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终局
呆呆地望着身后的石壁，我僵在原地，手脚都像不是自己的。冷风从下方的楼梯灌进来，掀得我衣角发颤，可背上那点被他推搡时留下的温度，却烫得人发慌。
眼泪是突然涌上来的，毫无征兆。我抬手去抹，指尖触到皮肤才发现自己在抖。
明明才认识一个星期。除了帮他一点小忙，我根本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我想不通。
瞥见小 B 正蹲在一侧的影子中，披头散发的。
「你……」
「我想活着有什么错！」我刚想开口，便被她打断了。
「我没错！我只是不想死……谁都别想拦着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含混的嘟囔，又突然拔高，尖锐得像玻璃划破铁皮。我攥紧了手心的红痕，那点被王导指甲刮过的刺痛突然变得清晰。
她什么都知道。原来她眼里的「活着」，是踩着别人的命铺出来的路。
风卷着她最后几句疯癫的嘶吼从石壁缝里挤出来，碎成一片模糊的杂音。我转过身，一步步往通道深处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她那句「我想活着有什么错」上，脚下发沉，留她一个人在上面似野兽一般嘶吼。
我不想再与她同行。
活着本没错。
错的是，她把别人的死，当成了自己活下去的筹码。
至于最后我能活下来，应该是那块怀表的功劳。
阶梯在脚下一点点缩短，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扇门。
那扇门再寻常不过——深棕色的木质边框，嵌着磨砂玻璃，门把手上还留着经年累月摩挲出的浅痕，和记忆里任何一家博物馆的门都没两样，普通得像随手就能在街角撞见。
手刚碰到冰凉的黄铜门把手，指腹还在发颤。推开门的瞬间，预想中的诡异或死寂都没出现，反而是一阵温热的风卷着人声涌进来。
「欢迎来到六层现代陶瓷展厅！」
「家长请看顾好自己的小孩，不要走散了！」
「这边我们提供免费的茶水服务，有需要的游客自取！」
……
那是真真切切的、熙熙攘攘的人流。攒动的脑袋在视野里起伏，有人举着手机对着展柜里的瓷器拍照，有人弯腰给孩子念展品介绍，导游们举着不同颜色的旗子，声音混在一起像煮沸的水。阳光透过六楼特有的高窗斜斜切进来，在铺着深色地毯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飘着瓷器特有的、沉静的釉面气息，还混着远处咖啡角飘来的淡淡香气。
我站在门内的阴影里，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这过于真实的「正常」。视线在人群里胡乱扫着，突然定住了。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视线被人群晃得发花，可那背影就是钉在视网膜上——深蓝色夹克后颈磨出的毛边，讲解时会微微侧倾的肩，连握着讲解器的手腕角度都分毫不差。
我站在原地发愣，周围的人声、相机快门声、导游的讲解声突然都变成了模糊的嗡鸣。昨天在那个扭曲空间里，王导最后推我往通道跑的力道仿佛还在后背，可现在，他就在那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砸在手背上，滚烫的。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我顾不上擦脸，双手胡乱扒开挡路的游客，有人手里的宣传册被我撞掉，「哎」了一声，我也没回头。展柜的玻璃反光里，我看到自己疯癫的样子——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上还沾着诡异世界里的灰，眼睛红得像兔子。
离他越来越近，能听清他的声音了，正讲着展柜里那尊仕女瓷，带着几分特有的温和：「大家看这件仕女瓷，胎质细腻，釉色匀净，尤其这眉眼神态，做得极是生动——」
「好是好，但是感觉她笑得很刻薄。」
「哎，你也有这种感觉！」
「是啊是啊！」
几个游客在一旁讨论着。
「王导！」
声音带着哭腔，在嘈杂的展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周围举着相机的游客顿了顿，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我不管不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他缓缓转过身来，讲解器还夹在肩上，屏幕亮着，映出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看到我满脸是泪的样子，他微微笑了一下，对周围的人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拉着我从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向外走。
