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顾家宗族祠堂，庄严肃穆。
长老接过和离书，看了一眼顾玄戈，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我，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拿起了印章，重重盖下。
红色的印泥，像血。我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一把攥住。
顾玄戈力气很大，声音压抑着什么：“谢知鸢，你当真不悔？和离之后，你我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我身形微不可查地一僵，我没有回头，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月亮门下，柳如烟正担忧地望着这边。
那一眼，让我心中最后一点迟疑也烟消云散。我挣开他的手，对着祠堂的方向，对着他，敛衽一拜，再无言语。
这一拜，拜别了我的三年，我的青春，我曾以为会到白头的人。
“你放心，我不后悔。这样你不就可以跟心上人在一起了吗？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刚出祠堂，宫里的小黄门便匆匆赶来，说太后旧疾复发，召我入宫。
顾玄戈的马车就在门口，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柳如烟，淡漠地开口：“柳将军也要进宫面圣，顺路，上车吧。”
他的语气，不容我拒绝。我上了车，如芒在背。
马车空间狭窄，我和柳如烟相对而坐，顾玄戈坐在她身旁。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和我为他准备了三年的那种，一模一样。
柳如烟似乎有些晕车，脸色发白。
顾玄戈立刻掀开车帘透气，又从暗格里取出一包蜜饯，亲自捻起一颗，递到她嘴边。
“娇气。”他嘴上说着责备的话，眼神却满是宠溺。
他甚至细心地为她擦拭去嘴角的糖渍，而我，就坐在他们对面，像一个透明的看客，被这场公开的凌迟一刀刀割着。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随他去京郊军营，我也晕车了，想吃颗蜜饯。他却冷着脸说：“你也太矫情了，如此娇弱怎么配当我的妻子。”
原来，他不是厌恶娇弱。他只是，厌恶我的娇弱。因为心里没有我，所以觉得我的一切都是错。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将我所有自我安慰的假象，割得鲜血淋漓。
到了慈宁宫，在太后面前，顾玄戈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他走到我身边，极其自然地伸手，为我理了理衣领，仿佛我们仍是那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
他的指尖触到我脖颈的皮肤，我感到一阵针扎似的生理性厌恶。我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太后人老成精，只笑呵呵地看着，什么也没说。我为太后施完针，借口去御花园透透气。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很冷，却让我清醒。
正当我对着一池残荷发呆时，一个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谢女医的金针术，出神入化，裴某仰慕已久。”
我回头，看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眉眼含笑，气质闲散不羁。是那位被送来京城为质的邻国亲王，裴越。
他一句简单的赞赏，瞬间缓解了我无处安放的窘迫。我这才意识到，我已不再是顾夫人，我是谢知鸢，那个凭医术立身的谢知鸢。
我对他福了福身：“王爷谬赞。”
就在这时，顾玄戈的亲兵神色慌张地跑进御花园，甚至顾不上礼仪，大声禀报：“将军，柳将军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情况不大好。”
我看见顾玄戈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甚至来不及与太后详说，只草草告了个罪，便跟着亲兵匆匆离去。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他走后，太后拍了拍我的手，意有所指地感慨：“年轻人，重情义是好事。只是这情义，也分内外亲疏啊。”
我低着头，一滴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天大的委屈，在此刻，终于无处遁形。
作者有话说：
长老接过和离书，看了一眼顾玄戈，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我，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拿起了印章，重重盖下。
红色的印泥，像血。我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一把攥住。
顾玄戈力气很大，声音压抑着什么：“谢知鸢，你当真不悔？和离之后，你我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我身形微不可查地一僵，我没有回头，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月亮门下，柳如烟正担忧地望着这边。
那一眼，让我心中最后一点迟疑也烟消云散。我挣开他的手，对着祠堂的方向，对着他，敛衽一拜，再无言语。
这一拜，拜别了我的三年，我的青春，我曾以为会到白头的人。
“你放心，我不后悔。这样你不就可以跟心上人在一起了吗？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刚出祠堂，宫里的小黄门便匆匆赶来，说太后旧疾复发，召我入宫。
顾玄戈的马车就在门口，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柳如烟，淡漠地开口：“柳将军也要进宫面圣，顺路，上车吧。”
他的语气，不容我拒绝。我上了车，如芒在背。
马车空间狭窄，我和柳如烟相对而坐，顾玄戈坐在她身旁。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和我为他准备了三年的那种，一模一样。
柳如烟似乎有些晕车，脸色发白。
顾玄戈立刻掀开车帘透气，又从暗格里取出一包蜜饯，亲自捻起一颗，递到她嘴边。
“娇气。”他嘴上说着责备的话，眼神却满是宠溺。
他甚至细心地为她擦拭去嘴角的糖渍，而我，就坐在他们对面，像一个透明的看客，被这场公开的凌迟一刀刀割着。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随他去京郊军营，我也晕车了，想吃颗蜜饯。他却冷着脸说：“你也太矫情了，如此娇弱怎么配当我的妻子。”
原来，他不是厌恶娇弱。他只是，厌恶我的娇弱。因为心里没有我，所以觉得我的一切都是错。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将我所有自我安慰的假象，割得鲜血淋漓。
到了慈宁宫，在太后面前，顾玄戈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他走到我身边，极其自然地伸手，为我理了理衣领，仿佛我们仍是那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
他的指尖触到我脖颈的皮肤，我感到一阵针扎似的生理性厌恶。我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太后人老成精，只笑呵呵地看着，什么也没说。我为太后施完针，借口去御花园透透气。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很冷，却让我清醒。
正当我对着一池残荷发呆时，一个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谢女医的金针术，出神入化，裴某仰慕已久。”
我回头，看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眉眼含笑，气质闲散不羁。是那位被送来京城为质的邻国亲王，裴越。
他一句简单的赞赏，瞬间缓解了我无处安放的窘迫。我这才意识到，我已不再是顾夫人，我是谢知鸢，那个凭医术立身的谢知鸢。
我对他福了福身：“王爷谬赞。”
就在这时，顾玄戈的亲兵神色慌张地跑进御花园，甚至顾不上礼仪，大声禀报：“将军，柳将军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情况不大好。”
我看见顾玄戈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甚至来不及与太后详说，只草草告了个罪，便跟着亲兵匆匆离去。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他走后，太后拍了拍我的手，意有所指地感慨：“年轻人，重情义是好事。只是这情义，也分内外亲疏啊。”
我低着头，一滴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天大的委屈，在此刻，终于无处遁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