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沈泽兰感觉自己的听觉和视觉被剥离了。
世界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脚下散落的、承载着历史真相的照片和报告，冰冷，坚硬，棱角分明。
另一半是桌上那张轻飘飘的孕检报告，和他心爱女人的眼泪，滚烫，柔软，足以将他溺毙。
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转，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月初伸过手，用指尖轻轻抹掉自己脸颊上的泪痕。
“泽兰，我吓到你了，对不对？”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只是……我太高兴了，又太害怕了。”
高兴？害怕？
沈泽兰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来电显示是“父亲”。
他木然地接起，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崇明那亢奋到近乎失真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开。
“泽兰！天大的好消息！《远古》！是《远古》期刊发来的邮件！”
《远古》，考古学界的世界顶级期刊，能在那上面发表一篇文章，是每个学者毕生的梦想。
“他们看了我们发布会预热的摘要，对‘失落的月氏古国’非常感兴趣！点名邀请我们提交一篇详细论文，还希望你，西山古墓群的现场负责人，作为联合署名人！”
沈崇明在那头手舞足蹈，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这是什么？这是国际认可！是登上世界舞台的机会！你马上把西山的勘探数据整理好，我们连夜把论文赶出来！哈哈哈，我早就说过，你的发现会是为我这本书封神的最后一块基石！”
沈泽兰握着手机，听着父亲意气风发的笑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基石？
那明明是炸毁他学术殿堂的炸药！
他张了张嘴，想把真相吼出来，可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姜月初那张苍白又带着一丝祈求的脸。
还有那张孕检报告。
“爸，可是……”
“别可是了！”沈崇明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知道你那点考古学者的臭脾气，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为国争光！你赶紧的，月初也在你那儿吧？让她帮你，她脑子比你好用！”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沈泽兰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泽兰。”姜月初站起身，从他身后轻轻环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你听，你父亲多高兴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
“我来帮你吧。你的数据没有错，错的只是解读的角度。”
那个晚上，沈泽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姜月初将他那些证明“月氏古国”纯属子虚乌有的考古数据，用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匪夷所思却又逻辑自洽的方式，与沈崇明书中的伪史巧妙地缝合在了一起。
“你看，这座汉式古墓，恰恰证明了月氏古国后期被汉文化同化的过程，这比一个纯粹的异域古国更有历史的厚重感。”
“这些陶器没有太阳图腾？不，这说明他们的信仰已经从原始的图腾崇拜，进化到了更内敛的哲学层面，这正是我提供给老师的那份《南淮县志》里提到的‘神隐于心’的教义。”
她的话语像带着魔力，将黑的说成白的，把矛盾点变成了闪光点。
一篇看似天衣无缝，甚至比真相更加精彩的论文，在他的眼前逐渐成型。
最后，打印出来的论文放在桌上，沈崇明龙飞凤舞的签名已经签好。
沈泽兰拿起笔，那支笔重若千斤。
姜月初走到他身边，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泪光在他眼角的余光里闪烁。
“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未来。”
沈泽兰颤抖着，在联合署名人的位置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知道，签下名字的这一刻，他从一个质疑者，彻底沦为了“学术造假”的共犯。
他亲手，为自己的信仰和灵魂，签下了死亡通知书。
作者有话说：
世界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脚下散落的、承载着历史真相的照片和报告，冰冷，坚硬，棱角分明。
另一半是桌上那张轻飘飘的孕检报告，和他心爱女人的眼泪，滚烫，柔软，足以将他溺毙。
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转，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月初伸过手，用指尖轻轻抹掉自己脸颊上的泪痕。
“泽兰，我吓到你了，对不对？”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只是……我太高兴了，又太害怕了。”
高兴？害怕？
沈泽兰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来电显示是“父亲”。
他木然地接起，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崇明那亢奋到近乎失真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开。
“泽兰！天大的好消息！《远古》！是《远古》期刊发来的邮件！”
《远古》，考古学界的世界顶级期刊，能在那上面发表一篇文章，是每个学者毕生的梦想。
“他们看了我们发布会预热的摘要，对‘失落的月氏古国’非常感兴趣！点名邀请我们提交一篇详细论文，还希望你，西山古墓群的现场负责人，作为联合署名人！”
沈崇明在那头手舞足蹈，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这是什么？这是国际认可！是登上世界舞台的机会！你马上把西山的勘探数据整理好，我们连夜把论文赶出来！哈哈哈，我早就说过，你的发现会是为我这本书封神的最后一块基石！”
沈泽兰握着手机，听着父亲意气风发的笑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基石？
那明明是炸毁他学术殿堂的炸药！
他张了张嘴，想把真相吼出来，可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姜月初那张苍白又带着一丝祈求的脸。
还有那张孕检报告。
“爸，可是……”
“别可是了！”沈崇明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知道你那点考古学者的臭脾气，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为国争光！你赶紧的，月初也在你那儿吧？让她帮你，她脑子比你好用！”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沈泽兰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泽兰。”姜月初站起身，从他身后轻轻环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你听，你父亲多高兴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
“我来帮你吧。你的数据没有错，错的只是解读的角度。”
那个晚上，沈泽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姜月初将他那些证明“月氏古国”纯属子虚乌有的考古数据，用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匪夷所思却又逻辑自洽的方式，与沈崇明书中的伪史巧妙地缝合在了一起。
“你看，这座汉式古墓，恰恰证明了月氏古国后期被汉文化同化的过程，这比一个纯粹的异域古国更有历史的厚重感。”
“这些陶器没有太阳图腾？不，这说明他们的信仰已经从原始的图腾崇拜，进化到了更内敛的哲学层面，这正是我提供给老师的那份《南淮县志》里提到的‘神隐于心’的教义。”
她的话语像带着魔力，将黑的说成白的，把矛盾点变成了闪光点。
一篇看似天衣无缝，甚至比真相更加精彩的论文，在他的眼前逐渐成型。
最后，打印出来的论文放在桌上，沈崇明龙飞凤舞的签名已经签好。
沈泽兰拿起笔，那支笔重若千斤。
姜月初走到他身边，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泪光在他眼角的余光里闪烁。
“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未来。”
沈泽兰颤抖着，在联合署名人的位置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知道，签下名字的这一刻，他从一个质疑者，彻底沦为了“学术造假”的共犯。
他亲手，为自己的信仰和灵魂，签下了死亡通知书。
作者有话说：