我回头瞥了一眼那件仕女瓷，挑起的眉眼，抿着的冷笑，像极了一个人。
「您没死！「，
当我和王导走出人群密集处。
我拼命抹着泪。
「没死，不过也快了。」王导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大概还剩一个月左右。」
说着，他脱下一只手套，半只手上已经被白瓷覆盖了。
「那……」
「别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王导的视线落在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上。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稀稀拉拉的人群上，眼神有些空茫，像是透过那些晃动的身影，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窗外的暖光漫过来，给他人影镶了层毛茸茸的边，花白的头发在光里泛着柔和的银，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显得温吞。
我这才注意到，王导几天前还半白的头发如今居然已经全白了。
「三年前，我女儿在医院躺着，烧得迷迷糊糊，医生说用那款新药能救命。」他视线还是望着远处，像是在数地砖的纹路，「药用上了，当天晚上人就没了。」
我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说。
「我冲去问医生，一个个都低着头，像嘴里塞了棉花。后来是个相熟的医生偷偷拉我到楼梯间，说那药是假的，成分不对。」他抬手抹了把脸，花白的头发在光里颤了颤，「那公司给了医院好处，所有人都闭了嘴。」
他去找过假药公司的老板，刚进大门就被保镖架了出来，「像拖垃圾一样扔在路边」。再后来，他在大门口见到了老板的女儿——是小 B，她看着他，眼神全是淬了冰的鄙夷，冷冷地叫他滚开。
「我捏着她平时戴的金吊坠，跪在那公司门口三天，雨把人浇得透透的，没人理我。」他声音发紧，「我想打官司，可证据被他们藏的藏、毁的毁，法官那边也被打点过，每次开庭都像演一场戏。」
后来自己跑，找了很多同样被这款假药害了的家庭，收集了厚厚一沓材料，可递上去，总像石沉大海。
「求告无门啊……」他重复了一句，尾音发颤。
更糟的是，妻子受不了女儿离世的打击，抑郁症越来越重，在他带团的某个清晨，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
「再后来带团来这博物馆，有人塞给我们团一些红绳，说能保平安。」他终于转过头，暖光落在他眼底，映出点破碎的光，「最后从那个鬼地方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想杀了他的女儿，让他们也感受一下失去亲人的滋味。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但最近，我打听到他们公司有一个团建，小 B 也会来。」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他喃喃道。
「我给过她机会，但她对我没有丝毫印象，也是，谁会对一只虫子有印象呢？」
「一路走来，她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一个蛀虫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
「的确，团里肯定有无辜的人，王导打断了我的话，「但是，这和一个家破人亡的男人来说，有什么关系呢？
我沉默了。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还给了我那块金表？」
「你帮我捡回了那个吊坠。」王导的脸扭了过去，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就因为这个？」
王导前两天确实在溪边净手时弄丢了吊坠，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在溪边的石头缝里帮他找到。虽然王导恳求大家帮帮忙，但除了我之外，并没有人帮他寻找。
「就因为这个。」
「能告诉我展馆里发生的事吗？」
「楼上那个醉汉，是我安排的。我让他给你递消息，就是不想让你死掉。」王导的声音沉了沉，「第二个展馆里的事你记着，要是当时选了左边那条路，虽说能往下走，却不算通关成功，更拿不到通关该有的道具。」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点冷意：「我保着小 B，就是留着她到最后一层。我要亲自杀死她，让她尝尝被折磨的滋味——就像我曾受过的那样。」
「至于其他的……」王导的声音低得像叹息，「要是走了岔路，最后都会被它用作伥鬼。」
「里世界留下信息给外边的人方式很多，但最快的是杀人。
「所以，陈教授杀了赵坚。」
