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社区网格员发来消息。
“沈女士，您先生为您母亲申请的临终关怀社区补贴已经批下来了。”
“慰问金和物资下午就送到您家，您母亲可以安心走完最后一程了。”
我愣住，我妈身体健康，上个月还去跳了广场舞。
我立刻拨通丈夫的电话。
他语气沉痛，带着一丝压抑的哭腔。
“老婆，我知道你难受，但妈的癌症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没几天了。”
“我申请这个，就是想让她走得体面点。别太伤心，我永远在你身边。”
可我妈上周的体检报告就在我手边，各项指标正常得能打死一头牛。
没有任何犹豫，我直接拨通了我那在电视台当制片人的大学同学的电话。
“别准备下一期节目了，带上你最好的摄制组，跟我回家直播一出大戏。”
1
我挂断电话，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我妈住的老小区就在眼前，可我却被堵在了小区门口。
乌泱泱的一群人，把不大的通道围得水泄不通。
社区网格员、居委会大妈、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邻居，全都聚在我妈家楼下。
人群中央，我的丈夫周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双拳紧握，捶着地面，哭得撕心裂肺。
“妈！我对不起您啊！”
“是我没用，没能早点发现您的病，让您受了这么多苦！”
他一边哭嚎，一边用头去撞冰冷的地面，砰砰作响，额头很快就见了红。
一个居委会大妈赶紧上前拉他。
“小周啊，快起来，你已经尽力了。”
“你岳母有你这么个女婿，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另一个大爷也跟着附和：“就是！比亲儿子都孝顺！沈家那闺女呢？自己亲妈都快不行了，人影都见不着，真是白养了！”
我推开车门，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网格员一眼认出了我，立刻跑过来。
“沈女士，您可算来了，快去看看吧，你先生都快哭过去了。”
“你妈妈的临终补贴已经批下来了，社区还送了慰问金和物资，都在这儿呢。”
她指了指旁边堆着的一堆米、面、油和一沓厚厚的信封。
我甚至能看到信封上“临终慰问金”几个刺眼的大字。
我的心，瞬间冷到了冰点。
我拨开人群，一步步走向周毅。
他看到我，眼里的悲痛瞬间化为一种压抑的责备。
“老婆，你怎么才来？”
“妈……妈她快不行了，你快来送她最后一程啊！”
他伸出手，想来拉我，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那副情深义重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不明真相的人动容。
我没有理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妈家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我妈呢？”
周毅的哭声一滞，随即用更悲痛的语气说：“在里面……医生说，别打扰她，让她安静地走。”
他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像一堵悲伤的墙。
“老婆，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我们得接受现实。别这样，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周围的邻居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指责变成了鄙夷。
“这女儿心真狠啊。”
“自己丈夫都跪下了，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没再看周毅一眼，直接冲向那扇门。
我的妈妈，我必须立刻见到她！
2
“站住！”
周毅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捏断我的骨头。
“沈思！你想干什么！”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我，眼神里的悲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狠。
“我要见我妈！”我用力挣扎，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我说了，妈需要安静！”
他加重了力道，将我往后拖。
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上来劝阻。
“姑娘，你就听小周的吧，别让你妈走得不安心。”
“是啊，人都到这时候了，就别折腾了。”
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像无数根针，扎得我头皮发麻。
他们不知道，我手里的体检报告，白纸黑字写着我妈身体各项指标健康得能参加奥运会。
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二十四孝好女婿，正在上演一出蓄谋已久的惊天骗局。
我甩开他的手，拼尽全力冲到门前，从包里掏出钥匙。
插进锁孔，转动。
拧不动。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锁被换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就在我震惊愣住的同时，防盗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我妈。
是周毅的远房表妹，吴月。
她穿着一身名牌睡裙，头发松散地挽着，脸上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
她身后，还跟着她的妈妈，一个我只在婚礼上见过一面的，满脸刻薄相的女人。
吴月的妈妈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房产证。
“沈思是吧？你来干什么？”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嘴角撇着。
“这房子现在是我女儿的了，你妈已经把它卖给我们了。”
“这是房产证，你看清楚！”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卖了？
怎么可能！
这套房子是我爸留给我妈唯一的念想，她说死也要从这里走，怎么可能卖掉！
“我妈呢？你们把我妈弄到哪里去了？”
我双眼赤红，只想冲进去，把整个屋子翻个底朝天。
吴月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我的去路。
“你妈？谁知道呢，一个快死的老太婆。”
她轻笑一声，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或许，是想开了，出去旅游了吧。”
“这房子现在是我们的私人住宅，请你离开，你要再往前一步，我就报警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将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我看着她，又回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周毅。
3
“周毅！”
我回头，死死地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毅脸上的悲痛已经荡然无存，他慢步走过来，站到了吴月身边，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漠和不耐。
