
不是“灾星”，
不是“你这个祸害”，
而是“芽芽”。
“不疼了。”
“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解脱，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浓稠的悲哀。
我飘在空中，看着这个陌生的母亲，心里翻江倒海。
恨她吗？我当然恨。
是她把我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可是……眼前这个抱着我的照片，通宵搜索救助信息，轻声呢喃着“不疼了”的女人，和我记忆中那个冷酷恶毒的母亲，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她真的希望我死，为什么还要去看那些生命的奇迹？
如果她真的把我当成一堆可以售卖的器官，又为什么要把我婴儿时的照片，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我死了。可关于她的一切，却成了一个比死亡更让我困惑的谜。
作者有话说：
但没有。
我的灵魂没有散去，反而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跟随着我妈妈，飘出了医院。
我跟着她，回到了那个我从未踏入过的，她独居的家。
那是一个很小的单间，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就是全部。
整个房间里，唯一带有一点温度的，是摆在桌子正中央的小相框。
相框里，是我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我还在襁褓之中，被包裹在柔软的毯子里，睡得正香。
那是……我唯一一张没有带着“灾星”烙印的照片。
她整夜都没有睡。
她就那么抱着手机，蜷缩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屏幕。
我好奇地飘近，凑到屏幕前。
然后，我愣住了。
她看的不是短视频，不是电视剧，也不是任何娱乐八卦。
她看的，全都是关于白血病的帖子。
“白血病救助专区”、“骨髓移植成功案例分享”、“晚期患者的生命奇迹”、“最新靶向药临床数据”……她一篇一篇地看，看得极其仔细，连评论区都不放过。
看到有人分享治疗成功的经验，她的手指会久久地停留在屏幕上。
看到有人在求助，询问哪里有更好的医疗资源，她的指尖会在评论区的输入框上空，悬停了无数次。
我能看到她打出了一行字：“试试去北京的XX医院……”但那行字很快又被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她想说什么，却又像被什么禁锢住一样，始终没有打下一个字，没有发出一条评论。她只是一个沉默的、贪婪的窥视者，窥视着那些本该属于我的，关于“生”的希望。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关掉了手机。
她拿起桌上我的那张照片，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
她对着照片，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而沙哑的嗓音，喃喃自语。
“芽芽……”她叫了我的小名。
不是“灾星”，
不是“你这个祸害”，
而是“芽芽”。
“不疼了。”
“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解脱，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浓稠的悲哀。
我飘在空中，看着这个陌生的母亲，心里翻江倒海。
恨她吗？我当然恨。
是她把我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可是……眼前这个抱着我的照片，通宵搜索救助信息，轻声呢喃着“不疼了”的女人，和我记忆中那个冷酷恶毒的母亲，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她真的希望我死，为什么还要去看那些生命的奇迹？
如果她真的把我当成一堆可以售卖的器官，又为什么要把我婴儿时的照片，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我死了。可关于她的一切，却成了一个比死亡更让我困惑的谜。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