王导点点头。
「我留给你的那块金表是我得到的道具，可以在你必死关头保护你一次，但要在十分钟后苏醒。
所以它判定，你已经死了。
而第五层没有过关的人任务，就是结束时只能剩下三个人。
但在通道打开的一瞬间，你苏醒了，陈教授因为没有完成只剩三人的任务，被抹杀了。」
而我，」他苦笑一声，举起他瓷化的右手，「虽然最后靠着上次剩下的道具逃走，但是使用次数太多，也走不出去了。」
唐三彩在我苏醒前被复原，所以当时陈教授没事。
但由于我的假死，它并没有给我准备路。
所以才只有两个出口。
至于为什么没有六楼，我瞥了一眼那件被众人团团围住的仕女瓷。
他们都在这里。
晨光漫过陶瓷博物馆的穹顶，把展厅里的人影拓在光洁的地砖上，又被往来的脚步踩碎。我和王导站在一面青瓷影壁前，周围是鼎沸的人声——孩子们指着釉色鲜亮的瓷娃娃尖叫，老人扶着展柜玻璃细辨款识，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像撒了一地碎银。
他忽然侧过脸，手腕上的红绳在晨光里泛着旧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绳结。「你看这满馆的人，」他的声音混在喧嚣里，轻得像一缕烟，「没人会记得这里死过三十七个人。」
我低头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曾有过红绳的触感，如今只剩一片温热的空。
「他们的存在早被抹消了，」王导的目光落在影壁上的缠枝纹里，像要嵌进那些冰凉的纹路，「连名字带影子，都被磨成了馆里的灰。只有活到最后的人会记得——可记得又能怎样呢？」他笑了笑，喉结动了动。
「而我，」他苦笑一声，举起他瓷化的右手，「虽然最后靠着上次剩下的道具逃走，但是使用次数太多，也走不出去了。」
「等我走了，就只剩你一个人记着了。」
「今天已经是你进博物馆的第二天了，处理完小 B 我才出来，没想到我比你还要早到，看来这里的时间也是错乱的。
但无论如何，我想在我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站好最后一班岗。」
风从敞开的窗缝溜进来，掀起他袖口的一角，红绳晃了晃，像根快要被遗忘的线。不远处，导游举着扩音器讲解着青花瓷的年代，那些精确到数字的时间，衬得我们心里装着的秘密，像一截没有刻度的旧时光。
展厅里的热闹还在继续，阳光把一切照得明明亮亮，却照不散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化不开的怅惘，像影壁上洗不掉的水渍，洇在空气里。
作者有话说：
眼泪是突然涌上来的，毫无征兆。我抬手去抹，指尖触到皮肤才发现自己在抖。
明明才认识一个星期。除了帮他一点小忙，我根本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我想不通。
瞥见小 B 正蹲在一侧的影子中，披头散发的。
「你……」
「我想活着有什么错！」我刚想开口，便被她打断了。
「我没错！我只是不想死……谁都别想拦着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含混的嘟囔，又突然拔高，尖锐得像玻璃划破铁皮。我攥紧了手心的红痕，那点被王导指甲刮过的刺痛突然变得清晰。
她什么都知道。原来她眼里的「活着」，是踩着别人的命铺出来的路。
风卷着她最后几句疯癫的嘶吼从石壁缝里挤出来，碎成一片模糊的杂音。我转过身，一步步往通道深处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她那句「我想活着有什么错」上，脚下发沉，留她一个人在上面似野兽一般嘶吼。
我不想再与她同行。
活着本没错。
错的是，她把别人的死，当成了自己活下去的筹码。
至于最后我能活下来，应该是那块怀表的功劳。
阶梯在脚下一点点缩短，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扇门。
那扇门再寻常不过——深棕色的木质边框，嵌着磨砂玻璃，门把手上还留着经年累月摩挲出的浅痕，和记忆里任何一家博物馆的门都没两样，普通得像随手就能在街角撞见。
手刚碰到冰凉的黄铜门把手，指腹还在发颤。推开门的瞬间，预想中的诡异或死寂都没出现，反而是一阵温热的风卷着人声涌进来。
「欢迎来到六层现代陶瓷展厅！」
「家长请看顾好自己的小孩，不要走散了！」
「这边我们提供免费的茶水服务，有需要的游客自取！」
……
那是真真切切的、熙熙攘攘的人流。攒动的脑袋在视野里起伏，有人举着手机对着展柜里的瓷器拍照，有人弯腰给孩子念展品介绍，导游们举着不同颜色的旗子，声音混在一起像煮沸的水。阳光透过六楼特有的高窗斜斜切进来，在铺着深色地毯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飘着瓷器特有的、沉静的釉面气息，还混着远处咖啡角飘来的淡淡香气。