“沈思，你闹够了没有？”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事实就摆在眼前，妈把房子卖给了林姨，拿着钱去养老了。你非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丢不丢人？”
吴月娇滴滴地挽住周毅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
“就是，你就别为难周毅哥了。他为了你妈妈的事，已经焦头烂额了。”
“你作为女儿，什么都不管，现在还来这里闹，也太不懂事了。”
一句“周毅哥”，听得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你们……你们真是无耻！”
“我妈绝对不可能卖房子！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我推开吴月的手不顾一切地就要往里冲。
却被周毅一把拽回然后“啪！”一声打了一巴掌。
我偏过头去，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吴月也冲了上来，对着我的另一边脸，又是狠狠一巴掌。
“你这个疯女人！敢推我！”
两巴掌，彻底把我打蒙了。
周围的邻居们在背后议论，说我平时就不懂事，现在被打也是自作自受，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我爱了三年，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愧疚，只有冰冷的厌恶。
“保安！保安！”
周毅突然大喊起来。
“这里有个疯子闯进小区闹事，还想强闯民宅伤人，快把她赶出去！”
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闻声赶来。
周毅指着我，对保安说：“就是她！精神不正常，在这里闹事，快把她弄走，我们这里不欢迎她！”
保安们面面相觑，但还是朝我围了过来。
“女士，请您离开这里。”
“我不走！这是我妈的家！我要见我妈！”我嘶吼着，像一头困兽。
我推开一个保安，拼命想冲进那扇门。
混乱中，一个保安掏出了一根黑色的电棒。
“滋啦”一声，蓝色的电弧在空气中跳动。
我感到腰间一阵剧痛和麻痹，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倒下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周毅扶着吴月，正居高临下讥笑着看着我。
4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败的小木屋里。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腐烂木头的味道。
我的手脚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着，稍微一动，就磨得皮肤生疼。
头疼得快要裂开，腰间被电击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我挣扎着抬起头，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后，一个身影让我瞬间睚眦欲裂。
是我妈！
她就躺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上，双眼紧闭，手脚同样被捆着，一动不动。
“妈！妈！你醒醒！”
我拼命地挪动身体，蹭到她身边，用头去拱她的脸。
“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可是，无论我怎么呼喊，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但还算平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只是被打晕了。
这时，木屋的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
周毅和吴月相拥着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醒了？”
周毅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他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残忍。
“我的好老婆，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我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周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妈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沈思，你太天真了。”
“你真以为我爱你？你真以为我想娶你？”
他松开我，站起身，搂住吴月的腰。
吴月则得意地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爱的，从来都只有月月一个人。”
“要不是你那个好妈妈，跑到我妈面前，用往日的恩情强行让我妈要娶你，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女人？”
“她说只要我娶了你，就把这套房子送给我们当婚房，还答应帮我解决工作。”
“我妈当时心软，就答应了。可我一天都没有忘记过月月。”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说的是什么？
我妈逼着他娶我？
这怎么可能！当初明明是他对我穷追不舍，是我妈觉得他人品不错，才点头同意的。
“现在，我妈已经不在了，再也没人能管我了。”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
“月月也怀了我的孩子，我们就要开始新生活了。”
“至于你和你妈，还有你们沈家的一切，就当做是你妈当年逼我娶你，对我这几年青春的补偿吧。”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来，他母亲的去世，对他来说不是悲痛，而是解脱。
解除了最后一丝束缚。
“你们是畜生！”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骂吧，尽情地骂吧。”吴月娇笑起来，“反正，也骂不了多久了。”
他们说完，转身就走，锁上了木屋的门。
我拼命挣扎，试图叫醒昏迷的妈妈。
突然，一股浓烈的烟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我惊恐地望向外面，火光冲天！
木屋，着火了！
火势蔓延得极快，滚滚浓烟呛得我无法呼吸，炙热的温度烤得我皮肤阵阵刺痛。
火舌已经开始舔舐我们身下的干草。
我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妈妈，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难道今天我们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我被浓烟呛得几乎窒息，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轰！”
一声巨响，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
火光和浓烟中，几个穿着专业防火服的身影冲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人，身形高大，动作利落，他径直冲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