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漕运贪腐案,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朝堂上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御史台的王御史是出了名的铁骨铮铮,眼里揉不得沙子。他拿到顾昀送去的匿名信和账本,如获至宝,第二天早朝便直接发难,矛头直指漕运司郎中,也就是冯家的那个远亲。

  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代为掌理朝政的冯相,不得不“挥泪斩马謖”,亲自下令将自己的亲信打入天牢,以示公正。

  朝堂之上,他一副痛心疾首、为国除害的模样,回到府中,却气得砸了最心爱的砚台。

  “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冯家动用了所有势力,想要找出那个递送证据的“黑手”,却一无所获。顾昀行事缜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冯晋对此事并不上心。

  在他看来,不过是损失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亲戚,父亲未免小题大做了。

  他此刻正忙着安抚受了“惊吓”的白薇薇。

  “晋哥哥,朝堂上的事,好吓人啊……”白薇薇依偎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那位大人,就这么被抓了……”

  “别怕。”冯晋搂着她,语气温柔,“不过是政敌的手段,父亲能处理好。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享受着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英雄。

  偶尔,他也会想起被关在冷宫的我。

  “那个女人,最近怎么样了?”他问身边的侍从。

  “回凤君,”侍从躬身道,“听说……陛、哦不,灵昭在冷宫里很安分,整日闭门不出,大概是认命了。”

  “哼,她也该认命了。”冯晋冷笑一声,“不知好歹的女人,就该受点教训。等过些时日,我心情好了,再去看看她。毕竟夫妻一场,总不能让她真的死在里面。”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谈论一只被他抛弃,却又偶尔会想起的宠物。

  他完全不知道,他口中那个“认命”的女人,正在冷宫之中,布下第二张网。

  “陛下,漕运司郎中已经招供,牵扯出了户部的一名主事。”顾昀再次深夜前来,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不够。”我摇头,“一条小鱼,掀不起大浪。”

  我将一张纸条递给他。

  “让那名主事,‘不小心’攀咬出这个名字。”

  顾昀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神情一凛。

  纸条上写的,是京畿卫戍副统领,周赫。此人是冯相一手提拔的心腹,掌管着半个京城的兵马。

  “陛下,这……会不会太急了?”顾昀有些担忧,“周赫是冯相的左膀右臂,动他,冯家一定会疯狂反扑。”

  “要的就是他反扑。”我看着棋盘上被我围困的一枚黑子,“鱼不上钩,怎么收网?”

  我拿起一颗白子,轻轻落下,正好落在黑子的气眼上。

  “去吧。告诉张谦和李牧,他们的机会来了。”

  顾昀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很快,户部主事在狱中“畏罪自尽”,留下一封血书,声称自己所为,皆是受京畿卫戍副统领周赫指使,贪墨的银两,也都流入了周赫的私库,用以豢养私兵。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豢养私兵,形同谋逆。

  冯相再也坐不住了。他第一次在朝堂上失态,厉声驳斥这是栽赃陷害。

  然而,兵部尚书李牧和吏部尚书张谦同时站了出来,联合数十名官员,请求彻查京畿卫戍,清查周赫私产。

  群情激奋,冯相独木难支。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得力的臂膀,被拖入深渊。

  当晚,冯晋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冲进书房,看着焦头烂额的父亲。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李牧和张谦他们会突然发难?他们不是一直都中立的吗?”

  冯相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我问你,那个女人……她最近在冷宫里,真的安分吗?”

  冯晋一愣。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废帝,她能做什么?”

  “废帝?”冯相惨笑一声,“我怎么忘了,她不是生来就是皇帝的。在成为皇帝之前,她是以铁血手腕著称的太子殿下啊!”

  冯晋的心,猛地一沉。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一日,我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说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天威”的模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他再也坐不住了,转身就往外冲。

  “你去哪!”

  “我去冷宫!我要去问个清楚!”

  他疯了一样地冲向冷宫,心中被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占据。

  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冲到冷宫门口,一脚踹开那扇破旧的宫门。

  院内,我正坐在石桌旁,与顾昀对弈。

  听到动静,我抬起头,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微微一笑。

  “凤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我拿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将最后一条大龙彻底杀死。

  “啪”的一声,清脆悦耳。

  “你的棋,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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