我站在门内的阴影里，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这过于真实的「正常」。视线在人群里胡乱扫着，突然定住了。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视线被人群晃得发花，可那背影就是钉在视网膜上——深蓝色夹克后颈磨出的毛边，讲解时会微微侧倾的肩，连握着讲解器的手腕角度都分毫不差。
我站在原地发愣，周围的人声、相机快门声、导游的讲解声突然都变成了模糊的嗡鸣。昨天在那个扭曲空间里，王导最后推我往通道跑的力道仿佛还在后背，可现在，他就在那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砸在手背上，滚烫的。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我顾不上擦脸，双手胡乱扒开挡路的游客，有人手里的宣传册被我撞掉，「哎」了一声，我也没回头。展柜的玻璃反光里，我看到自己疯癫的样子——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上还沾着诡异世界里的灰，眼睛红得像兔子。
离他越来越近，能听清他的声音了，正讲着展柜里那尊仕女瓷，带着几分特有的温和：「大家看这件仕女瓷，胎质细腻，釉色匀净，尤其这眉眼神态，做得极是生动——」
「好是好，但是感觉她笑得很刻薄。」
「哎，你也有这种感觉！」
「是啊是啊！」
几个游客在一旁讨论着。
「王导！」
声音带着哭腔，在嘈杂的展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周围举着相机的游客顿了顿，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我不管不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他缓缓转过身来，讲解器还夹在肩上，屏幕亮着，映出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看到我满脸是泪的样子，他微微笑了一下，对周围的人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拉着我从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向外走。
我回头瞥了一眼那件仕女瓷，挑起的眉眼，抿着的冷笑，像极了一个人。
「您没死！「，
当我和王导走出人群密集处。
我拼命抹着泪。
「没死，不过也快了。」王导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大概还剩一个月左右。」
说着，他脱下一只手套，半只手上已经被白瓷覆盖了。
「那……」
「别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王导的视线落在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上。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稀稀拉拉的人群上，眼神有些空茫，像是透过那些晃动的身影，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窗外的暖光漫过来，给他人影镶了层毛茸茸的边，花白的头发在光里泛着柔和的银，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显得温吞。
我这才注意到，王导几天前还半白的头发如今居然已经全白了。
「三年前，我女儿在医院躺着，烧得迷迷糊糊，医生说用那款新药能救命。」他视线还是望着远处，像是在数地砖的纹路，「药用上了，当天晚上人就没了。」
我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说。
「我冲去问医生，一个个都低着头，像嘴里塞了棉花。后来是个相熟的医生偷偷拉我到楼梯间，说那药是假的，成分不对。」他抬手抹了把脸，花白的头发在光里颤了颤，「那公司给了医院好处，所有人都闭了嘴。」
他去找过假药公司的老板，刚进大门就被保镖架了出来，「像拖垃圾一样扔在路边」。再后来，他在大门口见到了老板的女儿——是小 B，她看着他，眼神全是淬了冰的鄙夷，冷冷地叫他滚开。
「我捏着她平时戴的金吊坠，跪在那公司门口三天，雨把人浇得透透的，没人理我。」他声音发紧，「我想打官司，可证据被他们藏的藏、毁的毁，法官那边也被打点过，每次开庭都像演一场戏。」
后来自己跑，找了很多同样被这款假药害了的家庭，收集了厚厚一沓材料，可递上去，总像石沉大海。
「求告无门啊……」他重复了一句，尾音发颤。
更糟的是，妻子受不了女儿离世的打击，抑郁症越来越重，在他带团的某个清晨，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
「再后来带团来这博物馆，有人塞给我们团一些红绳，说能保平安。」他终于转过头，暖光落在他眼底，映出点破碎的光，「最后从那个鬼地方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想杀了他的女儿，让他们也感受一下失去亲人的滋味。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但最近，我打听到他们公司有一个团建，小 B 也会来。」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他喃喃道。
「我给过她机会，但她对我没有丝毫印象，也是，谁会对一只虫子有印象呢？」
「一路走来，她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一个蛀虫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
「的确，团里肯定有无辜的人，王导打断了我的话，「但是，这和一个家破人亡的男人来说，有什么关系呢？
我沉默了。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还给了我那块金表？」
「你帮我捡回了那个吊坠。」王导的脸扭了过去，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就因为这个？」
王导前两天确实在溪边净手时弄丢了吊坠，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在溪边的石头缝里帮他找到。虽然王导恳求大家帮帮忙，但除了我之外，并没有人帮他寻找。
「就因为这个。」
「能告诉我展馆里发生的事吗？」
「楼上那个醉汉，是我安排的。我让他给你递消息，就是不想让你死掉。」王导的声音沉了沉，「第二个展馆里的事你记着，要是当时选了左边那条路，虽说能往下走，却不算通关成功，更拿不到通关该有的道具。」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点冷意：「我保着小 B，就是留着她到最后一层。我要亲自杀死她，让她尝尝被折磨的滋味——就像我曾受过的那样。」
「至于其他的……」王导的声音低得像叹息，「要是走了岔路，最后都会被它用作伥鬼。」
「里世界留下信息给外边的人方式很多，但最快的是杀人。
「所以，陈教授杀了赵坚。」
王导点点头。
「我留给你的那块金表是我得到的道具，可以在你必死关头保护你一次，但要在十分钟后苏醒。
所以它判定，你已经死了。
而第五层没有过关的人任务，就是结束时只能剩下三个人。
但在通道打开的一瞬间，你苏醒了，陈教授因为没有完成只剩三人的任务，被抹杀了。」
而我，」他苦笑一声，举起他瓷化的右手，「虽然最后靠着上次剩下的道具逃走，但是使用次数太多，也走不出去了。」
唐三彩在我苏醒前被复原，所以当时陈教授没事。
但由于我的假死，它并没有给我准备路。
所以才只有两个出口。
至于为什么没有六楼，我瞥了一眼那件被众人团团围住的仕女瓷。
他们都在这里。
晨光漫过陶瓷博物馆的穹顶，把展厅里的人影拓在光洁的地砖上，又被往来的脚步踩碎。我和王导站在一面青瓷影壁前，周围是鼎沸的人声——孩子们指着釉色鲜亮的瓷娃娃尖叫，老人扶着展柜玻璃细辨款识，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像撒了一地碎银。
他忽然侧过脸，手腕上的红绳在晨光里泛着旧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绳结。「你看这满馆的人，」他的声音混在喧嚣里，轻得像一缕烟，「没人会记得这里死过三十七个人。」
我低头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曾有过红绳的触感，如今只剩一片温热的空。
「他们的存在早被抹消了，」王导的目光落在影壁上的缠枝纹里，像要嵌进那些冰凉的纹路，「连名字带影子，都被磨成了馆里的灰。只有活到最后的人会记得——可记得又能怎样呢？」他笑了笑，喉结动了动。
「而我，」他苦笑一声，举起他瓷化的右手，「虽然最后靠着上次剩下的道具逃走，但是使用次数太多，也走不出去了。」
「等我走了，就只剩你一个人记着了。」
「今天已经是你进博物馆的第二天了，处理完小 B 我才出来，没想到我比你还要早到，看来这里的时间也是错乱的。
但无论如何，我想在我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站好最后一班岗。」
风从敞开的窗缝溜进来，掀起他袖口的一角，红绳晃了晃，像根快要被遗忘的线。不远处，导游举着扩音器讲解着青花瓷的年代，那些精确到数字的时间，衬得我们心里装着的秘密，像一截没有刻度的旧时光。
展厅里的热闹还在继续，阳光把一切照得明明亮亮，却照不散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化不开的怅惘，像影壁上洗不掉的水渍，洇在空气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